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丁云毅便找了一个借口,说当地官府知道自己来了,一定要请自己视察地方,自己不能推托,要出去个一两天的时间才回来。
众女知道这位武烈伯到哪都是焦点,也都没有在意。
来到昨天约定地方,一众锦衣卫早已准备好了,见到丁云毅到来,老纪把准备好的衣服递给了他。
这些锦衣卫都穿着便装,分散出城,也不引人注目。
来到城外数里,见洪调元和几个部下,正带着一群马在那等着他们,一见到丁云毅便笑道:“项文,今天要委屈你当我的部下了。”
丁云毅浑不在意,放声而笑;“我当年本来就是你的部下,今天再当一次又有何妨?”
洪调元去的地方叫常平村,村子偏僻,一百来号人的样子。可一到了这条村子外,一众锦衣卫人人神色肃穆,一副如临大敌样子。
丁云毅心中大是好奇,这条村子看起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为何能让锦衣卫的人都如此紧张?
“锦衣卫来了!锦衣卫来了!”
忽然,在村子里居然有人瞧着锣鼓发出了这样的呼声。难道,村子里的人早就知道锦衣卫会到了?
“曹沧!”
“在!”
洪调元叫过了那个叫曹沧的总旗:“带七个人试着进下村。”
“是!”曹沧大声应了,拔出刀了。点了七个人,骑着马朝村子飞奔而去。
就在即将接近村子时候,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轰——轰——”
丁云毅心中一怔,这声音他实在再熟悉不过了,这,是火枪轰出的声音!
在这小小村子之中,怎么会出现火枪?难道真的和洪调元说的一样。这条村子的人准备造反了吗?
火枪轰鸣,一个锦衣卫应声落马。而这却还没有结束,很快新一轮的火枪又发出了轰鸣。
怪了!这事怪了!丁云毅心中大惊。从这火枪声音和射击速度来判断,火枪的威力丝毫不逊色于自己台湾!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这里究竟是个什么地方?怎么会出现如此先进的火枪?
丁云毅大惑不解,这时曹沧已经败退下来。去了七个人,回来的竟然只有三个!曹沧满面羞愧:“属下办事不利,请指挥降罪!”
谁想到洪调元却是面无表情,似乎早就知道这一切:“看来村子里早有准备,火器犀利如此,还得另想办法。”
“大哥,到底村子里是些什么人?”丁云毅小声问道。
“我说了,是叛贼。”洪调元冷哼一声:“十几天我们也派人来过,结果十一个人那,竟然没有一个回来的。这次我大举调集锦衣卫。趁着他们没有逃跑,包围此地,为的就是将这股叛贼赶尽杀绝!”
叛贼?什么样的叛贼?丁云毅心中大惑不解。自己和流寇作战多了,从来没有看到过叛贼使用什么火枪。
但知道自己就算再追问,洪调元也一定不会说实话的......
洪调元初战受挫。却也并不担心,他已经派人把这里给围了起来,常平村的人便是插翅也难飞了。
一天的时间,洪调元接连攻了几次,但每一次都被村子里的火枪给轰了回来,反倒又折损了几名部下。
可是随着锦衣卫的越到越多。丁云毅知道村子很快就会被攻破的。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整条村子的所有出路已经被完全封锁了,洪调元把丁云毅叫到了一边:“项文,你也看到了,这条村子里火器犀利,若是强攻,伤亡必大。你在台澎和泰西人交过无数次手,对付火器最有经验,所以明天我想把全部锦衣卫都交给你来指挥。”
丁云毅终于知道为什么洪调元要请自己来了。
的确,自己在台湾澎湖和泰西人打了很多的仗,知道该如何对付火器。而这些锦衣卫,追捕抓人是他们的拿手好戏,但要和火器较量根本一点经验没有。
况且,他们不是职业军人,战场上的那一套,没有人比自己更加熟悉了。
想通了这一点,丁云毅对这个常平村里隐藏的秘密也愈发好奇起来:“大哥既然如此吩咐,我没有不遵从的道理。但用兵者,天时地利必须全都烂熟于心。常平村里的情况如何,大哥可都知道?”
