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凡身为锦衣卫的千户,走到哪里要个什么东西,只要说一声,后面马上就有人乖乖的送上。
陈一凡不知道卫箬衣是要什么样的绳子,所以将大小各种粗细的绳子都要了一些过来,找了一个马车拉着。
等到了河边,卫箬衣叫卫庚和卫辛就地砍了一棵大树下来。
她时不时的会将萧瑾抱起来,扛起来,对他的分量最是清楚不过了。
她掂量了一下树干的分量,叫卫庚砍去了一部分,直到剩下的树干与萧瑾的重量差不多,她才用绳子将木头拴紧了,随后丢到了水里。
绳子上每个一段打了一个结,结是打的很均匀的。
卫箬衣在扔下树干的同时翻开了沙漏。
这个沙漏里面的沙子漏完约莫是一刻钟的时间。
长安河水滚滚东流,夜间即便看不清楚,也能听到水声轰轰直想。
卫箬衣在扔下树干之后,见绳索飞快的被水流拖拽入水,心底便是一片冰冷。
这么快的水流速度,又隔了这么多天,萧瑾还身负重伤……卫箬衣基本就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
她死死的捏着自己的拳头。
不管多难,她也会找……
沙漏漏完,卫箬衣将绳索拽住。这长绳几乎被拖拽到了尾部,卫箬衣看了看,心都凉了。她是想用这种方法测算出水流速度,然后按照时间推算出萧瑾大概被冲到什么位置。方法理论上是可行的,但是想想和现实完全是两回事。
况且以这种流速,又隔了这么多天,萧瑾应该已经都被冲出长安河,进入下一条河的分道口了。
长安和是宜江最大的一条支流。
对啊,长安和汇入宜江的时候那个河口在地图上看起来十分的宽大。
因为地势的缘故,长安河在进入宜江之前会有一段十分平缓的地道。
“拿地图来。”卫箬衣先是望着河水出神,忽然对卫庚说道。
卫庚赶紧将早就已经准备好的长安河水系图给取了出来,递给了卫箬衣,又将油灯挪了过来。
卫箬衣看了看地图,果然她是没有记错了的。
因为她要从军,所以在闲暇的时候将整个大梁的地图差不多都看了一个便。古代没有任何GPS定位,完全靠脑子,凭经验。卫箬衣为了自己能从军打仗也是吃了不少苦,下了不少功夫的。
这些都是做在人后,旁人永远只能看到她的光鲜亮丽,却不知道她背地里会付出多少的努力和艰辛。
如果她推算的不错,如果萧瑾能坚持住的话,很可能会被长安河的河水冲到这一块地势平缓,水流温和的地方停住。
“我们去这里开始找!”卫箬衣指了一下那个被水流冲刷出来的三角地带,那里有两江合流形成的一个湖泊,叫平安湖,她对卫庚还有卫辛说道。
从这里,无论是朝上游的长安河找,还是朝下游长安河所汇入的宜江找,都是最佳的起始地点。
这个平安湖在此地下游的六十里地。
骑马过去,天亮之前就到。
卫箬衣先带着卫庚和卫辛离开,陈一凡因为还有点事情要交接,另外要找人将那两个衙役看住,所以暂缓,等他将这边的事宜全数安排好了就去。
他在送卫箬衣离开前询问过卫箬衣还需要什么东西不,需要的话他一并带去。
卫箬衣再度想了想,就要了一个宽大的马车。
他们不知道要在外面找上多久,总要都地方歇息歇息才是。
还需要各种食物和水。
陈一凡记下了,只能天亮之后去采办。
卫箬衣连夜带着卫庚和卫辛沿着河岸朝下,果然在下游十里的地方看到了还在连夜搜索河两岸的定州府衙之人,以及一部分身穿锦衣卫飞鱼服的人。
两岸被火把映的雪亮。
翌日清晨,定州城如同往常一般。
“可曾打探到什么?”客栈的一间上房之中,一名玄衣男子坐在桌子后面,缓声问着才刚刚推门而入的青年。
“回主子的话,属下已经查明了,最近前来定州城住店的主仆三人之中,最最符合条件的,便是住在这个客栈的人了。只是属下去询问过店家,那三个人昨夜和锦衣卫的一个千户见面之后便离开了房间,一夜未归。”
“那房间可退掉了?”玄衣男子问道。
“未曾。掌柜的说他们丢了不少银子,便是住上一个月都绰绰有余。”抱画说道。
“既然她来了,便是一定会找萧瑾的。”玄衣男子沉思了片刻,说道,“你找人去跟着锦衣卫的陈一凡。陈一凡会带着你们寻到崇安郡主的踪迹的。”
“是。”抱画抱拳而出。
等抱画出去,玄衣男子便起身,走到了窗口,抬手将窗户打开,外面的阳光斜射进来,有点刺眼,他微微的眯起了眼睛。
大概又要下雨了。
今日他的双腿在隐隐的作痛,便知道这样的晴好日子维持不了多久。
春夏交接之际,便是长安河河水暴涨之时,这里会雨水不断,约莫维持半个月的时间。这连绵的雨一下起来,找人就更加的困难。
卫箬衣啊,卫箬衣,若是萧瑾真的死了,尸首落在水中寻不到,难道你要寻他一辈子吗?
