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干什么又打我?” 鸿锐摸摸自己的脸,有些不能相信。

虽然从小到大没少挨家法,可是被打脸这还是第一次,更何况,一个晚上挨了两次打,还都在同一边。

墨玉青一点没有后悔的样子,理直气壮地怒视着鸿锐,“谁让你那么说的!”

“我!我说什么了?” 鸿锐惊讶得忘记了脸上的痛,虎目圆睁,看着墨玉青。

鸿锐想不明白,青儿之前眼睛不好的时候一句话都不说,现在眼睛好了,可又添了随手打人的毛病。

这日子可怎么过呢?鸿锐心里打鼓背上发寒。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正沉默着,一个温润的声音恰在此时从门口传来。“你们俩这是玩什么呢?”慢悠悠的,是墨无痕。

鸿锐和墨玉青都是一激灵。纷纷垂下头去,不敢面对墨无痕的眼睛。显然刚才这一巴掌全被他看清楚了。

墨玉青心里懊恼,狠狠地瞪了眼鸿锐!鸿锐不敢说什么,只好受着。

墨无痕不急不慌,踱步进了屋,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目光并不凛冽,却让两个人都把头低得不能再低。

鸿锐小的时候很怕庆王爷,一点都不怕墨无痕。那时候,总觉得墨无痕象个仙儿似的,长得好看,从不发脾气,而且什么事都不管。……长大了,明白事理了,不怎么怕庆王爷了,却越来越怕墨无痕。

庆王爷动家法总是当众执行,打完了认个错就过去了。过两天什么事都没有了。

墨无痕从来不动家法,却照样能让人把该记的都记在心里。

庆王爷的方法很简单,理由也说得明白,不管青儿鸿锐谁的错,从来都是只打鸿锐一个。

鸿锐的错是鸿锐自己的问题,理当受罚;两个人一起犯错也是鸿锐的问题,他是世子,脱不了首犯的干系,所以他要受罚;而如果是青儿自己犯了错,那受罚的还是鸿锐,因为青儿小,鸿锐年长却没带好青儿,还是鸿锐的错。

庆王爷的家法不仅打得鸿锐心服口服。也打得墨无痕无话可说,阻拦不得。

而墨无痕的惩罚就不一样了,他那张嘴,随便说几句话就能扒掉你的皮,让你人前人后都抬不起头来。怎么也要灰头土脸难受上好一阵子。

鸿锐领教过墨无痕教训人的手段,那滋味绝对不会比挨顿家法更轻松。

今天被墨无痕看到这一幕,鸿锐心里越想越紧张。

“鸿锐,去外面帮你父亲招呼客人!” 墨无痕的话柔和温润,轻描淡写若无其事,好像刚才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鸿锐疑惑地抬起头,看看面前的墨无痕,有些不敢置信。再看看身边的墨玉青,心里不无担心。若是自己走了,那青儿会怎么样呢?若让青儿受罚,还不如让自己挨顿板子。至少那样不用心痛。

“鸿锐,你放心,我不会难为青儿的。”墨无痕的声音适时传来,好像酷暑天吹来一阵凉风,吹得鸿锐满身耸立着的汗毛都倒了下去。

鸿锐不得不再次为墨无痕处理事情的成熟与优雅深深折服。你看他,就这样随随便便的几句话,却句句指在要害,点中人心。

自己的颜面和担心的人都在他不动声色间得到保全,让自己心里感激得几乎想跪下去谢他。

笑容爬上鸿锐的嘴角,如蒙大赦般的松了口气。听话地站起来,给墨无痕行过礼,快步走出屋去,把这一方空间留给有话要说的父子二人。

墨无痕等鸿锐走远了,才慢慢走上前,坐到桌前的椅子里舒了口气。

墨玉青心里乱七八糟的,不知道该怎么样把刚才的事解释给爹听。

“青儿,”还是墨无痕先开口了。“不用跟我解释,你自己的事你自己作主。我不会帮你,也不会拦你。”清晰的话语从墨无痕的齿尖吐出,象表白,更象承诺。

从一个少年成长为一个男人就如同美丽的蝴蝶需要蜕变才能拥有美丽。蜕变的过程是痛苦而漫长的。墨无痕经过这样的蜕变,知道其中的艰难。所以打定主意不让自己的孩子象自己当年一样为家人的意愿苦苦挣扎。

一股暖流袭上墨玉青的心头,鼻子都有些发酸。更把头垂得低些。

“青儿,你觉得,我跟庆王爷是怎样的关系?”墨无痕想了又想,最后还是把要紧的话说出了口,说完话,脸上不觉显出两片绯红。墨无痕用手去摸了摸,滚烫的。

墨玉青抬头看看爹,大眼睛呼扇了两下,没说话。

不是没话说,而是不知从何说起。这些年一直认定的事情,这些天忽然有些拿不准了,本就在举棋不定,今晚被鸿锐一搅,已经有些不知所措了,再被墨无痕一逼,更不知道该怎样说了。

