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监控,外围足足二十个人,这样还让乔默笙把人带走了?!”乔慕白躺在病床上气得狂咳不已,刚刚好一点的伤口又急剧恶化。
不仅如此,乔默笙还派人在乔慕白的病房四周埋下炸弹。所有人为了保护乔慕白都蜂拥至他的病房外,就连乔子砚也以为程曦有危险往这里来。
这才会给了乔默笙足够的时间带程曦离开。
乔子砚的手术在即,没有了程曦,他要怎么活命?
等到乔慕白冷静下来,他即刻便发现了症结所在。他对松露道,“你的人里面有内奸。”
松露知道这次自己根本逃不掉责任,不等乔慕白开口,他主动在乔慕白面前砍下了一只左手。
望着他流血不止的手臂,乔慕白轻蹙了眉头,“把那个奸细找出来。”
松露面无表情地应了,转身走出了病房。
乔默笙带着程曦连夜回了s市。自从亲身体验到乔慕白的真正势力,他彻底暂停了手头的全部工作,亦不再冒险让程曦继续在纽约城市舞团跳舞。
飞机上,乔默笙已经开始发现程曦的不妥。
她很沉默,整个人蜷缩在私人飞机的一隅,看到有人靠近时,她会很紧张,长久地凝着对方。
她的精神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她是认得乔默笙的,她会主动倚在乔默笙怀里,问他,“我们这是去哪儿?”
“我们回s市。”
程曦点点头,又问,“为什么我们会来荷兰?”
了解程曦犹如乔默笙,此刻已经明白症结所在,程曦将他和乔子砚的身影交叠重合。相应的,她也将被动留在乔子砚身边的日子当成了她自己与乔默笙之间的记忆。
十几个小时后,乔默笙终于带着程曦回到了s市。
这一次,他不愿再冒任何一丝一毫的风险。这一刻,惟有乔御成在的乔家大宅,才是对于程曦而言最安全的地方。
知道乔默笙带她来见乔御成,程曦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她紧紧握住乔默笙的手,“如果你爷爷不喜欢我怎么办?”
乔默笙将她轻轻揽进怀里,“不会。”
对于乔默笙,程曦爱得太深。深到,她不会去质疑他口中的任何一句话。她相信这个男人,一如相信自己。
而事实上,除了初次见面时那场稍显老套的对话之外,乔御成也的确没有为难过她。
因为托程曦的福,乔御成又可以仿佛乔默笙小时候那样,每天见到这个自己特别疼爱的孙子。
那段日子,乔默笙不再去公司,他始终陪伴在程曦左右。
住进乔家大宅的第一晚,程曦做了一个很长很深的梦。梦里,她看到乔默笙格外缱绻地拥着自己,湿热的吻一点点黏连在自己的唇舌和脖颈之间。
哪怕是梦中,她依然能够感觉到男人心中对自己深深的眷恋。
“程曦,不要犹疑,那是你深爱着的人啊……”
她被那个不停萦绕在耳边的声音蛊惑,身体一点点地放松,倚靠在男人身上。
“小曦,对不起,我又弄丢了你……”
程曦轻蹙了眉头,不,他不是乔默笙。他身上没有她熟悉至骨髓的清洌气味。
那么,吻着她的人究竟是谁?她下意识地去取枕头下的水果刀,朝着身上的男人用力地刺去……
程曦惊得从睡梦中一跃而起。
正在她对面的书桌旁看着电邮的乔默笙随即走过来,“怎么了?做噩梦了?”他用手帕替她擦拭着额头上的丝丝冷汗。
程曦看向他的腹部,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手,忽然轻声问,“我有没有曾经拿刀刺伤过你?”
乔默笙将她拥进怀里,“没有。”
他心中却明白,对于现在的程曦来说,根本没有所谓的现实与梦境的区分。她的梦境根本就是某一刻的现实。
在她与乔子砚相处的那段时间里,她曾经拿到戳伤过乔子砚。
程曦松了口气,手却紧紧抓着他身前的衣襟,“我的梦游症是不是越来越严重了?我会不会一不小心伤了别人?我会不会不小心伤了你?”
“不会,”乔默笙安抚般揉着她的头发,“凭你这身上的几两肉,也想伤人?”