洪调元摇了摇头:“常平村防范得非常紧密,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们也不太清楚......”
丁云毅点了点头,在洪调元耳边低语几句,洪调元听完了道:“三弟,虽然可行,但未免太冒险了一些吧?”
丁云毅一笑道:“千军万马之中我尚且不在乎,难道还会害怕一个小小的常平村吗?”
夜晚的常平村外,火把全都打了起来。
忽然,一阵喊杀声传出,接着一条人影跌跌撞撞的朝常平村的方向疯狂跑去,而在他的后面,是七、八个锦衣卫的人紧追不舍。
“救我,救我!”那人一边朝着常平村飞奔,一边大声呼道。
枪声,再度在常平村的方向传来。
那追在后面的锦衣卫,顿时两人应声而倒。
眼看着被追赶的那人,冲进了常平村里,面对火枪威力,悻悻然的锦衣卫也不敢再继续说上去,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前方的常平村......
被常平村人救的自称叫丁原先,等村长过来问起经过,丁原先神色惊慌,好像还是很后怕的样子:“我得罪了锦衣卫,被他们抓了去。我听他们说要打下这里。然后再把我带去京城。今天他们被你们打死了许多人,乱成一团,我趁着他们不注意便跑了出来......”
“我看你不是被他们抓住的。”村长冷笑了几声:“你是被他们派到我们村子来的奸细!”
这一声话,几枝火枪黑洞洞的枪口一下对准了“丁原先”!
村长猜得一点没有错,这个人的确是来村子里刺探虚实的人,不过村长怎么也都想不到,这个探子竟然会是天下闻名的一个人:
丁云毅!
被几枝枪口对准。丁云毅并没有什么惊慌,反倒是对他们手上所持之枪产生了好奇。这些人用的火枪,从外形上看和虎贲卫的火枪不太一样。
“是不是这样的?”村长一下抬高了声音。
丁云毅什么话也没有说。忽然出人意料的脱去了上衣。
当看清了他的上身,周围村子里的人顿时发出了一声惊呼。
身子健硕,但却伤口纵横。有的伤是老伤。但有的伤却是明显最近一段时候才有的,还有的伤口,正在向外渗着血水。
丁云毅给他们看了,然后缓缓穿好衣服,苦笑一声:“天下有这么当奸细的吗?”
一句话便让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是啊,如果这个人真的是奸细,哪有把自己弄到这么伤的?如果真的这样,那这人一定是疯了。
村长还是有些疑惑:“晚上看你身上有许多老伤......”
丁云毅叹息一声道:“我和锦衣卫斗了许多年,有几次差点被他们抓住。都是带伤而逃的。”
村长这才完全释然:“是我错怪你了,那些天杀的锦衣卫啊!”
说着拍了拍丁云毅:“虽然我常平村也是朝不保夕,但只要锦衣卫一天没有杀进来,你在这里便都是安全的。”
丁云毅默默的点了点头。
“村长,出什么事了?”这时候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人走了过来。
“啊。是焦先生啊。”村长一见这人,便显得特别客气,大略把丁云毅的情况说了一下,然后对丁云毅说道:“这位是焦勖焦先生,去年才来到常平村的,大家都很尊敬着他。”
“焦先生。”丁云毅打了声招呼。
焦勖?这名字怎么听着那么耳熟?
村长没有发现丁云毅的变化:“我们村子里的这些火枪。可全都是焦勖先生带着我们做的......”
火枪?焦勖?忽然间丁云毅知道他是谁了,几乎失口叫了出来!
焦勖!大明最有名的火器专家!
