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明
邓牧之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一心想把自己的亲妹子嫁给丁云毅,好在朝廷里重新有靠山,但这时一件让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一股流寇,在劫掠了几座县城后,已经向苏州方向而来,距离苏州不过一日路程。
这是从凤阳流窜出来的贼军,号称有十万人,领头的叫一个叫武通敬,军中称“小行者”,一个叫应宗有,军中称“扑天鹰”。
这两个贼军头目,都参加过临泉之战,被丁云毅杀怕了。进颍州、凤阳又晚,没有捞到什么好处,心中不平,又想到官兵里有虎贲卫这样的队伍在,“义军”焉能取胜?因此偷偷商议着,与其跟着张献忠出生入死,还捞不着多少好处,还不如自己单独干。
拉着自己部下,总有两千人的样子,连夜离开凤阳,对外诈称万人。
他们想着凤阳离苏州近,苏州又是鱼米之地,富裕之所,若能打破苏州,必然能大肆劫掠,狠狠的做上一票。
这么想法一定,便朝苏州而来,路上劫掠了几个小县城,裹挟了一批百姓,倒也有了五六千众,对外又号称十万“义军”,还打起了张献忠的旗号方便吓唬官兵。
从“万人”一下变成了“十万”,怕也只有这些流寇能够做出。
可苏州却不知道对方的真正力量。
十万流寇!一听说十万流寇,整个苏州彻底乱了。颍州、凤阳的惨剧可就活生生的在眼前。现在又轮到苏州了吗?
那些地方士绅,全都聚集到了官衙,七嘴八舌,哭着闹着要府尊大人赶紧给想个主意出来。不然贼军一旦陷城,那可就不得了了,大家的家业家人可在这呢?苏州可多少年没有遭到过战火之乱了?
邓牧之也是六神无主,越怕什么越来什么。这贼兵来了。自己一个知府,能有什么办法?再一看苏州的游击白宁成,这位白游击面上的神色比府尊大人还要害怕。
白游击想着办法把自己弄到了苏州这块富裕之地。原想着远离中原,优哉游哉,不亦乐乎。谁想到这贼寇居然真的来了!
让自己带兵打仗去?自己手下那些兵兵备不整,不经训练,只怕一看到流寇浩大气势早就一哄而散了。
白游击是指望不上了,邓牧之忽然道:“诸位,要救苏州,只有一人!”
“府尊,是谁?”当地大富商董桑良急忙问道。他在苏州家大业大,最是关心苏州能否守住。
邓牧之竖起一根手指:“这人便是才到苏州的,在颍州血战流寇,杀得张逆献忠落荒而逃。圣上亲封的台湾参将、上轻车都尉、昭武将军丁云毅!”
那些士绅一听大喜,他们之前也听过颍州血战的事,但想着那离自己太远,和自己没有什么太大关系,也都没有放在心上。眼下一听,可算遇到个救星了。
什么颍州血战,什么昭武将军,想来这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既然如此,还请府尊赶紧请丁参戎来商议如何退贼之策。”董桑良急忙说道。
邓牧之一边派人去请,一边皱起眉头:“诸位。本府心中为难得很那。本府担心,这位丁参戎只怕不肯为苏州用心。”
“大人有何为难,只管说出。”
董桑良话一出口,一众士绅也纷纷应和。
邓牧之要的就是这一句话:“诸位想,丁参戎他是台湾参将,不过是路经苏州而已,流寇侵扰苏州原和他一点关系也都没有,他如何肯尽心作战?若是城破,他麾下精骑可以杀出一条血路,但苏州百姓又能跑到哪里去?本府是决意死守苏州,与城共存亡的了。诸位,我劝你们还是早做准备,赶紧的离开这里吧。”
这些人的家业产业都在这里,谁肯离开?董桑良脑子反应得快,一听知府意思便已明白:“府尊,若是能够退敌,我等情愿拿出十万两银子,以答谢丁参戎救城之恩!”