程曦微红了脸,嘴里再没说过什么,但心倒确实因为他听似玩笑的一句话而舒服了许多。她侧头望着乔默笙灯光下显得格外俊美绝伦的脸,忽然将头凑到他面前,主动亲了乔默笙一下。
她这样出其不意地一个浅吻,倒是令一向淡定的某人着实意外了一把。他轻轻挑眉,望着迅速躺下将被子遮着脸的女孩,略显无奈地轻道,“如果这也是梦游的一种,请继续。”
“……”程曦自认自己在乔默笙面前一向是小鬼见阎王,皮不够他厚,道行不够他深。与其挣扎,不若索性装睡到底算了。
望着她极富阿q精神的模样,乔默笙忍不住失笑。索性也上了床在她身边躺下,“小曦。”
被子里传来一阵闷闷的轻嗯声。
他勾唇,“把头露出来,不然会感冒。”
“睡着了。”
笑容已经渐渐爬满乔默笙的双眸,“被我亲或者把头伸出来,你自己选。”
程曦终于探了脑袋出来,眨巴着大眼看着他。
乔默笙情难自禁,低下头吻上了她粉嫩柔软的双唇。程曦气红了脸,舌头在他口中闷闷地蠕动,道,“乔默笙,你怎么耍赖啊。”
他将程曦进一步深拥进怀里,“小曦,你也可以对我耍赖啊。”
“……”怎么听都像是她吃亏的感觉啊!
窗外月色正浓,卧室的灯火应声而熄。没过多久,乔默笙颇觉无奈地望着倚在自己怀里好梦正酣的人儿,心中和身体的一把火已经被她撩拨了起来。
可是身为罪魁祸首的人,却竟然就这样嘴唇贴着他的双唇……睡着了。
乔家大宅屋子大,工人多,除了乔默笙以外,人与地方对于程曦来说都是很陌生的。这里又住着乔御成,一开始觉得不自在是必然的。
好在程曦向来习惯了居无定所,一直有着一颗随遇而安的心。
不用练功的晨起时光,乔默笙会陪着她一起下楼吃早餐。乔御成通常都是在的。
程曦性子淡,话少,平时与乔御成同桌吃饭时,除了唤人,也不常主动与他说话。但乔御成很快发现,这孩子,细致着呢。
乔御成爱喝茶。他每天晨练完都喜欢泡上一壶好茶在院子里静坐一阵。过去都是陈伯替他泡好了茶端到院子里。
自从程曦来了之后,乔御成可以直接在院子里喝到她新鲜泡好的二次茶汤。懂茶的人都知道,茶口的好坏,往往就在于那滚水煮沸后的几秒之间。
而一个人的心性,也同样可以在泡茶的点滴间被发现。
程曦泡茶的时候,手势很稳,微垂的眸光很静,所有的一切都极自然。
“以为每天晨起泡壶茶就能讨好我了?”乔御成轻抿一口茶,问她。
“没,”程曦自己端了杯茶浅尝起来,坦言道,“您的茶好,是我自己馋了,顺便给您泡的。”
“……”
这话听着委实不客气,但却极自然地透露着一份亲近。乔御成看着程曦脸上清浅的表情,转头又看了眼老陈,随即朗声大笑了起来。
乔默笙坐在窗前的沙发上远远的看着,脸上亦有清浅笑意。他一早知道,乔御成不会真的从骨子里去讨厌一个晚辈。
尤其像程曦这样的性子,虽然外面看着淡,只要仔细一深究,就会发现她的好。
乔默笙心中明白,乔御成非常忌惮像母亲谢思思那样的女人。但程曦不是谢思思,她们根本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
下午两点多,乔默笙在屋子四处都没有找到程曦的身影。心烦担忧间,竟在院子里看到那熟悉倩影爬在半高不高的一棵树上。
他轻蹙了眉快步走出去,树下围了几个工人,原本还笑开的脸一见到乔默笙瞬间变得战战兢兢,“大少爷。”
乔默笙望着树上伸手摘着木瓜的女人,“下来。”
“哦。”程曦下来的时候,手中还捧着一个长得极肥硕的木瓜。
乔默笙让工人去取了湿毛巾,一边替她擦手,一边看着她,“麻烦你解释一下。”
那样清冷的声音,一旁的工人早已经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
程曦却很淡定地道,“摘木瓜啊,有机的。纯天然。可以炖牛奶,美容养颜。”
“家里那么多人,需要你自己爬树去摘?”