墨无痕见墨玉青不答,自嘲的笑笑,也不勉强。侧转身抬起腿,把双脚架在桌角上,人向后懒懒地躺进了椅子里。

看着桌上暖暖的灯光,墨无痕似乎陷入了往日的情怀。“青儿,我记得你小的时候,挺喜欢庆王爷的!” 墨无痕迷起眼,似笑非笑,淡淡地开口。

“有一段时间,你特别喜欢跟他出去玩,每次回来都特别高兴。……甚至连晚上睡觉都非要让他哄你。不让你进书房,你还不高兴。……” 墨无痕松松垮垮的歪着,颓废中透着别样的优雅。轻轻笑着,转过头看看墨玉青。“你弄脏了他好多折子,连我都想揍你。……”

墨玉青被他爹的语气感染,瘪瘪嘴,面上也有些笑意。小时候的日子,好像是很远的事了,模糊不清,却很温馨。

墨无痕慢悠悠继续说,“你还跟他说,你不要我做你爹,你要他做你的爹爹,让他把鸿锐送给我做儿子!”丹凤眼不经意地瞟过来,眼里满是戏虐。

墨玉青一惊,忍不住也笑了起来,“我哪有那么说过。”自己小时候说过很多耸人听闻的话,到现在还经常被爹拿出来取笑自己。不过好像没记得说过要把鸿锐送给爹的话。

墨无痕也笑着,声音淡淡的继续说下去,听起来却象是有些无奈。“后来,你好象突然有一天就不喜欢庆王爷了。……那阵子,你老是缠着我跟我说,让我带你走,离开庆王府。” 墨无痕的细眉拧了起来,似乎想起那段事还会心烦意乱。

墨玉青不笑了,咬紧嘴唇不说话。

墨无痕停了一会儿才轻轻开口,终于问出许多年来一直疑惑不解的问题。“青儿,你现在也大了,有些事不妨说,我问你,你那时是不是看见了什么或者听说了什么?”

墨无痕并不去看墨玉青的脸,只是静静地看着桌上的灯光,等待着墨玉青的回答。此刻的他是在用整个心才等待着真相的揭开。

“嗯!” 墨玉青闷闷地给出了答案,尽管吞吞吐吐,但还是说了出来。“我有一次半夜醒了想找你,……门没有关,……我看见了,……他……那样对你。”墨玉青说不下去了。

墨无痕轻轻点点头,心里全明白了。

十多年来,庆王爷能养成夜夜察门谨小慎微的习惯,那青儿对这件事的成见恐怕也不会太少。正如自己猜想的那样,是自己的不小心,造就了他们之间难以逾越的隔阂。

而自己又不知道该怎样跟青儿解释,这些年来都只字不提。只盼望他能把这事慢慢忘掉。一切还能回到从前。

然而,十几年的光阴过去了,他们之间的隔阂却日渐深刻。青儿并没有忘记当年的事情,而庆王爷也更加的小心翼翼。自己不仅再也看不到他们亲如父子舔犊情深的情景,长大的青儿还经常闹着要出去单过。……

墨无痕皱紧眉头。

墨玉青抬起头来,看着陷入沉默墨无痕,心里忽然觉得有些内疚。从小到大,自己不知道让爹为难过多少次。……如果没有自己,爹的生活会不会跟现在完全不一样?

墨无痕略略沉思,忽然笑了。转过头来温和地问墨玉青。“青儿,你怎么看我和他?”

墨玉青垂下眼睫,不答。男人跟男人在一起是不好的,带爹离开庆王府,再不让他被庆王爷欺负,是自己这些年一直抱持的想法。只是最近自己开始有些疑惑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为什么呢?

好像就是送风大将军走这一趟的缘故吧。这一趟北行,让墨玉青对于人生,对于感情的认识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想起风大将军,就想起他跟自己说过的话。

那天在路上休息的时候,风大将军忽然从车上下来,跟自己一起站在山道边,看着落山的斜阳,他轻轻地对自己说:“我真羡慕庆王爷和你爹啊。他们两个的勇气,真令人向往!”

好像就是从那一刻起,自己被彻底震撼了。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最敬佩的风大将军会说这样的话!以至于自己多年来的想法忽然就发生了动摇,

所以这些日子,总在问自己,要是庆王爷没强迫爹,而万一是爹也喜欢庆王爷呢?那该怎么办!

