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秋池哀声道:“冰儿,你答应过我,和我长相厮守的……”
“你也答应过我,娶了我再不纳妾的!”
“可云露公主是皇上赐婚啊?”
“赐婚?是求亲吧!”
“……”
的确是杨母进皇宫求亲的,这一点杨秋池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但他又怎么能说半句母亲的不是呢,更何况后来迎亲拜堂,那可都是自己亲为的,等于默认了杨母的作为。
杨秋池急声道:“可是……当初咱们进京城,元宵之夜,皇上赐宴,母亲进宫求亲,你也是知道的啊……”
柳若冰眼中满是凄凉:“我知道不等于我赞同……,更何况,我也只是你的一个小妾,对你们的决定又能如何?……”哽咽片刻,低声道:“我原指望,你会据理力争,维系我对你一片痴心,可是你呢?母亲的决断,你就不能为了我而抗争吗?”
杨秋池顿时语塞。
柳若冰话语呜咽,如雨丝飘零:“秋池,还记得吗?当初在西去路上,在草原上格尔登寺金幡前,你曾经眼望白塔金顶,告诉我说,你以前不相信轮回,但那一刻你宁愿相信,因为你欠我一个完整的今生……,只希望有来世,那样……,你会用一生……陪我一个人的……”
说到最后,柳若冰话语哽咽,无以为续。
杨秋池心情激荡,伸手过去要搂柳若冰,柳若冰袖袍一拂,将他手臂镇开,续道:“湖广悬崖上,我本意逼你和芸儿长相厮守,不料错算运程,你命在顷刻,我赤体救你,以致结下这段孽缘,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那时候,我求你放开一切跟我走,我将一生守着你,和你浪迹天涯。但你割舍不下这一切,我伤心之余,也理解你的孝心和仁义,同时,我也难以对抗心中对你的眷恋,尾随你到了湖广。在湖广清溪县城外小松岗上,你凄苦下跪,求我露面,我为你真情所动,虽然知道这一现身,只怕会是一段伤心的不了情,果然如此……”
杨秋池道:“冰儿,我对你一片真心……”
“我知道的,所以我嫁给了你,尽管你和我好了之后,又纳红绫、素梅二女,我也都认了,毕竟她们是在我之前就跟你结下了秦晋之约。但是,在我心中,你始终只是我一人的夫君,我不断告诉自己,你心里,其实只爱我一个人……”
“冰儿~!……”
“我为你生了儿子,在那雪山顶上,飘着鹅毛大雪烈焰熊熊的金顶上,……”
“我知道,是我不好,苦了你……”
柳若冰抽噎着,轻轻摇摇头:“秋池,我也知道,你纳云露姑娘是情非得已,她对你情深意重,又救过你的性命,但这一切,都不能成为你娶我后又另娶的理由!我也很欣赏云露姑娘对你的真情,但老天作弄,让我们爱上了同一个男人,可对我而言,夫君只有一个!在你娶我之前,你的那些女人我都可以自己骗自己忽略她们,但你娶了我之后却又另娶新欢,叫我如何再欺骗自己?……”
一旁的云露哀声道:“柳姐姐,对不起,可我也很爱秋池哥,你要这般走了,让我如何见人……”
柳若冰没有看云露,仿佛这雨幕里没有旁人,只有她和杨秋池两人一般,依旧定定地凝视着杨秋池,眼中满是哀怨:“秋池,纳红绫为妾的时候,你曾经说过,有了我们七个,而我又已经为你生了传宗接代的儿子,你今后再不纳妾了,也再没有纳妾的理由了。我暗自欢喜,因为,我相信夫君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可是云露她……”
杨秋池想解释,但随即想起,云露地的确确是在自己承诺不再纳妾之后才认识的,虽然纳云露为妾,有诸多情非得已,又是杨母一手操办,但无论如何狡辩,始终违背了当初的承诺,终是不能自圆其说的。
柳若冰低头望了望怀里的婴儿,低声续道:“秋池,这世间爱你的女子千千万,让你心动的女子万万千,将来对你有恩、有义的女子又何止一个云露公主?纳红绫为妾的时候,我就说了,这是你纳的最后一房妾室,再没有下一个了,如果你要再纳妾,冰儿不能怎么样,唯有离开……”
“不要~!不要离开我啊!冰儿……”杨秋池嘶声道,一把紧紧抓住了柳若冰枣红马的缰绳,心中疾苦,阵阵的心悸如排山倒海一般涌上心头,除了哀求,却不知该如何才能让柳若冰留下来。
柳若冰低下头,眼望着怀里的婴儿,低声哽咽道:“秋池,还记得清溪县一指峰绝顶上我和你好了之后说的话吗?我说我不会与别的女人一起分享你,既然不能成为你的唯一,我留在你的身边还有什么意义?还是让我一如所愿,做你隔世离空的红颜,守着我们的孩子,了此一生吧……”
这话语哀婉凄凉,可杨秋池听去却如同重锤击胸,顿时眼前金星乱冒,喉咙一阵发甜,胸腹间气血翻涌,身子晃了晃,凄苦无助地唤了一声:“冰……儿……”
柳若冰却再不说话,手中缰绳一抖,甩开杨秋池的掌控,再没看他一眼,勒转马头的瞬间,袖袍扫过他三人胯下骏马,随即抖缰绳如风驰电掣一般冲上断桥墩,如流星划过夜空,从浊流滚滚的小河上飞跃而过,落在对岸断桥墩上,再不回头,策马消失在雨夜中。
杨秋池嘶声狂喊,策马追去,不料方才柳若冰袖袍那一拂,已经将他们三匹骏马击伤,杨秋池坐下骏马长嘶一声,往前摔倒,他着地滚出,随即爬起来,一身泥浆跌跌撞撞冲上断桥头。
宋芸儿和云露的坐骑也受伤软倒,宋芸儿眼见杨秋池发疯一般冲上断桥,生怕他情急之下跳入河中,几个起落已经追上,一把将他拉住。
杨秋池挣扎着远望朦胧的对岸,早已没了柳若冰的踪影,知道柳若冰性格刚毅,由此一别,此生恐难再相见,心中孤苦之下,适才那强行按捺下的翻滚气血,再也禁控不住直冲而上,顿时感到天旋地转,漫天阴霾都兜头罩下,眼前一黑,软倒在泥地里。
宋芸儿和云露惊慌大叫,跪倒泥水中,慌忙将他扶起。只见杨秋池面若金纸,牙关紧咬,已是人事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