邓牧之大喜,他等的就是这个应承。他做官当真做得炉火纯青,即便在如此危险的时刻也不忘记索取银子。这还罢了,这些士绅只当府尊大人一心为了苏州,因此非但没有怨恨,反倒还对邓牧之感激万分。
若论起邓牧之捞银子的办法,只怕便是十个丁云毅也比不上。
邓牧之一边让一众士绅赶紧去筹办银子,一边悄悄的让人去给自己打点细软,准备快马,要是万一丁云毅也杀不退那些贼兵,自己还可以趁早溜之大吉。
他暗里做着这些,明里却让他衙役到苏州城里到处去喊,贼军虽至,但苏州知府邓府尊却已经决意与城共存亡,城在人活,城破人亡!
满城士绅百姓,竟然人人都被邓牧之蒙在鼓里,只当这位知府是个大仁大义,为了百姓不惜一死的好官。
再加上他邓家历代大儒,那些个士绅也是个个称赞,反而觉得自己拿些银子出来犒赏军队,成了最微不足道的事情。
丁云毅已经知道贼军即将到达苏州,当他听到贼军有“十万”,不禁哑然失笑,就算是张献忠亲自来了,也根本没有那么多的军队。
再者,苏州离大明王朝陪都南京很近,流寇一旦攻击苏州,南京方面军队旦夕可至,因此,苏州不过是个有惊无险的局势。
邓牧之一请自己,丁云毅便知道是想让自己为其守城,当即慨然应允。
他出去召集部下的时候,又见到衙役在苏州到处张贴告示,告示上说邓牧之已经决定和苏州同生共死,当时觉得邓牧之虽然做人圆滑了些,但却是个一心为了苏州的好官。
邓牧之演技着实了得。吹拉弹唱,竟然把丁云毅也给骗了。
二百余精骑最短时间内被召集起来,丁云毅把事情简单一说,众骑兵根本没有在意。他们都是和丁参将一起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过来的,流寇虚实他们知道的清清楚楚,这次苏州之战和颍州之战相比要轻松上许多。
“皇甫云杰,侯鲁!”
“在!”
“你二人各引一百骑。埋伏在苏州城外,等我信号一至,便各引骑兵杀出。流寇不知我的虚实,又是乌合之众,埋伏一起。必然溃败。”
“是!”
“段三儿,王威,你十八骑随我左右!”
“是!”
吩咐完毕,丁云毅便让众人前去准备。自己回到姜府,和陈圆圆说了流寇将至,想要派人把她先送出城去,不想陈圆圆却丝毫不惧怕,反而微笑着道:“圆圆生是你人,死是你的鬼,城能守住。圆圆和你一起回台湾,若是无法守住,请夫君无须为圆圆担心,圆圆自然知道应该怎么做,总不会玷污了夫君的大好威名。”
他二人还未正式成婚。陈圆圆已经以“夫君”称之,又是如此慷慨节烈,丁云毅默默的点了点头。
陈圆圆拿出那个邓牧之送给他们的木匣子,从里面拿出那把金刀,笑道:“许是上天自有注定,邓府尊送了我们这把到。或者不久便要派上用场。”
丁云毅豪气大起,放声笑道:“我丁云毅百战沙场,出生入死,若是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我还有脸活在这个世上吗?圆圆你且放心,这番我必杀得流寇不敢正视苏州,等回了台湾,我再和你拜堂成亲,洞房花烛。”
说着大笑离开。
陈圆圆看着他的背影,满脸崇拜敬仰。
“若是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我还有脸活在这个世上吗?”有丁云毅的这句话,自己便算立刻死了也没有什么遗憾的了。
“丁参戎。”
一走出去,姜单光早已等候,他也知道流寇即将侵袭苏州。这人大是侠义,生死根本不放在心上,对丁云毅道:“丁参戎,流寇将至,参戎即将领兵出征,姜单光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不能随参戎上阵杀敌,深以为憾,但姜某愿为参戎献上良马一匹,以助成功!”
丁云毅大是好奇,苏州不出战马,哪有什么良驹?
