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也为难你了?”
佟未摇头:“婆婆她好像不大在意我这个孩子,根本不像那会儿照顾落霞一样来照顾我,也好的,我反而清静。”
容许松了口气,“这样最好。”
“那你说,还仍不扔下我了?”佟未的娇嗔已然柔软了好些。
容许伸手要抱她:“我若扔下你,一天被你念叨三遍,岂不要脸红耳朵烫?何况我本就舍不得。”
佟未却蹲下身子逃开,跑去拿来袍子裹在丈夫身上,叨叨:“你呀,湿漉漉地回头要着凉,你别总孩子气气地叫我操心,将来我还要照顾那个小的呢。”
容许心里大暖,又担心道:“你也别总跑来跑去,我看着担心。”
“知道疼我了呀……”正说着,外头采薇敲门声,“小姐,你和二爷洗好没呀,早饭我都叫店家热两回了。”
夫妻俩相视一笑,一个去穿衣裳,一个去开门,在这陌生的客栈里,一切简陋,却似一个小小的家,温馨甜蜜。
于是,容许大大方方带着妻子和子驰、采薇一路往湖州方向去。等候女儿到来的何美琦婆媳乍见女婿,又喜又惊,容许只说是回京述职路遇佟未,没有提更多的事情。自然何美琦心中有数,见女婿不提,便也不多询问,仅笑夸女儿女婿缘分天定。继而一家人结伴而行,因了佟未的身体一路走走停停,迈进京城城门时,已然是大雪纷飞的腊月。
此时佟未已有了四个月的身子,因其素来身形娇弱,且此时肚子尚未隆出,吓得佟淮山见到女儿连声问:“怎么没见身子,我的外孙呢?”
原来他已从妻子的书信里得知女儿有孕,本乐滋滋要当外公,如今却见女儿身形依旧,不免紧张。
何美琦却笑道:“个人不同,你女儿的好姊妹阿神,身子就显得特别早。”
看着娇妻在岳丈怀里撒娇,容许知道,即便有一天自己不能保护未儿,岳丈一家还是会把这个女儿如珠如宝般呵护起来。不行,他心里自嘲,我怎能不保护她?
“好了好了,不要和爹爹撒娇,都是要做母亲的人了,你看妹夫立在一边,是行礼好还是不行礼好?”佟少祺上来拉开妹妹嗔怪,却也是浓浓的宠爱。
佟未却撒娇:“二哥一定气我让嫂子耽搁那么久才回来,真小气,回头我让我家宝宝多喊几声舅舅还不成?”
众人均笑,佟少祯示意妻子郭媛带母亲和妹妹们去休息,佟未不肯,非要留在丈夫身边,同进同出。
佟淮山笑道:“难得难得,我这好女婿果然人中英杰,竟能降服我这小女儿,放眼京城……”
“老爷,可有这样说自家闺女的?”何美琦嗔笑一声,过来劝女儿去歇一歇,换身衣服。
佟未却道:“我和相公吃了饭要回容家在京城的宅子,等家里收拾妥当了,再来娘这里住几天,好不好?”
“老爷,女生外向,您可别不信啦!”何美琦朝丈夫玩笑了一声,自然这边也答应下女儿了。
容许见过礼,和岳丈、舅爷们聊一路的事,众人对他此次来京都当作寻常来看,谁也没表现出特别的情绪,但是从眼眉间神色的瞬时变幻来看,大家都已心照不宣。
佟未正要来拉丈夫去看自己的闺房,想上一次与之回门连话都不多说一句,如今却顶好把自己所有的故事都将给丈夫听,可话还没说完,外头一个小厮匆匆来报:
“老爷、少爷,内宫来人了,上回宣旨的齐总管。”
佟淮山浓眉微蹙,无声示意那小厮引人进来,于是女眷退避,佟淮山带着儿子女婿迎接出来。
来者果然还是上一回前来宣旨的内侍总管齐贵,然不似那回满面喜色,此行神色匆忙一脸紧张,见了容许便即刻道:“平南侯定圻大将军容许接旨。”
容许从容而出,立到了众人面前,撩袍行礼,只听那齐贵尖声一阵聒噪,而皇帝的意思,不过是要请自己往内宫走一趟。
宣旨毕,众人寒暄,齐贵亦不如上回乐于留下饮茶,只管催促容许:“侯爷跟奴才进宫吧,万岁爷等着呢。”
容许道:“一身风尘,委实不敢面圣,还请公公稍等片刻,容我换一身衣裳。”
“甚是,总管大人,先喝口茶吧。”佟淮山一如从前客气。
齐贵无奈,叮嘱容许尽快后,只能到一边厢房等待。
众人回厅堂,何美琦带着女儿、媳妇出来,佟未似乎在里面听到了宣旨,聪颖敏感的她开口便问:“我们进城回家不满两个时辰,为什么皇帝那里已经知道了?还这么急,要这么急地见你?”
容许知道这一路走来,妻子每日都笑嘻嘻乐呵呵,其实心里不知担了多少心,偶尔停车歇息,总能看到娇妻趴在车窗上东张西望,纤弱的柳眉间是深深的忧虑。但她从不在人前表现,甚至没再多问过自己半句。
可眼下,自己要如何回答她?
“未儿,朝廷之事,你不该管。”佟淮山先发话,“你哥哥正陪着宫里来的人喝茶,你快侍奉你丈夫换了衣裳,耽误了,可是欺君之罪。”
佟未眼圈已经红了,爹爹的神色,娘亲的不忍,还有丈夫的无言,显然表明大家都知道有事,可谁也不跟自己提,不提,是怕自己给他们添麻烦,还是心疼自己会伤心难过?
“是,女儿知道了。”佟未最终选择顺从父亲的安排,喊采薇去取容许的官服,自己则将丈夫拉入了偏室。
屋子里生着暖炉,佟未小心翼翼地将容许的外衣脱下,细心地将内衫抚平撸齐,领是领、襟是襟,一丝不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