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端成见状,陡然间站起来,呼啦一下子拉开包间的房门,竟然一头就栽进来一个读书人。
只见那位读书人顿时羞得满脸通红,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对不起,我,我走错了房间!”
莫端成也不理他,直接冲着外面的小二喊:“小二,上菜快点!”
“铃铃姐,怎么办?韩承娘子来了,还说明天要带我回宁阳去?”婉儿姑娘回到妓院后,当即跟丽春院的大牌,金铃铃回禀情况。
“带就带上,不是说好了,等你跟着他当众出了临汾之后,你在自行回来的吗?”金铃铃一副不以为然的高傲态度。
“可是,可是他们要我明天早上带上卖身契啊!我的卖身契可是在妈妈身上呢!”
婉儿哪能不着急,这件事自己做的已经没有退路了,要不然就真的带上卖身契跟着韩承走,要不然明天自己就主动爽约,不仅办不成金铃铃的吩咐,也别想在临汾府的学子们当中立足了。
言而无信,不仅仅对读书人的名声有影响,对这一行的姑娘一样有影响啊!这跟欢好时候的花言巧语不一样啊!
今天一天那么多读书人都看着的呢!自己还留了相好的替自己盯着韩承一家人呢。
若是明天早上自己临阵退缩,自己在临汾这一行也干不下了啊!若是沦为最低下的那种女人,自己死也不愿意的。
“你的卖身契?不就五百两银子么?行了,明天我亲自带上你的卖身契送你一程!不过你拿了卖身契跟着他走出临汾后,应该知道怎么做吧?”金铃铃半点不在乎的样子。
不过确实也是,以金铃铃在临汾的十万两银子身价,婉儿的五百两银子身价,实在是不值一提。
金铃铃自己随手就能丢出上万两银子,何况区区五百两?金铃铃要的就是出一口气,哪还在乎这点银子?
婉儿喏喏答应:“铃铃姐,我会带着卖身契,转身回到这里,若是有人问起来我,我一定会说,韩承妻子容不下我!”
金铃铃顿时满意了,慵懒的挥挥手,这才让婉儿回去。
婉儿回到自己屋子不久,就见到了自己相好的留在那边盯着的穷书生。
从书生嘴里得知韩承一家人竟然打算让自己做牛做马,累死自己,还要拿捏住自己的卖身契,顿时整颗心都凉了。
想马上跟金铃铃说去,可又怕惹怒了金铃铃,外人看着金铃铃一笑倾城的,可只有院子里面的姑娘才知道,得罪金铃铃的下场,是比死都难的。
怎么办?怎么办?
若是金铃铃得知这件事的话,说不定任凭自己被人当牛做马了!反正跟她不相干!
怪只怪自己贪她出手大方,给的那只翠绿手镯,才一口答应下来这件事。
现在她已经额外答应替自己赎出卖身契,自己哪还敢再去找她?若是她说你是死人啊,不会自己想办法的啊?怎么办?
“婉儿,你别着急,别着急,既然金铃铃不管你死活,你也犯不着为了她被人当牛做马。
明天早上要是金铃铃真的拿出来你的卖身契,你就带上卖身契跟我回家,我娘子什么都听我的,我一定舍不得让你吃苦受累。
你跟我回家后,我让我娘子伺候你,好不好?”
书生心思一动,顿时搂抱着婉儿哄将起来。
“去你的,你娘子是老实人,可你们家能供我吃好的喝好的?等你将来当了大官,你再来找我吧!”
婉儿娇柔的外表之下,贪慕虚荣的内里一览无遗。
“婉儿,我也是为你好啊!”书生不放弃的继续哄着。
“去去去,今天老娘跪了一天,膝盖都肿了破了,为了那几百两银子的翡翠镯子,也不知道值当不值当!”
婉儿窝在书生怀里娇嗔一边着,一边用手轻揉着自己双膝。
书生见婉儿撩起裙子,才发觉,婉儿双膝上早就绑着厚厚的棉花,顿时笑着打趣起来。
两人不一会就滚到了一起,发出不合时宜的声音。
“小满,你带了全家家当过来的啊?”
柳玉清看着小满随便包裹带来的包袱里面,不仅仅有六百多两银子,还有百年人参跟不少的灵芝,甚至连铺子的地契都带来了。
心里忍不住的酸涩,小满怕他爹出事,倾家荡产的也要救她这个薄情寡义的爹呢!
“你还不了解我?我一贯是钱在人在,谁知道什么时候要用呢?”韩小满不以为意的撇了柳玉清一眼。
废话!
谁家知道出事了,不多带上钱办事啊?谁知道爹得罪的是小人还是大人啊?
不过莫大伯说得罪的是个名妓,这个倒是不难办,看明天那个女人怎么出招吧!
若是她有意继续为难爹下去,说不定就该捏出什么名头,让爹娘给那个妓女出赎金。不知道那个作死的女人开口多少啊?
得想好招数堵死那个女人才好!