姜单光也不多说,把他领到后院,丁云毅一眼便看到马厩里关着一匹通身乌黑发亮的好马。
“昔日周天子穆王建三厩养名驹,名天闲厩、内厩和外厩,天闲厩内只养八匹骏马,号天下八骏。”姜单光侃侃而谈:“天下八骏,一名绝地,足不践土;二名翻羽,行越飞禽;三名奔霄,夜行万里;四名超影,逐日而行;五名逾辉,毛色炳耀;六名超光,一形十影;七名腾雾,乘云而奔;八名挟翼,身有肉翅。传说这八匹马拉的车可以到达天庭。”
说着一指马厩中的马:“这便是传说中八骏的同种之马奔霄!夜行万里不过是个传说,但这马马速极快,又有耐力,说是名马良驹一点也不为过。”
周穆王八骏不过是个传说,谁也没有看过,但马厩里的“奔霄”,看去神骏异常。
“姜兄,从哪里得到了这匹好马?”丁云毅好奇地问道。
姜单光一笑:“去年我去宁远,正好看到有名将官在悄悄贩卖此马,想来那将官也是有急事,不然谁肯卖了这样的马?我便帮衬了他一把,然后就得到了这匹奔霄。”
说着,把马牵了出来:“将军上阵杀贼,岂能无宝马良驹?奔霄放在我这,算是白白糟蹋,今姜某愿赠于参戎,参戎骑名驹,用宝刀,卫我苏州,请勿推辞!”
丁云毅听了大喜。邓牧之送给自己的金刀虽然贵重,但却丝毫没有被自己放在心上,但这一匹奔霄可就大不同了。
当下收过奔霄,连声道谢。
奔霄被丁云毅牵在手中,连声嘶鸣,欢快异常,竟然好像丁云毅天生便是它的主人一般......
天刚亮,丁云毅引着二百十八骑一起来到城门方向,却看到邓牧之早就带着一众官员乡绅在那等候。一见丁云毅指挥的骑兵人凶马壮,心中稍觉放心。
丁云毅见邓牧之不知从哪找来一副铠甲,竟然也穿在了身上,他一个文官顶盔带甲,虽然有些不伦不类,但却颇有一番气势。
“邓黄堂这是为何?”丁云毅大奇道。
邓牧之雄赳赳、气昂昂:“丁参戎,流寇已至。邓牧之虽然不会打仗,但也愿戴盔甲,持宝剑,舍身杀敌,保我苏州!”
他说的雄壮豪迈,连带着丁云毅在内众人无不感动。可谁想到这位知府,早已命人准备好了马车,一旦情况不对,立刻逃跑准备。
董桑良带着一众士绅,来到了丁云毅的面前:“丁参戎,苏州城就拜托了。若是流寇能溃,我等必然为丁参戎建造长生牌位,日日供奉。不知参戎麾下多少雄兵?”
“二百一十八骑!”
丁云毅的话才一出口,众人无不大惊失色。董桑良声音都变得颤抖起来:“丁,丁参戎,流寇十万,参戎只有二百一十八骑,如何能够抵抗?”
丁云毅大笑道:“当日我在信阳,三百骑破五万贼,在颍州,八百骑与数万贼血战九日九夜,杀得流寇雪流成河,见我战旗而逃,闻我之名而溃。今我麾下有精骑二百一十八人,苏州有兵千余,又有城防之利,破贼有何困难?”
他丝毫也不把流寇放在心上,那些个官员士绅,人人面面相觑,胆战心惊。
虽然这位参戎说的轻松,但到底流寇有十万,一起冲了上来,一人一口口水也把他给淹死了。
丁云毅心知肚明,流寇虽然号称十万,但真正能打仗的了不起几百人而已,也不和对方说明:
“皇甫云杰,侯鲁,按我计划行事!”
“是!”
这二人大声应道,领着二百骑兵出城。
那些官员士绅一见之下更是骇然,本来兵力就少了,现在还要分出二百骑兵出城,这位参戎到底想做什么?
邓牧之也是害怕起来,丁云毅难道也和自己一样,其实根本不想守卫苏州,而是早已做好了逃跑准备,那先出城的二百骑兵,是出去探明逃跑之路的吗?
二百骑兵出城,城门正要关上,丁云毅却忽然大声喝道:
“不许关闭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