“青儿,我跟你讲过我跟庆王爷的事么?” 墨无痕等不到青儿的回答,只好自己继续说。

墨玉青摇头,墨无痕确实没有跟他说过。十几年来,他们俩都在有意回避这个话题。从来没有明说过。

墨无痕咬了咬嘴唇,一口气吐出了心里盘桓已久的话。“是我先喜欢庆王爷的!”说完连自己都吓了一跳。这话要是在平时,可实在说不出口。

墨无痕打个酒咯,自己失笑出声。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

墨玉青愣愣的看着自己的爹,拿不准这酒后之语到底吐的是真言还是胡话。

既然说出来了,墨无痕索性毫无保留。“我一眼就看上他了,想了好多办法,才让他喜欢上我的。……为了能让他跟我好,我可什么招数都用上了!……”

虽然有那么多不堪回首的往事,那么多让人辛酸的记忆,但是总有些东西是让人留恋的,比如青春年少时的意气风发,比如初次相识时的倾心爱慕。……纵然隔了许多年的光阴,依然会在心底闪烁出水晶般剔透的光芒。

墨无痕凝望着桌上的灯光,仿佛看见当年并肩携手的身影。

轻轻地叹息,墨无痕笑得云淡风轻。“可惜墨家出事了,我跟他也就断了联系。”

墨玉青看着爹爹唇边的笑容,莫名的心痛。

曾经辗转听人说起过当年墨家那段流放的情景。其惨况非笔墨可以形容。

出发时本来是一大群的人,最后只剩下了十几个。

不仅伤病,还有大雪中的山路,劫匪和狼群的袭击。

最后竟然连押解的官兵都没能回来。真不知道那时的爹是怎么熬过来的!

墨无痕轻笑,不知道是笑自己的命运多舛,还是笑天意弄人。“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了,……我都死了心了,他却又闹得沸反盈天。……发了公文派人寻我。说什么不要金不要银,只要皇上赏他一个人。……哼!”

浮烟般轻柔的笑容荡漾在脸上,那些似远似近的记忆慢慢浮现出来,只让人觉得莫名的心酸。墨玉青看着自己的爹,眼角有些湿润。

“再见面的时候,他有了鸿锐,我有了你!” 墨无痕转过头看看一脸戚戚的墨玉青,丹凤眼一转,语气陡转,换上一脸刁钻。“也只好被你们拖累了这许多年。”

墨玉青终于被他爹蛮不讲理的样子逗笑了。他本就心地善良,被他爹这么一说,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爹,你别这么说!要没有你,我哪会有今天。”

“是啊,要没有我们这两个老的做模子,你今天哪有被人纠缠的机会。”墨无痕打个哈欠随意捋了捋额前散乱的头发,打趣墨玉青。“都怪庆王爷,没有管好他儿子。害得我们青儿还得替他收拾门户。”

“谁说我呢?”门口传来庆王爷洪亮的声音,两人回头,正看见庆王爷从敞开的隔间门走进来。高大的身影带着尊贵的气质,冉冉走来,高山般稳健,让人不由得肃然起敬。

“你们可真行啊,自己府上的客人都扔给别人看顾。躲在这里闲聊不说,还背后说我的坏话。是不是啊?”庆王爷兴致不错,今天难得也说个笑话。

墨玉青脸上一红,低下头去。

墨无痕才不买庆王爷的帐。自己这里正说得兴起,马上就要到节骨眼上。被庆王爷这一来给打断了,心里颇不痛快,“你来干嘛?我们父子难得说说心里话。”

“都说了这么些日子了,什么话还没说完?” 庆王爷自己找个地方坐下来,兴致勃勃,好像也要听听。

墨无痕一脸的不高兴。收了架在桌子上的脚,坐直身体。刚要开口赶庆王出去,眼角忽然瞥见外间门口闪出鸿锐的影子。赶紧提声问道:“鸿锐,他们都走了?”

想也知道,要不是客人都走了,庆王爷也不会过来。

庆王爷的身份不适合出门送客,自然要鸿锐代劳,鸿锐显然是把人都送出大门看着上了车才转回来的。

鸿锐也不进屋,只站在门外廊下答话,“都送走了!我让府里的车送的。”

墨无痕想了想不放心,追问一句。“我让带的东西都带上了么?”

“都带上了,我和管家一起看着装的车,我也嘱咐过车夫了,让他到地方记得给拿下来。” 鸿锐事情办得踏踏实实,回答得也清清楚楚。

庆王爷看看屋里的墨无痕,再回头看看门外的鸿锐,扬起俊逸的眉。“这是谁家的规矩?怎么站在屋子外头回话的?!”鸿锐年轻不怕累,可无痕不行啊,这么喊来喊去的,他哪受得了。

鸿锐沉默了半晌,把着门框蔫头搭拉脑的嘟囔了一句。“这儿是墨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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