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喊,原本士气有点低落的士兵如火上浇油,纷纷退却。
一旁的臧霸一刀击飞扑上来的汉军,大怒道:“子达(高顺字),你搞什么鬼?”
这时一人银戟白马,一路厮杀而来,纵声高喊:“大汉天子在此,你等还不速速投降!”
高顺不再犹豫,调转马头高声喝道:“我等原本是大汉子民,不与天子交战,速速随我撤退!”
说完一拍胯下马,朝北方驰去。
臧霸楞了一下,望着高歌着军曲奋勇杀来的汉军,又朝那个少年天子看了一眼,心头一沉,也调转马头喝道:“快随高将军撤退!”
宋宪和侯成两人一愣,来不及反应,身边的骑兵已经随着高顺和臧霸两人朝北奔去,只好也打马紧紧跟随。
正在砍杀的张辽急忙大声喝止住涌来的汉军,任凉军撤离而去。
张辽对着奔过来的刘协道:“陛下,这些军马都是原并州丁原的部下,且容他们离去。”
凉军右翼一片大乱,并州军马纷纷随着高顺等人撤离,后面的其他凉军不知所以然,有的呆立不动,有的莫名其妙的跟着一起朝北跑了过去。
张辽等到右翼的并州军马撤了干净,这才率兵向凌乱的敌军杀奔过去。
左翼的局势看起来势均力敌,其实汉军完全凭着悍不畏死的精神在血拼,一个个前仆后继的倒在并州骑兵的马蹄下,骑兵和步兵的实力悬殊太大了。
即便如此,汉军依然高唱着军曲奋勇向前拼死血战,很多士兵直接向前就扑倒砍马腿,只要砍得马腿一刀,被踏为肉泥也心甘情愿。敌军骑兵被这种拼命的打法打得也变得束手束脚,攻势不如之前凶猛。
张飞和关羽双双战住吕布,虽然吕布逐渐落于下风,却还在勉力支撑。那边水无尘独斗郝萌、曹性和魏续,却丝毫不惧,游刃有余。
看着身边的士兵一个个儿倒下,张飞逐渐暴躁起来,眼看吕布挡开关羽的大刀,一戟朝他刺来,竟然不遮不挡,反而奋力持矛刺向吕布。
戟去如电,矛来若雷。
吕布大惊,这黑厮是要跟他玩命了!
吕布急忙身子一闪,收戟一挡,架开疾刺过来的蛇矛,手忙脚乱中身子却露出一处破绽。青龙偃月刀随着一声长啸,挟着万钧之势向他砍来。
仓促之间他急忙奋力举戟一挡,以仓促之力迎接关羽全力一击,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吕布只觉心头气血翻腾,五脏剧震,嘴角沁出一缕血丝。
赤兔马在巨大的冲击之力下,连退了三步。对面的关羽却退了六七步,嘴角也挂着一缕鲜血。
吕布身子刚停稳,张飞的蛇矛又奋不顾身,以同归于尽之势拼命的刺来。吕布不禁暗骂张飞无耻,勒紧马缰急退。
突然背后一阵急剧的风声传来,吕布大惊,却躲闪不及,被一柄五十六斤的两刃三尖刀拍得口中狂吐鲜血,脸如金纸,差点跌落在马下。
原来吕布连退几步刚好退到水无尘身前,水无尘一刀击开曹性的枪杆,见吕布背对着他撞了过来,不禁大喜,反手就是一刀拍在他背上。
随着赤兔马的暴烈长嘶,吕布吐了几口鲜血,逃出战圈,高声喝道:“撤了吧,李儒造的孽,他自己去收场。”
说完倒拖着方天画戟飞也似的向南面逃去。
曹性等人见吕布都逃了,也喊了一声“撤”,打马跟着吕布朝南逃去。
右翼的一幕在左翼再次重演,并州骑兵和一些不明真相的凉军跟着吕布等人纷纷向南面撤离。
左翼立即形势逆转,凉军大乱。
与此同时,由于中军的敌军较多,胡车儿的近卫营虽然稳占上风,却也陷于纠缠之中。
一员将领双手持剑,奋勇向敌军中军冲来,左手龙渊,右手泰阿,剑光闪动,所向披靡,无人可挡。
龙渊剑和泰阿剑都是削铁如泥的上古神兵,而普通将士手持的都是木制的枪杆和劣质铁铸造的长刀,在两柄上古神兵的砍削下,犹如纸扎的一样,一碰就断。再加上那天下无敌的剑术,敌兵根本就不敢撄其锋,纷纷避让,犹如一道波浪一般裂了开来。
王越纵马冲锋而进,直奔敌军中军麾盖。胡车儿看得真切,立即率军跟在他后面一路掩杀过来。
眼看就要杀到了敌军中军麾盖之下,李儒身边的卫士大惊失色,一边喊保护丞相,一边纷纷拔出武器涌向前来阻挡。
王越眼看离李儒不过十几米,突然一声长啸,踏上马背,用力一蹬,腾空而起,脚踏着前面敌军的头颅,像一只大鸟一般,纵身向李儒的麾盖扑去。
李儒眼见一人如天神一般杀向自己,哪里还敢停留打马就逃。身后的卫士紧紧的跟随在后面,掩护他逃跑。
王越在空中砍杀两名持枪刺向他的士兵,轻轻落地,双剑齐舞,犹如虎入羊群,四周敌军纷纷倒地。
这时胡车儿也跟着掩杀了过来,王越纵声长啸,飞起一剑将一名骑兵砍下马来,飞身上马,向那名拿着帅旗还在发愣的掌旗兵杀了过去。
那名掌旗兵看到王越奔来,终于反应过来了,打马就要往后逃。
王越手中剑光一闪,泰阿剑飞了出去,正中那掌旗兵后背,将那掌旗兵射杀在地。飞身而起,落在掌旗兵的尸体边。一手拔出泰阿剑收入剑鞘,一手扶住摇摇欲坠的凉军帅旗。
凉军帅旗往后连连舞动,一声大喝石破天惊:“凉军败了,速速撤退!凉军败了,速速撤退!”