“树也不高。”
“程曦。”连名带姓,声音已经完全听不到半点温和。
周围好多人都看到他在凶她。程曦微微拧了眉,看着面前的男人,忽道,“耳朵疼了。”
乔默笙望着眼前对着他轻轻娇嗔的女孩,无奈地叹口气,走过去伸手轻揉着她的耳朵,“怕被我说,下次别净做会令我生气的事。”
程曦倚在他怀里,忍了半天,闷闷道,“你一天要生好多回气,根本停不下来啊。”
“……”难得见乔默笙这样被一个女孩吃得死死的,一旁的工人忍笑忍得一个个脸都憋红了。
乔默笙说归说,知道程曦想吃木瓜,他转头便让厨房用木瓜做成各种甜品让程曦解馋。
一个星期也有一两次,乔默笙会带着程曦出去吃晚饭。
他总是爱挑程曦午睡将醒未醒的时候唤她起床。
通常,程曦会将小脸埋在枕头间,墨发散落在床单上,嗓子里有极慵懒的轻吟声,表达着她小小的抗议和不满。
这时的程曦实在太招人疼,乔默笙抱着她起来,她就把脸搁在他肩膀上;他搀她,她就把身体的重量全都压在他身上,任由他替自己换衣服,梳头。整个过程,反正她就是不愿意主动睁开双眼。
程曦所有小女人和小情绪的一面都只不加掩饰地流露在乔默笙一个人面前。
出了卧室,她又是那个清浅温婉的女子。去餐厅吃饭,她总是静静走在这个样貌一流,风度卓绝的男人身旁。
2008年,乔默笙已经是s市的名人。他与程曦去吃饭的餐厅,总是不可避免会遇到过来与乔默笙打招呼的人。
程曦本就是气质出色的女子,走在乔默笙身旁,很快便引起众人的关注。
“乔先生。”某个杭帮菜餐厅中,一位身穿白色长款连衣裙,浑身散发极浓文艺气息的女人走过来,微笑与乔默笙打招呼。
眼前的女人叫吕雪,她是曾经因为在运河五号唱了一首《难以抗拒》而得到乔默笙大力支持的当红歌星。
在s市,稍稍关注过娱乐新闻的人都知道,这位吕雪是乔默笙的绯闻女友之一。她是因为乔默笙,才会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酒吧驻唱歌手变成今天的当红歌星的。
可是,此刻坐在乔默笙身旁的女孩又是谁?看着同样有几分眼熟呢。
乔默笙对吕雪还是有印象的,他朝着她轻轻颔首,并没有多说什么。
吕雪看向他身旁的程曦,语气带着试探,询问道,“这位是?”
程曦大方站起来,看着吕雪,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程曦。”
程曦望着她身上穿的那条白色连衣裙,裙摆上有青黛色的山水图案。她隐隐觉得很眼熟,半天后才想起来自己也穿过一条这样款式相似的白裙。
吕雪同样在打量她。心里想的是,原来这女孩就是程曦。
曾几何时,她即便已经是极红的歌星,却还是喜欢时常去运河五号小坐。去的次数久了,她渐渐与林浩也熟了。
有一次,吕雪假装不经意间问林浩,“从没见过乔默笙真的与某个女人在一起,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林浩饶有兴味地看她一眼,答,“乔默笙喜欢程曦那样的女人。”
吕雪当时就轻轻蹙了眉,“程曦是谁?”
运河五号的玻璃房里,林浩指着对面那张足足有一层楼高的海报上的白裙女人,“她就是程曦。”
不得不承认,程曦本人与那张精美海报上的模样几乎没有任何偏差。她的美丽很自然。素颜,简单的白衬衫配蓝色牛仔裤,头发梳成清爽的发髻,看起来清丽中又透着几分洒脱。
吕雪还是比较识趣的,她与助理走到离他们不远处的座位上坐下。等餐的时候,程曦看到有许多客人上前找吕雪签名合影。
她撑着头看着,对乔默笙道,“她挺好看的。”
“是不错。”乔默笙其实头也没抬,正在替程曦把白衬衫的袖管卷起来。
程曦若有所思,问,“你几乎不与娱乐圈的人来往,怎么认得人家的?”
