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部长瞪了她一眼,“这事已经惊动了莫司长,你好好想想该怎么跟莫司长解释。”
筱筱不敢再说,莫司长是新闻司最大的领导,也是她的顶头上司,她进单位这么久还没有见到过他本人。因为这事去见大领导,太丢人了。
正说着,手术室的门开了,穿着手术衣的医生走了出来,“你们哪位是病人的家属?”
“他家人正在路上,我们是他的同事。”
医生托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眉头也皱着,看来事情并没有说的那么简单。
两个男同事不自觉地对视一眼,想笑,憋住,必须得憋住,真蛋疼啊。
陈部长的脸色都绿了,他严肃地交代着:“医生,这件事情请务必保密。”
“放心,我们明白,病人的具体情况我还是跟家属说吧,要保护病人隐私。”
“好,那就劳烦你了。”
“应该的。”
顾筱筱借机偷偷地朝里面看,护士们正在善后,中单上面全是血,看得她小心脏又狂跳起来。
完了,我顾筱筱,完了!
莫以洋连夜赶回了帝都。
实在是闹心得很,终于抽出两天时间的空档回了一趟上海,这屁股都还没有坐热,一通电话又被叫了回去。
关于沈小涵,一两句话也说不清,但他扪心自问,他并不亏欠她。
当初,他也是下定了决心要对她负责,他也是真心要娶她为妻的,可是,沈父硬要逼着他入赘当上门女婿,他接受不了。
原以为时间久了,等孩子出生,固执的二老总会松口,谁知,沈小涵竟然听了她母亲的唆使,瞒着他去医院把孩子给流了。
他心痛,更加心寒,别看沈小涵柔柔弱弱与世无争的样子,她的心眼却多得很。
当时他给了她两个选择,一是跟他去帝都,等他在那边工作稳定了就结婚,毕竟睡过,他还是愿意负责的;二是分手,大家好聚好散。
莫以洋记得很清楚,沈小涵选了分手,是她自己选了分手,没人逼她。
唉,女人心海底针,说了分手又变卦。
然,男人一旦下定决心,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莫以洋毅然辞去fd大学的职务,北上去了帝都。
他的家族在那里。
这些年来,沈小涵往他的邮箱里面发了不计其数的求和信,一开始他还有些内疚,但时间一久,他也麻木了,来来回回都是一样的话,他倦了,看都不想看。
这次之所以回来,也是因为叶柯打电话给他,说沈小涵为了问出他的下落,竟然去辰辰的幼儿园拦截辰辰,这几近变态的行为令他越加的反感,他想好好找沈小涵谈一谈。
他想劝她放过他,也放过自己。
“沈小涵,你给我老实点,我现在有事要回去,三天,三天之后我们好好谈谈,你敢再去骚扰叶柯一家,我这辈子都不会见你!”
当时在餐厅,他撂下了这么一句话,就赶紧走了。
如此极品的女人,他服了,都是年轻猖狂时候犯下的错啊!
一下飞机,明显的寒意令他更加清醒,帝都比上海,更加的冷。
四年前选择离开,四年之后的今天,他更加不会回头。
沈小涵,我从未爱过你,抱歉,爱不上!
“我刚下飞机,刘伟他怎么样了?”
“司长,刘伟经过手术命是保住了,但是那个东西碎了一个,虽然及时抢救接了回去,但碎了就是碎了,还好还有一个……以后的性功能势必会有所影响,而且这名声传出去,也不好,他的表舅是军区的首长,连夜赶去医院看他,老首长亲自发话,要您好好调查调查。”
莫以洋皱了皱眉头,他一个教育司的司长,是管教育的,又不管人事纠纷,要他调查什么啊,“报警了吗?”
“没有,没人敢,老首长的意思是私了。”
“那个女同事呢?”