凉军后军大乱,纷纷奔逃。
只见敌军三军齐溃,拼命的往长安城奔逃。
“呜呜呜呜~”一声嘹亮的号角声从汉军中响起,汉军吹响了进攻的号角。三军欢呼声雷动,气势如虹,呐喊着向敌军奋勇砍杀过去。
这一战,凉军兵败如山倒,彻底溃败。
遍地都是尸体,极其惨烈。汉军损失了一万五千多兵马,是出师以来损失最惨重的一战,远远超过了前几次大战伤亡的总和。同时还损坏了一半的弩车和连弩,巨型投石机损失了三分之二。
十五万凉军,只留了两万兵马在城中,其余十三万兵马全部出动。一战下来凉军也伤亡了两万士兵,大部分是在开始的强攻中被弩箭射杀和在最后的溃败中被砍杀。两万多并州军和一万多不明真相的士兵跟着吕布和高顺等人逃走。又有两万多士兵在溃逃中失散,最后又降了一万多士兵。
最后十三万出城的凉军,逃入城中的只有四万多。加上城中留守的两万士兵,李儒只剩下六万多兵马,这是他最后的家底。
而汉军虽然伤亡了一万多,但是又收了一万多降兵,总兵力仍然有五万多。
凉军的兵力优势当然无存。
随着一片凄凉的乐声,五万多汉军肃立在夕阳下。
刘协率着一班将领整整齐齐的跪在地上。
面前的一个临时搭建的木棚下,放着一具棺木,大汉西征军副帅、钱塘侯朱隽静静的躺在里面。
这一战,他负责右翼的指挥,杀敌无数,最后不幸壮烈殉国。
刘协深深将头埋在地上,泣不成声。
对于这位老将,他有着太多的尊敬和不舍。当初他发动雒阳兵变时,就是这位老将跟着他一起杀董越,降服近卫营;后来在袁绍等诸侯和党人作乱时,他也是坚定的站在自己身边;出师西征时,他虽然在朝中德高望重,军功赫赫,职位也在张辽之上,却甘愿为副帅,屈居小辈之下,一路走来,无论是在前方冲锋陷阵,还是在后方押运粮草,一直尽责尽力,未有丝毫懈怠。
而今这位老将却在汉军生死关头,奋勇战死在沙场,怎令他不伤心和痛惜。
他突然站了起来,回头走向身后密密麻麻的绣旗,扯下其中一面绣着“汉”字的绣旗,脚步凝重的走向棺木。
朱隽已被换上崭新的战袍,身上的血迹也被擦得干干净净,但是双目却依然怒瞪着。因为他阵亡的时候,汉军尚在生死关头,呈溃败之象,所以这位老将至死不瞑目。
刘协轻轻的说道:“老将军,我们胜了,您九泉之下可以安息了。”
说完泪眼婆娑的伸出一只手缓缓的将朱隽的双眼抹合。然后将手中的“汉”字绣旗轻轻的覆盖在朱隽身上,盖到朱隽的脸上时,刘协十分小心翼翼,似乎怕把他惊醒。
许久,他才低声道:“合上棺木。”
棺盖被盖上,然后被长钉钉得严严实实的,一代大汉名将永久长眠其中。
一辆马车缓缓迟来,十几名士兵将棺木抬到马车上。一百名士兵整整齐齐的站立在马车两旁,随时听令。
负责护送灵柩回雒阳的将领正是华阴受降的傻大个萧南天。虽然他想要继续在战场上拼杀,但是出于对老将军的尊重,还是很爽快的接下了这个光荣的重任。
刘协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一路上小心点,不要颠着了老将军。”
这个傻大个早已知道面前的“侏儒将军”就是当今圣上,满脸受宠若惊,神色激动的连连应诺。
“披铁甲兮,挎长刀。与子征战兮,路漫长。
同敌忾兮,共死生。与子征战兮,心不怠。
跨潼关兮,逐逆贼。与子征战兮,歌无畏。”
随着五万多人的激昂而悲壮的高歌声中,载着一代名将灵柩的马车在一百多名士兵的护送之下,缓缓远处。
钱塘侯、光禄大夫、大汉西征军副帅朱隽,被追谥忠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