乔默笙抬眸,有些好笑地看着她。头忽然凑近她的脸,在她红唇旁轻轻地嗅了嗅,“某人今天好像带了醋出门。”
两人靠得太近,程曦轻红了脸,小声道,“别闹,好多人看着呢。”
吐气如兰间,乔默笙望着她唇角边那颗格外可爱的粉痣,眼眸渐渐深邃。转开眸,他表情极淡然地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心中却沉默叹了口气,为了帮她治愈梦游症,这一个个与她同床而眠却始终相安无事的夜晚,简直是在无限期地挑战着他的定力极限。
不远处的吕雪望着他们如此亲密无间的一幕,原本还勉强含着清浅笑容的脸上终于忍不住沉闷起来。
她虽然对于乔默笙和程曦并不熟知,却依旧可以透过他们两人的眼神和肢体感觉得到。那是一个她完全不可能插足进去的情感世界。
晚上吃过饭回到乔家,两人刚走进客厅就看到乔御成坐在沙发前对着陈伯大发脾气,“都说我没病了,吃什么药?!拿走!”
陈伯怎么劝,他就是不肯吃。稍稍跟着乔御成久一点的工人都能猜到,他这是在担忧远在国外的乔子砚。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乔御成生怕乔子砚出了意外。
陈伯和白姨看到乔默笙回来,脸上一喜,直接当着老爷子的面对他告状,“大少爷,我们这是真没办法了。”
乔御成坐在沙发上,淡淡看一眼乔默笙和程曦,轻哼了一声。
乔默笙看看老人,居然这样劝他道,“胡乱发脾气也是病,药还是要吃的。”
众人一听,瞬间垂眸,站定不敢乱动。
程曦站在乔默笙身后,他高大的身形挡住了乔御成的视线,她轻垂头,无声地扬起了唇。
可是……“丫头,你是不是躲在后面偷偷笑我呢?”
程曦连忙用手悄悄捂了捂脸,然后从乔默笙身后走上前,“没有啊。”脸上的表情格外纯善无辜。
乔御成盯着她,轻哼,看了眼茶几上的药,还是道,“拿走。”
程曦安安静静站在乔默笙身边,低下头,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脚下。
“想什么呢?”老爷子今晚仿佛是跟她杠上了。
程曦也不怕,轻声道,“没什么。就是想起小时候我爷爷劝我吃药的情景。乔爷爷,您现在不肯吃药的样子就跟我小时候差不多。我看着觉得特别亲切。”
乔御成闻言,挑眉看着她。这丫头的胆儿真是肥得很,居然敢拐着弯说他像小孩一样为了不吃药而无理取闹?!
“滚。”乔御成被程曦气了下,没好气地大手一扬,赶他们走。
乔默笙带着程曦回房后,就在工人们都以为程曦这下彻底把乔御成得罪了的时候,他却竟然自己主动取了药一口吞下。
陈伯眼眸中划过极不明显的诧异。能够令一向固执如牛的乔御成改变主意,这未来的大少奶奶实在不简单啊。
乔御成站起身,淡淡瞥他一眼,“难道我看着像不懂事的娃娃?”
陈伯低头忍了笑,“老爷又在说笑了。”
与乔家大宅温暖的气氛不同,败了一个肾,大伤又未痊愈的乔慕白此刻面临着极艰难的处境。
程曦被乔默笙带走了,他必须在短短数日之内找到另外可以为乔子砚捐献骨髓血的人。
艾兰成了他的第一人选。
她是程曦的母亲,除了程曦,艾兰的血型最有可能与乔子砚匹配。
如果艾兰的血型无法使用,那么他还有最后的一丝机会——何远肚子里那个已近七个月的婴孩。
s市,乔默笙知道乔慕白心中的计划之后,很快便回复了一封电邮。信中,他用词极简单,“四面楚歌定浮沉,垓下一曲定香魂。”
这两句话出自是《项羽本纪》里至有名《霸王别姬》,词句虽然隐讳,但电邮那一头的人,不会不明白。
几日后,安道尔王室中流言溢出,华裔王妃赵雅文病危。
乔默笙看到新闻的时候,正与程曦在电器城中选购新的家庭影院。
程曦喜欢在家里看电影,听音乐。乔默笙书房的那套音响设备已经是多年前的,更换是有必要的。
当然,对于乔默笙来说,最重要的并不是更换音响设备,而是更换掉书房里关于乔子砚的一切。
程曦看到电视新闻,问乔默笙,“这个王妃是不是就是上次来s市的那位赵女士?”
