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空,我若是不加班,下了班就回公寓呆着,基本没事。”
“那走吧。”
傅中来上海已经有些天了,真心吃不惯上海菜,用他的话说就是,无论做什么菜都放糖,问他上海菜什么味道,他就说是甜的。
两人开了一瓶红酒,喝了几杯之后,傅中的话茬就打开了。他说他这辈子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就是他爱的女人也爱他,可是他最痛苦的事情却是这个爱她的女人不愿意跟他在一起;他说他之所以申请来上海总部,其实并不是本意,而是想刺激一下花样,可是花样偏偏不受刺激,反而将他推得更远。
傅中起先还用她代替,可酒精上脑,说着说着就说出了花样的名字,他说他从来没有离开花样和小花儿这么长时间过,很想她们,很担心她们在北京过得好不好。
叶柯第一次从傅中口中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他很能体会相爱却不能相守的滋味,不过,他现在都看淡了,他说,把重心转移到事业上去,男人只要有了事业,就什么都有了。
傅中点点头,既然离开北京来了上海,他也已经下了决心,不成功便成仁。
傅中还零零碎碎说了许多话,说到他的童年,说到他的哥哥,说到他的打工经历,他真心感谢叶柯,叶柯是他的伯乐。
世间的俗人,总是要经历过得失之后,才能比较出什么是最好,但往往都是后知后觉,等到失去了才知道对方的好,等到失去了才知道要珍惜,可这世间的俗人太多太多了。傅中说最羡慕叶柯的一点,并不是他拥有数亿身家,而是他拥有一份纯真的挚爱,并且希望他不要当那世间的俗人。
叶柯听到这里便笑出声来,对他最熟悉莫以洋尚且不知道他内心的想法,而傅中却知道,他想他是遇到知音了。
是啊,这世间的俗人太多太多,叶柯不想也不会当那俗人,只不过,他的心结始终无法解开,他依然可以清晰地回忆起那双无奈的眼眸,那是唐佳卉的。
回到小区,叶柯拿出钱包给了代驾司机一些小费,他抬头看着公寓,客厅的灯亮着,小冬已经回来了,这丫头今天一定吃得很爽,她跟她的朋友们在一起是最放得开的,也是她最自我的一面。
叶柯并不着急上去,他拿出香烟和火机,“啪”的一声打开火机,幽蓝的火焰点燃了烟,他深吸一口,火光忽然明亮起来,快速地往上燃着。
他倚身靠在车门旁,暖黄色的路灯下,一圈一圈烟雾徐徐上升,由小到大,由绵密到稀疏。
洗手间里传来马桶冲水的声音,小冬捂着肚子出来了,她这时才想起上回一顿麻辣烫吃得急性肠胃炎住院的事情,她就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有好吃的就管不住自己的嘴。
她瘫坐在沙发上,拿着水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幸好一拉完就舒服了些,并没有像之前那么痛。
叶柯应该快回来了吧,想着,她走到窗边往下看去。
路灯下,车子旁,小冬一眼就看到了正在抽烟的叶柯,到家了也不上来,就躲在楼下抽烟,这是闹哪样啊?
心口有些难受,说不出来的难受,她知道叶柯心里郁闷着,或是气愤,或是愧疚,或是矛盾,所以她不吵也不闹,当年他们爱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她还在安家为了有口饭吃而装小包子,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过问。
良久,叶柯上来了,小冬立马回到沙发上看电视,权当没看到。
叶柯开门进来,一身的烟酒味,“呦,看电视呐,六级有把握了?”
“明天看,明天看。”
“明日复明日啊,丫头。”他凑上前抱住小冬要亲亲。
小冬捏住鼻子,赶紧推开他,“好臭,喝了多少酒抽了多少烟啊?”
叶柯笑笑说:“跟傅中一起吃饭,两个大男人吃饭肯定又喝酒又抽烟的。”
“你没躲起来抽烟?”
“没有啊,抽烟还用得着躲么?我们挑了餐厅的吸烟区,抽了个痛快。”
小冬感觉怪怪的,你心里不好受就说嘛,抽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明明在楼下躲着抽烟,可上来又撒谎,这是什么意思?
“哦呵呵,那赶紧去洗个澡,好臭。”她没有揭穿他,或许他也是不想她担心吧,不是什么大事,不想计较。
“嗯。”叶柯转身走进洗手间,小冬摸了摸肚子,心里多少有些失落,他不但撒了小谎,还忽略了她不舒服的事情,她现在脸色很难看啊,他难道没发现吗?
叶柯打开花洒,仰着头站在水下,任凭凉水冲刷着自己。他无比的清醒,一直以来,他都以为是唐佳卉放弃了他,他怨她恨她也忘不了她,如今知道真相,他知道叶家欠唐佳卉和唐天放一个道歉,可是那些伤害,仅仅是一个道歉就能弥补的么?
