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身在糜府大厅里的马超,根本还不知道濮阳的战事。他知道的,只是吕布果然听从了自己的建议,在陈宫用计封赏青州那些残余黄巾,用来牵制曹操大军后,开始全力攻伐起了濮阳,似乎,战况很乐观?
他知道的,仅仅只是这些。而纵然他全然知晓濮阳的战事,恐怕心思也不会在那上面。因为此时糜缳已经走到了主位,面含微笑,微启朱唇道:“今日糜缳有事耽搁,故而来晚一些,累各位先生久等了。”
众人大多还沉醉在糜缳的绝世丰姿当中,不觉有些茫然。此时听到糜缳的天籁之音连忙道:“不累不累。”
而这个时候的马超也不经意又看了糜缳一眼:糜缳看年纪,只有十六七岁,但如此落落大方,面对这些自诩才高八斗的士子,仍旧淡雅掌控一切。这份能力修养,果不是一般少女能有的。
此时的糜缳,在感受到马超的目光之时,也不自觉朝马超看了一眼。不过,也只是浅笑示意而已,毕竟,自从她一出场,马超那如狼似虎的眼神,比之整个大厅当中所有人都要炽烈贪婪。
而女子特有的第六感,使得糜缳感受到,马超的眼神当中,虽然也如那些士子一般,有惊艳和赞叹的渴慕。但同时,她也感到,马超的目光当中,还有很多她感受不出的情愫:有沧桑怀念,有决然痛楚,更有后来的愤恨仇视,直至所有的情愫融合混杂之后,才化为如星辰一般的灿烂睿智。因此,糜缳才特意在马超身上多停留了片刻,更留下一个浅笑。
不过,这也只是礼貌性的见礼罢了。至少,此时糜缳这般身份的人,决然不会对一个袁家谋士的随从大抛媚眼,也不会有心思去探究马超先前眼中的情愫到底为何。这些,不过是一般俗烂言情小说中的俗烂桥段罢了。
唯一可能让糜缳感到惋惜的,恐怕就是那个随从,白长一张好面皮罢了……..
“今日,除跟往常一般,众人在此对比一番诗赋才学之外。糜缳还想听一听时事政局,以开眼界,还望众有雪之士不吝赐教。在此,糜缳先谢过大家了。”说完,糜缳敛衽施礼,其举动言谈的美感,又惹得众人心服不已。
可马超见此,却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古时女子,接触学问的机会比较少。如糜家这般,举行这种形式上的论才大会,也的确是让家中女子接触学问的绝好机会。但其中显然有一点,那便是‘只谈风月、不谈政治’,毕竟,党锢之祸过去才不过几十年,世人对此,大多还是颇为忌惮的。
马超就此想问一问荀谌,一般论才大会都会不会谈及到这些政事。但这时马超看到糜缳有意看了陈登一眼,而陈登也微微点头示谢之后,马超心中立时便明白了几分:原来,这论才大会,早已成了糜竺为刘备筛选俊才的渠道。而此次兖州之事,又让刘备颇为头疼,所以,病急乱投医之下,糜家和陈家,也不禁达成了共识,来听一听徐州士子的看法。
果然任何存在的事物,都有其存在的道理。这看似‘沽名钓誉’的论才大会,在其背后,原来也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在暗箱操纵。而糜缳,不过是放在明面的一个幌子罢了。
只是不知,这个糜缳,是故意深陷其中,还是只是任由糜家摆布的玩偶?
沉浸在这些思考当中,马超不知何时这论才大会已经开始。不少自诩才高的士子,纷纷拿出自己的得意之作,在大厅上开始呻吟……..
不错,在马超看来,这些人就是无病呻吟:笔下有千言、胸中却无一策!
而且,他们的文章,大多还是如‘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类很美的句子,可是,这样的词句,除了导致汉民族那些衣冠风流的名士们吟风颂月,让一个个有文化的文士在见到美丽的女子,能发出最深刻的意yin之外,还有何用?!!
这样的诗句,的确很美,但它的作用,更应该是藏于南山,传诸于后世。而对于徐州乃至整个大汉朝的发展,却无半点作用!这样的人,纵然皓首穷经,又有多少意义?
与荀悦写《汉纪》、《申鉴》,蔡邕镌碑《鸿都石经》、创飞白书,韦诞制墨等比起来,实在天差地别!因为厅中这些士子所做的呻吟,对于汉文化的传承,根本做不了多少贡献!
不错,站的角度不同,看待事物的观点就不同。
马超此时以穿越人士的超高眼光,不屑这些士子的无病呻吟。但仍旧局限在这个时代风气的士子们,却对此乐此不疲。甚至,为了一字一音,他们都锱铢必较。
当然,这其中也有一些有识之士,像荀谌、郭图、陈登甚至糜缳这几人来说,他们眉头都微微蹙起——纵然他们没有马超那么高的境界,但站在对徐州大局发展的方面上——他们对这些士子的诗赋,也是不耐或叹息。
因为显然可见,他们不是不会做赋,而是已经到达了‘学以致用’的境界。由此,对于这些仍旧跳入坑中不自拔的腐士,他们只能微微蹙眉。
由此,糜缳在一番忍受之后,终于脸上恢复那种淡然的神情,委婉且巧妙地就转换了整个大厅的风向,对其厅中刚吟诵完的那位士子道:“玉书先生的诗赋果然是篇妙文,对仗公整,文辞华丽,读起来琅琅上口而又不失锋机,果然是一篇大家风范之妙文!”
得了糜缳的夸赞之后,那位玉书先生似乎也颇有得色。然而,之后糜缳便轻轻一转口道:“然前日糜缳刚刚拜读了颍川书院的《论世》一书,上面所言,俱是惊世之言。糜缳真不敢相信,我们竟然生活在一圆球之上,而汉朝神州之后的渺渺海洋之后,更有数倍于汉朝疆域的土地……..如此之言,不知玉书先生认为可信否?”
听到这里,马超陡然才从昏昏欲睡当中醒来,对糜缳又露出了一番探询之色:那《论世》之书上的内容,马超不仅知道,而且十分精通!因为那本书的作者,就是他自己!
当然,那本书自然不是马超亲笔所写,而是在蔡琰的整理汇总后,才润色修饰编纂而成。最后再经过印刷出版后,流传于整个马家公办的学堂和与马家有战略合作关系的颍川书院当中。
而此时,马超不是震惊于糜缳看过这本书,而是探询狐疑糜缳此时的神情:若她真的是李君幽,那她就不可能不知道上面所写都是事实!此时,她拿这些来问这个玉书先生,是真的不敢相信,还是在抛砖引玉?
看了好大一会儿,马超不得不承认,他真的没有读心术。尤其是对于女人,他更是难以从她们的表情上,看出些什么……..
可是,之后令马超气愤不已的是,那个狗屁玉书先生,竟然想也没想,就大言不惭地说道:“那些不过是胡言乱语罢了,妖言乱世,糜大家岂能读那种烂书?!马孟起其人,更是应被烹之,以儆效尤!”
‘我日你大爷啊!’马超当即心中就在狂吼,这个时候,他突然有种高处不胜寒的悲哀:果然站得太高,就越容易被无知的人当做妖孽。幸好自己已然是大汉骠骑将军,否则的话,说不定真会被这些无知的文化人,一把火将自己当妖孽给红烧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