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心妮的花言巧语把杨羽哄弄过去了,使她对于心妮完全没有产生疑虑。奕可在接下去的日子里,更加地小心。杨羽虽然难对付,但是没有心妮那么会耍心机,搞小动作。
趁着杨羽睡午觉的空隙,奕可去了周和泽的家里。
周和泽的表面功夫还是做的很好的。他不仅请了佣人来料理家事,还特意请了护工来照顾患病的芷卉。她去的那一天,周和泽不在家。
芷卉的精神还上去还是萎靡不振,不知道是因为久未说话,还有因为患病的缘故。芷卉开口说话的时间越来越少。每一次来看芷卉,奕可几乎都跟她说不了几句话。芷卉给她的感觉,仿佛是活在另一个空间。
她摸了摸芷卉又浓又密的长发。芷卉的头发还是那么柔软,富有光泽,曾经是她最引以为傲的资本。周和泽知道她爱美,在外表上还是给她兼顾得很好。在家里也不让她穿着睡衣晃来晃去,而是正式着装。今天芷卉穿了一件缎面的白衬衫,下着一条深蓝色灯心绒长裤。如果不是她呆滞的眼神与空洞的表情出卖了她,任是谁见了,也想不到芷卉是个有精神疾病的患者。
“芷卉,我又来看你了。你还认识我吗?”她伏下身子,端详着芷卉那有一点苍黄颜色的脸。
芷卉慢慢地转过眼珠,那瞳仁极黑,可是却没有焦距。
“周太太最近好多了,每天的胃口也不错,对吃药也没有那么排斥了。”护工笑吟吟地告诉她。看来周和泽已经交待过那位护工奕可是芷卉的朋友。
她略略地点了点头,于是支开了护工。
等护工一走,她立刻又握住芷卉的手说道:“芷卉,最近周和泽有没有逼你做过你不愿意的事?他有没有提起过要带你出国治疗?”
“出国……出国……”芷卉梦呓似的念叨着这几个字,她的眼皮无力地垂了下来,像是犯了困。
“你不能睡!你赶紧打起精神,告诉我,他打算什么时候带你走?”奕可实在忍不住握住她的双肩摇撼着。
这时被她支开的那位护工端了一杯水杯又返了回来,她见到奕可这副激动的样子微微地一凛。
“哦,刚才她说肩膀那里不舒服,所以我帮她揉揉。”奕可紧张到手心发汗。
护工将那水杯递给她说道:“太太看起来似乎犯困,我要推她进房去休息了。”
“我想借用一下洗手间。”她灵机一动。
护工点了点头,推着芷卉走了。
她一直站到看不见她们两人的背影为止,才蹑手蹑脚地走到周和泽的书房。她试着握住了门把,试探似的一拧,居然让她打开了。她怀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推开了门,一进去立刻关上了门,摸索着墙上的开关,找了好一阵,才找到。灯一开,让她看清了这间书房的格局,大概有二十平方那么大,风格清冷,书柜跟玻璃橱都特意做成有质感的碳黑色,厚重的墨绿色窗帘,紧紧地阖着。雪白的墙上挂着几幅画框,但是因为用白布蒙盖着,所以看不清画的到底是什么。
她先是走到书桌旁边,想看看他抽屉里到底放的是什么东西。然而她的手刚勾住把手,发现根本就拉不开。周和泽这个人实在是太狡猾,居然在家里也上了锁。她只能再回到那几个画框下面,咬了一咬牙,将那白布掀开来。画面让她有点惊讶,但是又不是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那张画画的就是卜怡晨。她从未见过卜怡晨,只见过怡晨的相片。可是画上的那个人画得非常的传神灵动,如云的黑发,明媚的眼睛,以及那似翘非翘的嘴唇,更令人讶异的是,卜怡晨抱着一只大大的花瓶挡住了她裸露的部分。这副画的意识相当地大胆。接着她又看了第二幅,这一幅相比上一幅,更加地露骨,但是没有给人任何不舒服的感觉,她背对着站着,侧脸有着极其流丽的线条,眼珠就像天际的两颗星光,嘴角微蕴笑意。从画上看,她笑得很自然,也很愉悦。
卜怡晨怎么会让周和泽画这样的画?惶惑与不解使奕可的瞳孔放大。当她想掀开第三块布的时候,门却被打开了。
门口赫然站着周和泽与那个护工。
空气似乎在被僵止了。
一阵恐惧从她的脚底钻了出来。
周和泽挥了挥手,示意那个护工出去。
门又重新被关上了,本来就寂静的书房重新恢复了宁静,不,是那种令人窒息的宁静。
周和泽走了进来,她节节地后退。
他走到她刚才站着的地方,望着墙上那被她掀开布的那两幅画,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说道:“你认识这画上的女孩子吗?”