乔默笙牵着她走开,“应该是吧,乔家上一辈对她熟一些。”
程曦替她惋惜,“这位华裔王妃是我见过唯一的一个气质和长相都属一流的女性了。”
“究竟是什么病呢?她看起来还那样年轻,真是可惜。”
乔默笙温声道,“世事无绝对,或许她运气好,不一定会死。”
程曦点头赞同,“希望她好运。”
乔默笙选好了一整套影像设备,与对方协商好上门安装的时间,便与程曦一起离开了。
别人的事,他从来不烦心思虑。赵雅文的运气是好还是差?
用一个还没出世的婴孩的命,去救他的儿子,还是乔慕白此生最爱的女人?
这样的难题,还是丢还给乔慕白去仔细思量。
2014年2月。
知道乔慕然一家三口在连夜回s市的路上出了车祸,乔御成即刻领着众人返回。
乔慕白身体不好,乔御成让他与自己同坐一辆车。乔子砚向来独来独往,乔家众人谁敢坐他的车?
众人各自坐上各家的车,惟有艾兰一人落了单。程曦看着她有些无措地站在门口,经过她身边,“你随我们的车子回吧。”
时隔多年,这还是程曦头一次主动与她说话。艾兰心中一时感慨万千。
时速高达120以上的宽敞车子里,气氛很安静。乔默笙亲自开车,程曦抱着女儿坐在副驾驶座,艾兰一个人坐在后排。
独坐一隅,无人陪伴,无人诉说寂寥心事。这么多年,艾兰倒是已经习惯了。
沉默半晌,她开口,是对乔默笙说的,“2008年的秋天,谢谢你把我从纽约接回来。”
乔默笙从后视镜中看了她一眼,“不用。”
2008年那样的形势,乔默笙是不占光的。乔慕白为了救赵雅文和乔子砚的性命,倾尽所有,连自己的命都几乎不保。
在那样的情况下,他能够从乔慕白手中带走程曦已经不易。至于艾兰,也是乔默笙一早通知了纽约的靳然,让她找机会把艾兰送回s市。
艾兰如果继续留在乔慕白身边,难保程曦不会再被他威胁一次。
乔默笙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程曦。
程曦看了艾兰一眼。车子里温度高,她把围巾暂时除了下来。
“你的脖子怎么了?”
艾兰一慌,伸手抚上自己的颈项,“没什么。”
程曦望着后视镜中艾兰脸颊上一个不算太明显的手掌印,“他经常打你吗?”
“没有。”艾兰垂下头,假装看手机。
程曦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良久后,艾兰又轻声道,“你为程煜做的事,我都听说了。小曦,我和程煜这一辈子无论做什么都很失败。惟独你,是我们此生最大成就。”
程曦没说什么,她只是将怀里的程晨拥得更紧了些。
这世间上的许多事,不是靠简单的“后悔”两个字可以沧海变沧田的。
有些人,哪怕是血肉之亲,隔着斑驳忧伤的重重往事,亦无法做到说原谅就能原谅。
程煜是这样。艾兰也是这样。
黄昏时分,乔家众人抵达市立医院。
一家三口,乔盈盈是伤的最重的,一直在重症病房,没有脱离危险期。乔慕然中度昏迷,但没有生命危险。岳柔的伤势最轻,右手挫伤性骨折。
乔薇萍问岳柔,“怎么会自燃呢?警察说是什么原因了吗?”