“回家了,小姑娘也吓住了,是新来的员工,我查过,她没什么背景。司长,这件事情得谨慎处理啊,老首长盯着,看来不给他老人家一个交代,我们教育司都不会好过。”
“明天叫她来我办公室。”
“好。”
莫以洋心里有数,秘书说的话不无道理,官高一级压死人,老首长虽然没有明说,但他肯定是站在刘伟那一边的。莫以洋今年才三十三岁,在同等级的官员中,数他最年轻,四年前他像一个空降兵一样到了教育司,短短几年时间他就当上了司长,这其中除了他自身的努力,当然也少不了父亲的力荐。
这是现实。
他曾经很反抗父亲的安排,远赴法国留学,回国后去fd大学当老师,这些都是他在逃避。
不过,年纪大了,玩也玩够了,既然逃避不了,那就只能去适应。
多年的教书经验令他顺利通过笔试这道最基本的关卡,然后凭着自身的努力和父亲的关系,扶摇直上。
在机关单位,有许许多多的人,混了大半辈子都只是一个小小的主任。而他,空降,连跳三级,三十三岁当上司长,多少人眼红,多少人在背后看着盯着。
只要他犯一点点错,自然就会有人跳出来,将他赶下马。
这第一个就是陈洪杰陈部长。
年初的时候,老司长因身体原因提前退休,许多人都以为陈洪杰将上任,可是谁都没有想到坐上司长之位的竟然是一个三十三岁的毛头小子。
公示一下来,没有人反对,但是私下,全都是怀疑之声。
这些,莫以洋心知肚明。
对于工作,他游刃有余,但是处理人事纠纷,他真的不擅长,也很为难。
刘伟这个人,整个部门都知道他游手好闲,光拿工资不做事,但他有个军区首长的表舅。
他找刘伟谈话,老首长就找他谈话,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唉,先去了解一下事情再说吧。
第二天,他早早地起床了,急冲冲地穿上衣服,忽然,他看到窗外完全变了样子,满眼的白色,满眼的纯净。
昨晚,下雪了。
他双手放在暖气片上面烘着,相互揉搓了一下,心里默默地感叹着:这么美好的一天,竟然要处理这种鸟事,真飒风景。
今天是周六,放假,可是顾筱筱依然起了一个早,因为莫司长要见她。
平常上班都穿正装,今天她专门选了一件便装穿上,粉蓝色的兔毛毛衣,外面套上一件白色的羽绒衣。她有种战士上场赴死的感觉,就算死也要死得漂亮一点。
从小到大,她一直都没有让家里操过心,学习成绩一直都是名列前茅,毕业之后顺利考上了国家单位,亲人们都以她为傲。
可是,如今她即将饭碗不保。
什么铁饭碗啊,有靠山才有铁饭碗,没靠山,啥都没有。
听说莫司长是依仗他的父亲才当上司长的,这种人还不就是要看上头指示么,刘伟的表舅是军区首长,他巴结还来不及。
筱筱来到机关大院门口,白绵绵的地面上,有两条明显的车痕印,车痕印子中间看得到深灰色的水泥地面,看样子应该驶过不久。
周六冷冷清清的,诺大的停车场只有一辆车,黑色的奥迪a6,再看那个特定的车牌,她就知道莫司长已经来了。
这么早!
她加快脚步跑进了大楼。
突然,脚底一滑,她失声大喊,“啊!”
她脱下羽绒衣放在暖气片旁边,裤子就只能将就着。
司长的办公室在十七楼,她整了一下衣服,战战兢兢地走了上去。
一般来说,她或许再努力个三年五年,运气好的话才能走上十七楼。
走出电梯,十七楼的走廊明显比下面的要明亮,连地毯都比下面的高档,踩下去明显更加的柔软一些。
司长的办公室在最里面,她深呼吸着,经过洗手间的时候,她特意在镜子面前照了一下,她对自己说:顾筱筱,别怕,大不了就是被开除,他们总不至于要了你的命。
敲门声一响,莫以洋的视线就从电脑上移到门上,他随手按了一下自动开门锁,“哒”的一声,解锁了。
顾筱筱紧张得肌肉僵硬,连问好都忘记了,就这么迈开脚步走了进来。
司长的办公室,比下面更暖和。
“莫司长……我,我,我叫顾筱筱。”
莫以洋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子,及肩的长发,双手相互握着放在身前,手指不断地搅着。可能是刚进暖气房的缘故吧,她的脸颊上有浅浅的粉红色,与她身上那粉蓝色的毛衣很相衬。但是,她的身侧很脏,湿了,还沾着泥,可能是摔跤了,下雪天路滑最容易摔跤。
顾筱筱诧异地抬起头,才站定的脚又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莫以洋发挥自己的无敌亲和力,“拿着吧,还要我一直帮你端着?”
顾筱筱抱歉地低下头,连忙接过茶杯,“谢谢司长。”
莫以洋挥了一下手,“坐沙发上聊聊吧。”办公桌宽,坐着讲话好像他在审讯一样,他又不是警察。
顾筱筱哪敢啊,她有自知之明,“司长,你就直接说吧,我有心理准备。”
莫以洋翘起了二郎腿,笑着说:“说什么?我都还不知道事情的起因经过,我怎么下定论?过来坐吧,今天是周六,你别把我当领导,当朋友吧,我觉得我们之间没有代沟。”
没有代沟?去你妈的,三岁一代沟,咱俩起码有三个代沟。什么当朋友,你哄小孩呐,官字下面两张口,想宰我还想让我感激你?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