她微微地感觉到一种莫名其妙的费解。
“你是不是对我很好奇?”他的眼睛望了过来,带着一丝她不可理解的笑意。
她竦然一惊。
“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很像我画上的人。你自己认为呢?”周和泽转过头去,怔怔地望着画上的少女。他抬起手臂想要去抚摸那少女的脸颊时,她假装沉着地说道:“这画上的女孩子是不是曾经是你的女朋友?”
他缩回了手,专注地盯着那少女的眼眸说道:“我认识她的时候,她还在上大学。我们是相亲认识的,第一次见面就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后来我们相爱了。”
“那为什么你没有跟她结婚吗?”她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问道。周和泽不仅是一个狡猾多端的人,而且还善于编谎话。卜怡晨从头到脚喜欢的人只有齐牧秋,他居然说自己跟卜怡晨相爱了。
“因为她不在这个世上了。”周和泽说这话的时候,还扭过头瞟了她一眼,眼神显得很深奥。“我也以为我们会一直相爱下去,可是天意弄人,它分不开我们,只好用死亡来结束这一切。”
“她……真的爱你吗?”她的眼光就像两把淬闪寒光的利刃一样。周和泽怎么能把他跟卜怡晨的爱情描述得这样凄美动人呢。事实根本就不是这样。“你肯定她已经死了吗?”
“这个重要吗?”周和泽往下扯了扯嘴角,嘴唇的轮廓很分明。“我知道她爱过我就足够了。”
“那么你真的很爱她吗?”她试图从周和泽的嘴里多套取点信息,她想帮助可怜的齐牧秋。
“我非常爱她,爱到不可以没有她的地步,我想她也一样。”周和泽的眼光里罩上一层朦朦胧胧的光彩,眼睛朝那几幅画像望着,陷入一种思考的境界。
“那你不爱芷卉,为什么还要娶她?”奕可索性豁出去说了。如果今天真的在这里遭遇不测,那也只能说她自己太倒霉了。
“谁说我不爱她?”周和泽的目光疑惑地投向她。“我不敢说我对她的爱超过了对这画上的女孩,但是我当时真的是喜欢她,才会娶她的。我周和泽绝不会为了结婚而结婚。”
他说的斩钉截铁,好像有点激动了。
她试着整理思绪。周和泽的话颇让她费解。她始终猜不透他到底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我知道你对我起了疑心,其实我早就有所察觉了。”他从西装的口袋里掏出一块小药片,递到她的眼皮底下,淡然地说道,“你还记得这颗药吗?这是芷卉吃的维生c药片,我知道你偷偷了地拿了平常芷卉吃的那种药去化验。你是不是认为我故意给她吃那种乱七八糟的药?”
她感觉到自己被他说中了心事,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如何接茬。
“你大概不会知道,芷卉她有间歇性的精神分裂症吧。这是他们家族遗传的,不过这种事这么忌讳,她又怎么会跟你说呢。她结婚不久,我就已经发现她情绪不稳定,后来我带她去医院检查,才发现她有焦虑症,强迫症,那时更严重的精神分裂还没有爆发出来。医生开了一些治疗情绪的药给她,但是她没有接受。平常她只肯吃维生素这样的药,但是对她的病一点帮助也没有。我知道结婚以来,她一直很想要一个我跟她的宝宝,如果吃过那种药,暂时是不能够怀孩子的。这对于她来说是一种致命的打击。她的病越来越严重了,不能怀孕是一个诱因。我真的很想帮助她,尽我自己的所能去帮助她,可是看上去收效甚微。”
周和泽的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如果换作是一般的人,恐怕早已被他唬弄过去了。但是奕可不一样,她冷冷地打量起这个男人斯文儒雅的脸。她始终相信芷卉的病因他而引起。她不相信自己跟芷卉十几年的交情,芷卉怎么可能有这样的病。芷卉从小到大,受父母疼爱,自己读书成绩也很优异,长得也不难看,因此都是一帆风顺过来的。这样美好的一个人怎么说病就病了,而且一病还这么久。
“於小姐,以后我能不能叫你奕可?”周和泽从头至尾都没有责怪过她的意思,甚至连她擅自闯入也没有提起过。
“随便。”她感觉到自己的语气冷冰冰的。
临走前,她突然回头问他一句:“你以前的女朋友是不是叫卜怡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