岳柔整个人像被抽干了一样,极疲倦地坐在病房里,“人为。我们车事先被人做了手脚。”
乔薇玲蹙着眉,“谁这么狠?竟然想出这样害人性命的阴招。”
程曦与乔默笙一起站在众人的最后面,眸光极清浅地划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不能怪她谨慎。但乔盈盈在这个时候出车祸,对她来说太不利了。再加上警方已经证实车子是被人动了手脚。
她心中顿生出极不好的预感。
果然,乔薇玲这时开口,“盈盈是突然受的伤,又是临时决定回s市的,按理说,除了咱们自己家里的人和几个工人,不会有别人。”
岳柔看着她,“你是说,是这里的某个人要害我们一家子?”
乔薇玲摇手,“我也就随便一说。当不了真。”
“不对。”岳柔忽然想到了什么,站起身,“那人要害我们总要有个动机吧?慕然就是个大学教书的,是所有人眼中的好好先生,我不过是一个家庭妇女,谁会存心要害我?”
她说着,忽然啜泣起来,“只有我们盈盈,几乎当场丧了命,到现在还是生死未卜……”
乔薇萍轻呼出声,“最近咱们家里,与乔盈盈有纷争的,不就是程曦吗?她们之前为了争乔氏公关总监的位子闹得纷纷扬扬的。”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转向乔默笙和程曦。
她心中轻叹口气。她有时真希望自己的预感不要那么的准。
程曦神色平静地看着众人,“不是我。不过是个乔氏公关总监,我已经是乔总裁的太太,至于因为一个毫无实权的职位这样穷凶极恶吗?”
乔薇玲冷冷望着她,“或许盈盈知道了你的某些秘密呢?”
“比如?”乔默笙淡淡开了口。饶是乔御成在场,他身上的气场依旧没有半分损耗。
他淡淡望着乔薇萍,“姑姑,你在乔氏公关的位置上坐了那么久。万一被两个小辈的其中一个代替了你的位置,你心中也怕是不舒服吧。要说动机,你又何尝没有?”
“我?”乔薇玲瞪着乔默笙,“你最好把话说清楚。”
“无凭无证,一切都是未知。”乔默笙看向众人,“你们那么有侦探头脑,不如我资助你们出去开间侦探社,乔家每月的开销也可以省去很多。”
乔默笙说完,吩咐陈伯道,“陈伯,爷爷累了,先扶他回家休息。”
三个姑姑顿时怒,差不多齐声道,“乔默笙,你简直放肆。”
陈伯见乔御成没有开口,心知他这是默许了乔默笙的做法。于是扶着乔御成走了出去。
乔薇玲几个也都是会看眼色的,只得暂时忍了下来,没有再多说什么。
但她们肯罢休,有些人却是不肯的。
岳柔平时看着柔柔弱弱的一个女人,突然朝着程曦走过来,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个花瓶就要往她脑袋上砸。
是艾兰及时跑过来拦住了她。艾兰紧紧握住她的手腕,“你冷静点,别听风就是雨!”
岳柔恨得咬牙切齿,望着艾兰,“怎么冷静?你教教我?如果躺在重症病房里生死不明的那个人是你的女儿,你怎么冷静?!”
乔默笙和程曦此时已经推开病房门走了出去。
乔默笙担心她的情绪,一路上都留意着程曦脸上的细微表情。两人坐上车的那一刻,程曦说,“乔氏公关总监的职位,必须是我来坐。”
乔默笙侧身替她系上安全带,“好。”
这一刻,为了能够令妻子的心情转好,哪怕她开口要整个乔氏集团,乔默笙也不会说个不字。
程曦转眸看他一眼,倏尔笑了,道,“我要你旁边的那间办公室。”
“好。”
“除了薪酬,所有的福利必须和你一样。”
“好。”
“工作餐要吃爱心便当。”
“好。”
“乔总裁,再给配个小鲜肉男秘书吧?”程曦眨眨眼,格外诚恳地望着乔默笙。
乔默笙轻轻挑眉,看了她一眼,道,“因为最后一个要求,以上所有要求全都驳回。”
“霸道。”程曦微笑扬唇。心情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医院那一幕的影响。
这么多年,她早已经明白一个道理:该来的麻烦总是会来,与她自身的个人情绪全无关系。
晚上10:00过后,乔默笙还在书房工作。程曦开了笔记本电脑坐在床上视频通话。
“晓禾,替我把乔盈盈车祸的真相尽快查出来,一定要赶在警方前面。”
“我明白。可是程小姐,您心中有推测吗?”