而这边的韩承却被柏立屏关在门外,站在门外的韩承,在心里将柳玉清骂了个狗血淋头。
明明嘱咐他再订一间房就够了,他偏偏多事的多订一间。害的自己想跟小满娘私下里说几句话都没地方。
心里暗暗骂了半天,也不得不颓废返回,心里懊恼不已,就不应该鬼迷心窍的丢下和离书,给小满娘一次选择机会。
现在好了,怕是连玉清都知道自己跟小满娘和离了,要不然他怎么会多订一间房出来?
本想着自己明年考中举人后,重新求取小满娘一次,没想到却遇上这种事。
小满娘一副理解自己,同情自己的眼神算怎么回事?
难道她真的半点也不吃醋吗?真对自己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了吗?
万一,万一小满真的给她娘找后爹怎么办?
“玉清,你有没有听到隔壁脚步转来转去,还有扇嘴巴的声音?”韩小满跟柳玉清就住在韩承隔壁。
客栈的墙壁是普通的砖瓦,一般有隔音的效果。
但是韩小满感觉奇怪,刚刚在包间的时候,自己忽而耳朵尖的听到了门外的声音,现在就耳朵尖的听到了爹那边的声音,自己这是开外挂了还是练端木家的功法练的?
顺风耳啊!
“呵呵,你爹这是高兴呢,凭白得了一个美妾,在外人面前装的义正言辞的坚决不接受。
私底下一个人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的高兴的,这叫喜不自禁!”
柳玉清其实也听到一点点,但是没有小满听的那么清楚,连扇嘴巴的声音,都听出来了。
之前柳玉清在包间见识到小满忽然表现的耳力,已经惊诧过了,现在再听到小满如此耳力,淡定许多。
只是听到小满语气里面对她爹的心疼,顿时不爽起来,便故意扭曲韩承的心理状态,让小满不待见他去。
韩小满见柳玉清如此一本正经的说自己爹的黑暗心思,顿时忍不住的嘴角抽搐。
换成一般人,估计都会这么想爹。
但是自己却知道,爹之所以要跟娘和离,不仅仅是因为放不下仇恨,也有不愿意牵连娘一家人的想法。
爹在这样的状态下,别说那么一个矫揉造作的女人,就是真的天仙站在爹面前,爹想的还会是灭族的仇恨。
一个人坚持了这么多年的仇恨,哪是那么容易放下的?
不过真没有想到,玉清对爹这么不待见,说明他也不喜欢见异思迁的人啊!呵呵!
“玉清,你也觉得那个女人是美妾?我告你啊,那就是妥妥的一支白莲花,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利益,甘愿被妓院大牌金铃铃指使,跪我爹一整天。
你说这样的女人,她若是对你来这么一招的话,你会怎么做?跟我爹一样将她拒之门外,还是不经过我,提前纳了她,化解不利于你的舆论影响?”
韩小满笑眯眯的问的时候,不经意间还是在为她爹说话的,换一个普通男人,说不定早就半推半就的推倒美人了!还能狠心将她拒之门外,叫她跪上一整天?
“我?我跟你爹可不一样,首先,我若是参加这样的集会,必定会早早远离所有女人。
我连被人感觉忽略的机会都不会有。自然谈不上不经意的得罪了这样的女人。
还有,出门在外,没事别做出头鸟,人家不欺负你外地人欺负谁?
最后,即便外出游学,也不会一个人出去,必定邀请三两个同伴,互相学习,也互相帮助,说白了也就是互相借势,让人不敢轻易欺负。
这些将来在官场上更加显得重要,眼色,借势,审时度势,再潜移默化的让人知道你的底线。
小满,你觉得我说的怎么样?将来我做一地父母官的时候,你就不需要担心我了是不是?”
柳玉清哪怕内心知道这一次的事,的确是韩承倒霉,遇上这么个奇葩女人,只怪他运道不济。
但是,只要有机会,自己就得抹黑韩承,慢慢淡化小满对他的儒慕之情,免得小满将来被他所伤。
不过在抹黑韩承的时候,也得不遗余力的展示自己,让小满看到自己的厉害之处,呵呵!
韩小满无语望天,柳玉清这孩子,爹白教他六年了!整个一个白眼狼!
不过看在他一心维护娘的份上,自己也不鄙夷他这只白眼狼了。
可是你抨击我爹就抨击我爹,干嘛踩着我爹抬高你自己?果真你比我爹厉害么?
哼,换成是你遇上爹这一次的事,说不定你比爹更糟糕!若是慌张着急之下,不顾一切的逃避而走,这名声可就坏了!这件事绝壁是一辈子洗不清的污点。
关键的时候被有心人拿出来做文章的话,一做一个准。
爹索性留下来等事情闹大的办法,其实跟自己想的也有相同的地方,提高小事件的政治高度。其实爹很有心计的好不好?
第二天一大早,韩承一家人在客栈刚刚吃完早饭,就看到了婉儿提着包裹婀娜而来。
而留在客栈的不少读书人也都起了个早,想看看最后的结局,是不是果真如昨晚看到的那样,完美大结局,韩承坐享齐人之福。
莫家父子两人也都赶来过来,准备送行。
而让韩承一家人,以及所有围观人惊诧的是,丽春院的头牌,金铃铃竟然亲自送婉儿姑娘前来?