不过,他现在能做的仅仅也只能是道歉了,求个心安吧。
自从知道是叶明打残了唐天放的手之后,叶柯再没有提起要回家吃饭的事情,温美若打来电话,他就推说没时间,其实小冬心里明白,他是过不去这个坎。
日子过得不冷不热,转眼,一个学期又过去了,可是叶柯没有提去三亚旅游的事情,小冬又不好意思提,这可把她给憋坏了。
“老大,你怎么能荒废暑假这么好的打工时机呢?我们餐厅正在招临时工,来吧。”云朵在电话里一个劲地怂恿她。
小冬看着外面明晃晃的烈日,哭丧着脸说:“可是我怕叶柯忽然说要去三亚啊,那岂不是又要你为难了?早答应我的,可他好像忙得忘了。”
“别跟我抱怨啊,现在给你两条路,一是直接跟他说,二是跟我一起打工。”
“我……我再想想……”
“老大,难道你就想当一个每天在家等丈夫回家吃饭的小媳妇?你怎么跟我说来着,你说要自力更生,你说要自己赚钱买房子,难道你就知道说说吗?”
“不是的,那我今晚问问他,明天给你答复。”
“行,等你好消息!”
该死的老男人,年纪轻轻就得了健忘症,老了岂不是会痴呆?
“下班了,十分钟后到。”叶柯挂了电话,专心地开车,今天决定不加班,回家陪小丫头吃饭。
夏天天气多变,下午还艳阳高照,这会儿就阴了天,空气有点闷,阴沉的天空格外压抑,仿佛要下雨了。叶柯往外看了看,加快了车速,想在雨点落下来之前回到家。
车子行至十字路口,突然对面传来“砰”的一声,一辆左拐的轿车撞到了立交桥的桥墩。
叶柯抬眼看去,这辆轿车很眼熟,再仔细一看,那不是唐佳卉的车么。他一皱眉,赶紧下车过去。
“佳卉,佳卉。”叶柯用力敲着车窗,大喊着,“唐佳卉,你没事吧?”
车头结结实实地撞到了桥墩上,里面的安全气囊全部打开了。唐佳卉趴在方向盘上,惊魂未定,她刚才差点就撞到一个行人,着急一打方向盘,结果就撞到了桥墩。她皱了皱眉头,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但耳边清晰地听到了叶柯叫她的声音。
她摇下车窗,身体依然靠在车座上,“我没事,叶柯,你怎么在这里?”
“我刚好路过。”他伸手进去拉开了车门,小心翼翼地扶起她的脖子,“有感觉吗?”
唐佳卉点点头,很清楚地说:“脊椎没事,撞到头了,很晕。”
“我送你去医院。”叶柯果断地解开她的安全带,慢慢将她抱了出来。
唐佳卉靠在他肩上,睁开眼睛就看到他的脖颈和耳朵,他的耳朵上有一个小凹孔,是以前为了纪念他们在一起专门去打的耳洞,不过现在已经长满了,只留下一个淡淡的小凹孔,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唐佳卉不自觉地伸手摸上他的耳垂,她颤抖的手摸着他的耳洞,耳洞没有了,“叶柯……”
“我在,你别怕。”
她想说我一直没有忘记你,可话到嘴边,她又觉得难以启齿,他们的爱情就好比这个耳洞,时间久了就没有了。她感觉头晕加剧,晕得眼睛都睁不开,脑袋也越来越沉,但是她心里却一点都不害怕,因为有他在。
这时,天空骤暗,密布的乌云突然被一道闪电劈过,然后一道响雷在上空响起,震耳欲聋,打得人心惊胆战。
唐佳卉吓得本能地搂紧了叶柯的脖子,她的唇几乎快要贴着他的脖颈,她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曾经也有过类似的情景,在他们十七八岁的年纪,在他们最美好的花样年华。
高考结束那天,唐佳卉一瘸一瘸地走出校门,叶柯拎着一袋葡萄在门口等她。
“唐佳卉,你的脚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没人欺负我,我自己扭伤的。”
叶柯上前扶着她,“你真不小心,痛不痛?”
“废话,你扭脚试试。”
“拿着,我背你。”
“无聊!”她扭头就走。
叶柯连忙跟上去,“是啊,我是很无聊,所以又来找你玩了,喏,专门给你买的葡萄,这可是进口的。”
“不要。”
“吃嘛。”
“不要,你别跟着我了!”
叶柯笑笑,厚着脸皮说:“唐佳卉,考得怎么样?”
“不知道。”
“以你的成绩,上fd大学肯定没问题的,你选什么专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