终于,鼓起勇气拨通那个号码,可是,对面传来的居然是提示空号的声音,强森已经扔了这个号码,从此,她再也找不到他。
她心如冰窖。
忽然意识到,自己早前的所作所为是多么的幼稚可笑,一厢情愿的在暗恋的心境里,跟强森赌气撒娇,把自己潜意识地放在了女友的地位,所以,才会妒忌、愤怒、吃醋……而本质上,两个人之间只是一种雇佣关系。
一个雇工,因为更大的利益和好处,非常轻率地就背弃了她的前雇主。
强森,怎么可能再重用这样的叛徒?
他没有对她做出任何的处罚,已经是对她不错了。
就像此时此刻,满世界都在刊登的她和欧舒同的大婚照片,铺天盖地的炒作,这新闻极大地带动了公司股价,连续一周都是涨停。
欧舒同,身价倍增,完全达到了他举行这场婚礼的最重要目的。
而强森,他只是在一边,冷冷地看着她跳梁小丑一般的表演,张扬。然后,默默离开。
米宝扔掉手机,沮丧至极。
沉寂了很久的通讯录,忽然响了。她懒洋洋地查看,居然是一个同学聚会邀请函。自从大学毕业后,她就不再跟任何同学联系,忽然收到这邀请函,可见,大婚的影响力之强大,他们是从婚纱照才想起她这个同学的。
她悄然按照提示方式进入了微信群。
几十号同学,济济一堂。毕业几年,天南海北,有些家境好运气好的同学,工作不错,买了车子房子;有些做了公务猿的更是志得意满,连续升职。其中一个人短短几年居然做到了副市长……所有人都在巴结这同学,但是,他罕有露面……
好多人发了旧照,米宝发现,自己居然好多同学都认不出来……而且,在那些照片上,都没有她。
她在全班合影里,找到最角落上的自己:衣着寒酸、神色麻木,混在一堆同学里,就像不起眼的丑小鸭。
大学四年,自己在干嘛?
除了无休止的学习,便是业余打工,强森的助学基金保证了学费,所以,她从无拖欠,但是,生活费全靠自己。为了糊口,整天奔波忙碌,脸色菜黄,衣服全是夜市上买来的地摊货,15元一件的T恤都觉得贵了,和小贩降价老半天,能便宜一元两元。同学聚餐看电影这些高消费,她是从不参加的。
久而久之,离群索居,成了学校里最孤僻的那种穷困生。
但是,她从未去接受别的任何资助,也从未要过学校的别的助学金。
打工挣的那点钱,虽然很少很少,但是,也没饿死。
有的人在努力工作,摆脱贫穷,有的人在努力哭穷,摆脱工作。
因为,强森说:米宝,除了学费,你要是连生活费都挣不够,你根本就不可能通过我的考察。
穷不是理由,弱也不是理由。如果你一味等着别人的同情心,而不自立自强,这一辈子,你也不可能改变命运。
强森从来不是她的金主――他考察她,或者说训练她,极其严格。
她知道,只有通过了考察,才能进入强森的集团。进了这个集团,才可能前程似锦。
所以,只能咬紧牙关,哪怕穷到没朋友。
因为穷,自卑又敏感,因为忙碌,也没空去关注别人。因为沉默寡言,倒也没惹同学们什么反感,但是,他们也从不多看她一眼。在女生眼里,这同学不合群,什么活动都不参加,没劲;在男生眼里,这女生满脸菜色,走路都是低着头,又穿得糟糕,谁肯多看一眼?
所以,才有了后来那个交往短暂的“初恋”,不到两个月便把她甩了。
后来,她发誓,以后再恋爱,一定要是偶像剧男主角一般,殷勤追求,温存体贴、百般呵护,把自己视为他眼里至高无上的公主……要不然,宁缺毋滥。
当然,这样的男神,从来没有出现过,
以后,她再也没有谈过恋爱。
再以后,她成功通过考核,一毕业就进入了集团,成为一名突出的黑客。于是,有了很高的薪水,极大的回报--可以说,每一分钱都是自己挣来的。
从此,终于有钱打扮,有钱买第一流的护肤品化妆品、有钱买豪奢的衣服鞋子、那些杂志上才见识过的奢侈品包包,也可以买几个傍身,无论到哪里,都是入驻五星级酒店……直到这时候,出门了,才有回头率了,才有男人追着要电话号码了。
可是,心境已经改变。
就如这同学会,她觉得自己跟那些同学已经格格不入……没有半句共同语言。
群里,有人发照片。
正是她和欧舒同的结婚照。
有同学惊奇地问:“这真的是米宝吗?她是不是整过容?”