他是安徽宁国人,目睹朝政腐败,武备松弛,人民遭受的战乱之祸,于是“日究心于将略,博访奇人,就教于西师,更潜度彼己之情形,事机之利弊,时势之变更”。同时,他又是德意志传教士汤若望的徒弟,在汤若望口授制炮技术的基础上,采“名书之要旨,师友之秘传,及苦心之偶得,去繁就简,删浮采实,释奥注明”,编著成《火攻挈要》。
《火攻挈要》成书于崇祯十六年,分上、下两卷,附《火攻秘要》一卷。《火攻挈要》又名《则克录》,共约四万字。全书以介绍火药、西洋火炮及各种火器的制造与使用方法为主,涉及到金属冶炼、机械制造与数理化知识,反映了西方先进火器技术传入中国后,使中国火器技术开始从阴阳五行学说的旧窠,转向以定性与定量分析相结合的新轨道的概况,是中国火器进入一个新的发展阶段的标志。
老天爷,我的老天爷啊!自己这次冒险进常平村进对了。要不然,村子里的人全被杀光了,焦勖这么个火器大才也会跟着一起死了。那《火攻挈要》便再也没有机会问世了。
这个人无论如何不能死了,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把他弄到台湾去,无论如何都要......
丁云毅心里急速盘算起来,焦勖见他面色有异,关切的问了声,丁云毅这才回过神来:“啊,不妨事,方才跑得有些急了......焦先生研制火器,让人钦佩,我看靠这些火枪便也能够阻挡住锦衣卫了......”
焦勖摇了摇头:“我在这里一年时间,依照我老师教我的办法,加上自己改良,总共制出了二十来枝火枪,可惜地方太小,不然还再多造一些......但凭借着这些火枪,虽然勉强能够抵挡敌人一阵,但早晚这里要被攻破,哎......”
老天啊,你居然在这里靠着一个人的力量弄出了二十多枝火枪?服了,服了!丁云毅问人借过了一枝火枪看了下,不由脱口而出:“遂发枪?”
娘哎,自己在台湾办了火器局,费劲心思才制造出了遂发枪,这里倒好,一个小小的村子里,靠着一个人的力量便弄出了二十多条遂发枪。
这样的宝贝放在眼前,绝对不能让他跑了!
焦勖眼睛一亮,就连声音也都变得颤抖起来:“你,你难道认得这枪?这是我自己根据泰西原有火枪改良而来,为其取名为‘迅捷枪’,我当是我首创,可没想到早就有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沮丧,懊丧不已,丁云毅哭笑不得。老兄,有倒是有,可那是我这个来自于另一个时代的人,组织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才弄出来的,你有什么好沮丧的?
再者,尽管那个法国枪械师查瑞克.莫尔斯.马汉提前于你造出了遂发枪,但人家那是靠着法国国王的大力资助才弄出来的,后来还被迫停止了制造。
可你老兄却是凭着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在这么个小小村子里,各项条件都是如此简陋的环境下制造出来的,和法国人马汉比你可要强多了。
当下急忙说道:“焦先生,我也不知道我说的遂发枪,是不是和你的迅捷枪是一样的,先生不要在意。”
焦勖却急急地道:“想不到兄台也懂火器,何不随我一起到村中的冶炼坊里一看,也好提出意见,使我能够改正。”
丁云毅早就想着开开眼了,也没有客气:“请先生带路吧。”
一边带着这个新进村的陌生人朝冶炼坊走去,焦勖一边问道:“兄台认为火器如何?”
丁云毅想了一下,说道:“火器虽为破敌之利器,但必须制造得法,使用有方,才能够真正发挥作用,若制造无法,不能胜敌,则百器不能获一器之用。”
焦勖一听之下便大喜:“兄台真深得火器使用精髓,几句话便说出了火器要决,我得到知己了,我得到知己了!”
他这里欣喜若狂,丁云毅也在自己心里默默说道:
我得到宝贝了,我得到宝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