程曦沉吟一阵,“乔薇玲,或者是乔盈盈本人。”
佟晓禾点点头,“好的。”
程曦微笑望着自己最得力的助手,“大哥有没有跟你提过我想要挖你过来的打算?”
佟晓禾颔首,“说过。我是顾总特意从莫斯科调来的,本来就是来给你当助手的。”
“很好。”程曦道,“周一开始,你去我父亲程煜名下的两家工厂出任行政兼财务总监。你是这方面的高手,我需要你每个月做两本账,一本是给我父亲和正常税务所查账看的;另外一本每月以邮件形式加密发给我。”
佟晓禾不懂,“传给您的账本记什么呢?”
“除了乔默笙之外,乔家其他所有人的股权收购明细。”
佟晓禾恍悟,重重点头,“我懂了。”
“这件事,除了你与我,连大哥和莳萝都暂时不能说。”
“是。”
两天后的上午时分,乔默笙去了公司。程晨由白姨陪着在温暖的客厅里玩智力玩具。
程曦戴着橡皮手套和长靴,站在园里打理花草。已经开春了,程曦想在工形池的两旁种几棵栀子树,到夏末的时候,栀子花香飘散满屋,伴随着晚风习习,想想都觉得极美好。
她刚把树苗栽下去,就听到身后一个工人道,“太太,家里来客人了。”
程曦转身,是伊楠。
她脱了手套走近,微笑道,“倒是稀客,屋里坐吧。我先洗个手去。”
白姨将伊楠领去了一楼的书房,又为他泡了盏茶。
十五分钟后,程曦走了进来,“你已经去过医院了?”
伊楠望着手中的茶杯,“刚从医院出来,心里憋得慌,脑子里想了一圈,除了你,我竟不知道该找谁了。”
“现在医学很昌明,她不会有事的。”
伊楠抬眸,望着程曦,“盈盈的母亲一口咬定是你在他们的车子上动了手脚。”
“你是来替他们兴师问罪的?”
伊楠倏尔站起身,“程曦,你怎么能这样平静?现在分明是有人端了盆脏水拼命想要往你身上泼。”
程曦轻轻勾唇,“我被她们泼的脏水太多了,不在乎这一次半次的。”
“程曦?!”伊楠蹙眉,心中忽然发现时隔多年,他已经全然看不清楚程曦内心的真实想法。
记忆中的程曦虽然个性也很淡,却不冷。那时,她的心还是温热的。
但眼前的这个程曦,令伊楠觉得她从内到外都是冷的。就算脸上一直在笑着,却从未抵达过眼眸。
他想起自己这次来的真正目的,对程曦道,“我听盈盈的妈妈说,你手中有一份关于乔盈盈的重要资料。你看,她现在已经昏睡不醒,你能不能把那份资料还给我带回去?”
程曦浅笑,明知故问,“什么资料?”
伊楠轻轻沉吟,“乔盈盈之前替一批官员洗黑钱和转移资产的材料。”
程曦盯着伊楠许久,轻叹口气,“难怪乔盈盈那么喜欢你,你生得那么蠢钝,可以任她随意搓扁揉圆。”
伊楠皱眉,“你什么意思?”
“你等一下。”
程曦去卧室的梳妆间拿了一个厚厚的公文袋又折回来,放到伊楠面前,“你要的都在这里,你可以随时拿走。”
“可是,你知道如果你拿走这份资料会有什么后果吗?”
伊楠刚伸出的手因为她的一句话停了下来。他不解地望着程曦。
“如果这间书房里有摄像头,你刚才的话已经被我录了下来,乔盈盈洗钱,非法转移资产,你有证据却知情不报。”
“又或者是另外一种情况,乔盈盈其实伤得根本没有那么重,她只是想要借着这次机会得到我手中的这份资料。”
“可无论是任何一种情况,也无论最后我与乔盈盈谁被谁陷害,你伊楠都是逃不掉的。”
伊楠怔仲在原地,只觉得脑海中一片嗡嗡声,“这怎么会?这不可能。”
程曦倒很平静,双手轻轻一摊,“你可以不信我。但伊楠,你刚刚得到一份理想的工作和职位,你真的愿意堵上自己的下半生和前途,冒险一搏?”
“这份材料就在这里,要不要拿走,你自己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