“天啦,丑小鸭真的变成白天鹅了?她的运气怎么这么好?嫁了这么有钱的男人?这真的是我们班上那个米宝?”
“大家赶紧去找她,尤其是没结婚的,快去找她介绍有钱人,她老公认识的有钱人多……”
……
她悄然退群,没有惊动任何人,也不再打算跟任何人联系。
许多人怀念过去,怀念学生时代……但是,她从不。她厌恶自己的过去,厌恶整个青少年时代,哪怕人生可以重来,哪怕时间可以倒流,她宁愿白发苍苍,都不愿意回到青春时代。
实在是那段贫穷岁月太可怕了。
因为,她知道最终的结果,自己还是考核失败了--还是没能逃脱对金钱的虚荣的诱惑,因为怕被打回原形。
因为怕又回到脸色菜黄,穿着15元T恤的可怕青春岁月。
自从接受欧舒同的那一份九位数美金的馈赠之后,她知道,自己便被强森踢出去了。
强森需要的,不是这种人。
她抱着膝盖,非常寒颤。
这个冬天,很快就来了。
那天早上,欧舒同去参加一个会议。
他一路闭目养神,想着今天的议题,忽然听得司机大吼一声:“遭了……”
他睁开眼睛,浑身地震一般,整个车子便失去了控制,几乎翻出了绿化带。所幸司机技术好经验丰富,饶是如此,他也差点被弹出去了。
他还没回过神,只见有个戴着大帽子的男人,举着一把斧头,疯狂地砸向车门。
“喂,你干什么?”
那个人抬起头,狠狠瞪着他。
欧舒同看得分明,失声道:“欧舒宏,你想干什么?”
欧舒宏整个人都瘦得变了形,只是举着斧头疯狂猛砸车窗,因为是防弹玻璃,他连砸几下不得其所,回头就跑。
欧舒同直觉不妙,沉声道:“快开车。”
司机颤巍巍的:“没法,陷进去了,开不动。”
他拉开车门,大吼一声:“快跑……”
身后,欧舒宏开着一辆车子,疯狂追来,本是要撞向他的车,但见他下车就跑,立即变了方向盘,发疯似的追来。
马路上车多,欧舒同这一奔跑,顿时一团糟,司机们乱按喇叭,好几次差点碰撞,可是,欧舒宏不管不顾,依旧玩命追来。
欧舒同跳过绿化带,可是,这里人少,方便行驶,欧舒宏急红了眼睛,居然飞车直接越过绿化带,连人带车几乎将欧舒同撞飞。
他就地一滚,侥幸躲过这一劫,可是,下一刻,欧舒宏已经提着斧头从车上冲下来。
“你这个丧心病狂的小杂种,我要杀了你……”
欧舒同转身就跑。
他一斧头劈来:“小杂种……我杀了你……我杀了你……我要跟你同归于尽……是你害死我的儿子们……我要杀了你……”
欧舒同左躲右闪,十分狼狈,而发了狂的欧舒宏简直就像一个上足了发条的机器人,拼命追赶,好几次,欧舒同躲闪不及,几乎血肉横飞。
终于,欧舒同翻过栏杆跃下立交桥。
“砰”的一声。
所有人都惊呆了。
就连欧舒同都惊呆了。
他转过头,不敢置信,死死盯着那颗射中自己的子弹,身体摇摇浴坠。
桥上,是欧舒宏疯狂的哈哈大笑:“杀死你……我杀死你这个狗杂种……看你还敢不敢害死我的儿子……哈哈哈,儿子们……我已经替你们报仇了……”
车声、骂声、警笛声……整个立交桥乱成一团……
米宝接到电话赶到医院时,已经快中午了。
急救室的门开了又关上,她冲过去:“医生,怎么了?”
“你是谁?”
“我是欧先生的家属。”
“什么家属?”
“妻子。”
“那你赶紧在这份手术书上签个字。”
米宝无暇多想,刷刷地立即签字。医生转身要走,她又问:“他到底伤得如何?”
医生面色沉重:“他受了枪伤,此外,身上还有两处伤痕……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伤他的人是艾滋病感染者……我们怕他血液感染……现在非常危险,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米宝惊得没了人色。
欧舒同没有通知别的任何人,欧家更不会有什么亲友前来,只有米宝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门口,傻傻地看着门开开合合。
终于,医生再度出来。
她双腿已经坐麻木了,一站起来,腿都在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