“姐姐,这是我铃铃姐姐,平日里对我颇多照顾,就是这一次我能自赎卖身契,其实也是铃铃姐帮我给的五百两银子。”
婉儿满心忐忑的过来,说着来的时候金铃铃让自己说的话。
“你就是那个对我妹妹始乱终弃的读书人?呵呵,难怪?原来家中有娇妻?
可是你有娇妻你早点说啊?干嘛还来骗我妹妹的心?我妹妹心思单纯,轻易就被你骗了身子,而你就是这么对待我妹妹的么?
竟然这么狠心的让我妹妹跪了你一整天?天底下有你这么狠心的男人吗?
这样吧,我也不为难你,谁叫我妹妹傻的一心惦记你,这五百两的卖身契我是给她赎了。
我这个做姐姐的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她的幸福,韩承,你现在就当众给我跪下,跪下来跟我妹妹道歉。
说你韩承做错了,说你不该对她始乱终弃,并且跪在地上对天地发誓,他日若再辜负我妹妹,便一辈子也考不中!”
金铃铃说道最后,满是冰寒杀气。
韩承气的浑身发抖,这无妄之灾,全是这个女人设计做出来的,如今她到成了有情有义的姐姐,来为所谓无辜的傻妹妹讨回公道?
韩小满也瞪大了眼珠,卧槽,不愧是临汾花魁,这颠倒黑白的本事,这通身的气势,还真是不可小瞧了。
“这位姑娘,这就是你对我爹的爱慕之心?特意叫来你姐姐,当众给我爹难堪就是爱慕我爹?
让我爹一个读书人给你姐姐一个妓女下跪?啪!
在场的所有读书人,你们除了天地君亲师,可曾跪过谁?更何况不过一个妓女,也敢叫读书人下跪?
难道所有读书人在妓女的眼里,都如此的不屑了吗?难道所有读书人都是妓女的玩物了吗?难道诸位这么多年寒窗苦,为的不是报效朝廷,为国为民,而是为了跪一介妓女?”
妈的巴子,贱人这么贱,自己也不必跟你客气,直接上高射炮,打死你这个贱人。
我看过了今天,临汾的读书人谁敢再捧你这个践踏读书人尊严的妓女?
韩小满不仅杀气冲天,还在激动之下,一巴掌拍碎了客栈厚实的饭桌,顿时惊吓住了所有人。
这下轮到金铃铃气的浑身发抖了!
被人左一口妓女右一口妓女的叫骂,一向高傲的金铃铃如何受得了?
啪!
金铃铃当即将婉儿的五百两的卖身契丢在客栈另一只饭桌上!颤抖着身子指着韩承一家子。
“没钱你还有脸进院子?没钱你还学有钱人纳妾?哦,我明白了,你是看上我妹妹的身家了!
怎么,没钱考试了是吧?出来靠着一张脸想骗财骗色是吧?你韩承若是有真心,你就应该替我妹妹赎身,而不是靠我给妹妹赎身。
我给我妹妹花了五百两赎身,也就是你欠了我五百两银子,你欠我这么多银子,跪我又如何了?谁叫你欠我钱了?”
韩承身价如何,金铃铃是透过汪峰打听清楚了,这一家子不过是穷山窝里面的,家里也就三十亩水田,十亩旱地,加几间瓦房。
就爱这样的人家,别说拿出五百两银子,就是现在让他拿出一百两,他都拿不出来。
不过他要是为了面子,死撑着的话,跟莫家借五百两银子的话,自己也想看看,莫家肯不肯借这么多钱给这样一个浪荡子!
“是不是我家能拿出五百两银子,她的卖身契就是我们的了?我们也不欠你的了?”韩小满逼近金铃铃。
“当然,有本事你拿出来啊!只要你家拿出来五百两赎身的钱,我妹妹就是你们家的了!”金铃铃傲气冲天。
“好,诸位读书人,在场的所有人都做个见证,只要我拿出五百两银子,她就是我的了!给你,这是五百两,一文钱都不欠你的了。”
韩小满痛快拿出袖口里面的五百两银子,这是卖几十年的人参,一共得的六百两,全被柏立屏放在小满身上了。
金铃铃当即楞住了,怎么也没有想到韩承一家还能拿出来五百两银子?
不过,白拿的钱不拿白不拿,更何况婉儿的五百两赎身钱,本就是自己给的。
只是便宜韩承了,没能逼的他当众下跪!
但是能逼的他当众拿出五百两银子为一个妓女,他的名声也好不了了!
“现在我再请诸位做个见证,这位大爷,你曾娶妻吗?”韩小满拿着婉儿的卖身契,问着钻进来的一个满脸麻子的老乞丐。
“回大小姐,小的没有,小的做梦都想有一个媳妇!”
满脸麻子的老乞丐,跌跌撞撞瘸着腿凑到韩小满身边来。满脸猥琐的看着婉儿姑娘,似乎听懂了韩小满的弦外之音。
“那好,我也做一回善事,这个女人是我买的,送你做妻子了,今天我亲自替你们张罗婚事,她的卖身契,你拿好了,有了这个,你想怎么用她就怎么用!五百两买来的,不用白不用,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