玄衣男子抬手撑在了窗户的窗棱上,微微的用力,指节泛白。
死了好,死了便是一了百了,再不用体会什么爱别离苦,求而不得。
倒是便宜了萧瑾了。
玄衣男子的唇角微微的勾起,蕴开了一个似笑非笑的弧线,他面色有点苍白,在阳光下显得有点透明。
每到阴雨将来,他的心情都不会太好。
因为这腿着实的酸痛的叫他发躁。
他缓缓的转过身来,扶着窗框,双腿关节处传来的一阵阵痛苦是隐隐坠着的,好像有一股力量将他不住的朝下拖,要让他再度跌坐下去。
他不会再度坐下去,他好不容易才重新站了起来。
玄衣男子握拳,目光渐冷。
这个世上没什么困难能打倒他,能困住他。
他那么艰难才走到今日,怎么会轻易的在被绊住前进的脚步。
他想要的,他会紧紧的握在手中,不管是什么!
“公子。”卫庚和卫辛指着前面一大片湖面对卫箬衣说道。“咱们到了,可是这里真的太大了。”
被河水冲刷出来的三角地带形成了一个湖泊,一眼看不到头,如同海一样,放眼看去就是茫茫的一片湖水。
这里水势明显平缓了下来,微风一过,波光粼粼,水边的芦苇长的郁郁葱葱,随着风势而动,在眼前的烟波浩渺平添了几分动感和诗意。
这是个风景极美的地方。
不光卫庚和卫辛有点傻眼,就连卫箬衣都觉得心更冷了几分。
这湖面实在是太大了。
如果萧瑾被冲到这里,光是沿着湖岸跑上一圈都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
但是他被冲到这里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卫箬衣翻身下马,抬手遮蔽在自己的眼前,极目远望,真是大的叫她心寒。
“找。”她缓缓的低下头,再度抬眸,眸光之中已经隐去了适才初来时候所带着的彷徨与不安,换上了一种能安定人心的坚决与刚毅。
“是。”卫庚和卫辛对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公子。”卫辛抱拳,“有件事情要和公子说明。”他在卫箬衣的面前单膝跪下,“属下擅自与镇国公府联络,求公子责罚。”
“什么?”卫箬衣侧目。
“镇国公府暗卫有规定,只要是出京离府,就必须留下联络记号方便互通消息。”卫辛显得有点局促。
他才说完,就被卫庚在后背打了一巴掌,“混帐!”卫庚骂道,“我不是和你说了吗?不要将公子的消息泄露出去!你为何不听我的!”
卫辛被卫庚打的身子一栽歪,差点扑倒在地。
他稳住身子,抬眸看向了卫庚,“大哥,我也是为了公子的安全。”
“若是国公爷来将公子带回去怎么办?”卫庚骂道,“咱们到底是谁的暗卫,你怎么还没搞清楚。”
“可是咱们也是国公府的人啊。”卫辛说道。“难道不该遵守国公府的规矩吗?”
“主子叫你联络了吗?没主子的允许私自联络国公府,便是对主子不忠。”卫庚怒道。“我平时怎么和你说的。那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再说了,规矩上说的是暗卫离府,现在咱们是陪着主子一起离开的!主子怎么走的,你不知道吗?要不是现在情况特殊,我真想揍你一顿。”
卫箬衣抬手按了按,她还没说什么,这两个家伙倒先吵起来了。
“好了好了。别说了。”卫箬衣说道,“你们的心意我明白的。”
卫庚和卫辛这才停止了争辩,卫庚也撩衣跪下,“公子,我弟弟的过错,便是我的过错。求公子责罚。”
“你们两个……”卫箬衣无奈的按了按自己的头。“好了,起来吧,我并没隐瞒父亲我的心思和行踪。你们遵守国公府规矩也是对的。不过卫辛,我才是你的正经主子,这次也就算了。下次你再要做什么的时候先和我说一下。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