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朱雀关周围被双方大军团团围住,天空飘着鹅毛大雪。
白芊雪等人来到一线天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淳于瑾临时改变了地点,将棋局设在了山顶之上的一处亭中。
白芊雪看了看周围的山壁,如今苦寒,山壁上已经结了一层薄冰,就是到达一线天也是危险重重。
淳于瑾所设棋局的山顶,更是陡峭非常,若非轻功过人几乎很难上去。
白芊雪倒是有些懵了,不知道淳于瑾此为何意?难道是为了试探自己的武功?
“芊雪,这山壁太滑了,恐怕我们的功夫都没办法跟上去呀。”赫连秋水未曾料到还有如此变故,不禁眉头紧皱,凑到白芊雪身边压低声音说道。
“咱们这边武功高强之人众多,都没有几人能够攀爬,更遑论龙浔的那些兵将,难不成锦王爷是想要和芊雪单独对战?”盛昌王爷也凝住了眉头,有些担心的轻声自语。
“且不论他究竟打得什么算盘,但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就万万没有打退堂鼓的本事。这山顶我能上的去,芩风也能上的去。你们不必担心!”白芊雪眸色一凛,淡然说道。
紧接着上前几步,飞身而起,几个借力踢打,便一点一点儿的接近着山顶。
芩风对着盛昌王爷和赫连秋水点了点头,紧接着一声破风声响起,整个人也是消失不见。
白芊雪登上山顶,入目便是一座亭子,周围果然空无一人。
亭子六角,每一个面都有纱幔阻隔,但不难看出淳于瑾静静坐在桌边悠然品茗的身形,白芊雪饶有兴趣一笑,淳于瑾果然有本事,这样的天气,他这山顶倒还是能够喝上热茶。
白芊雪信步走去,手不着痕迹的动了动,示意芩风暗中保护。
淳于瑾似乎也是感觉到有人到来,虽然心中激动万分,但面上却是故作平静,静静的看着正一步一步走来的人。
一身裁剪得体的男子服饰,洁白如雪的白衣,没有过度纷繁的配饰,只不过腰间一个香囊一支玉佩罢了。下巴挺翘,皮肤白皙,只可惜那容颜被银色雕花面具隐在了下面,让人看不真切。
但那双眼睛,那双自信的凤眸,也足够让淳于瑾确认面前之人究竟是谁了?
淳于瑾强压着心底涌起的激动,挑眉看向白芊雪发间,果然在看到那只玉簪子的时候,目光柔和了许多。
不觉间,白芊雪已经进入亭子,来到淳于瑾面前。
“锦王爷,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白芊雪淡淡勾唇,对着淳于瑾微微拱手,笑说道。
低头看了看桌子下面才明白,原来桌下燃着炭火,这等高度的山峰,龙浔军营怕是能做到来去自如的也就淳于瑾一人了,那这些火炉和木炭自然也只有他能搬得上来。
看的出来,淳于瑾很在意这场比试,或者说,很在意来比试的人。
“既然是故人相见,又何必面具示人,还是露出真容相见,方能全了当年的情谊吧。”淳于瑾抿了一口茶水,沉静说道。
一双鹰眸却是紧紧盯着白芊雪脸上的面具,似乎只有真正看到了正脸,才能够完全安心。
白芊雪淡淡一笑,来到淳于瑾对面坐下,倒也不扭捏,伸手就将脸上的面具摘下放在一边。
那张熟悉又陌生的容颜映入淳于瑾的眼帘,喉头一时温热,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依旧那般容颜清丽,依旧那般邪侫绝美,但眉宇间却不复当年的动摇只剩坚定,那双凤眸平静无波暗里却是波涛汹涌。
淳于瑾的心口骤然紧缩起来,他终究还是护不了他,他终究还是看着她变成了像他一样无心的人。
“五年了,五年没有用这副皮相对人,纵然是自己也有些觉得陌生了?在王爷看来又如何呢?”白芊雪看着茶杯中倒映出来自己的模样,青葱玉指缓缓抚着脸颊,含笑问道。
却又抬手拿起了那盏茶,抿了抿唇,喝了一口。
“容颜依旧倒是与当年无什么差别,芊雪,你没死真好。你可知多少次醉生梦死本王靠着你这张皮相活了过来,又有多少次午夜梦回本王看到的都是你这张脸。”淳于瑾难得温柔一笑,抚摸着茶盏边缘,温声说道。
白芊雪握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眸下溢出一抹悲伤。
淳于瑾不会说甜言蜜语,但却往往朴实无华的话,更能够打动人心。
“王爷又何出此言?芊雪没死如今大军压境,芊雪若是当年死了今日有哪会有如此风波!不过,您倒是出乎了芊雪的意料,这天下,芊雪纵然怎么想,也想不通,为何锦王爷不登基为帝,却平白便宜了淳瑜天。”白芊雪勾唇一笑,说不出是悲是讽,带了些困惑说道。
“纵然如今大军压境,淳于皇室气数将尽,本王仍旧庆幸你还活着。”淳于瑾看着白芊雪满眼的认真,似乎是在解释着什么。
“当年你跳崖之后,本王想了很多。本王身为皇子不能指责父皇的不是,但却又无从反驳你当年的那番话。这天下当年是三家一同打下来,但最后,白家终究毁在了淳于家手里,外祖父也受了重伤。”
“本王想不通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是后来终究是想通了,因为皇位,因为那至高无上的权力。为了那个权力,白家覆灭,赫连受损,淳于背信弃义。那个皇位虽然高高在上,但是它太沉太重,本王当年趋之若鹜,最爱的女子却因他而死。你让本王又如何再心安理得的坐在那个位子上,本王孤单的已经够久了,实在不想变成真正的孤家寡人。”淳于瑾眸中满是痛色,叹了口气认真说道。
白芊雪一时也有些语塞,心中五味杂陈,那皇位带来的杀戮和算计远远高于一场战争,那皇位取得的手段也要比任何一种刑罚都要残忍。淳于瑾能够看透,虽然可惜,但也可贵。
“所以,你就放任淳瑜天乱来吗?当年众皇子离奇死亡事件,我不信你一点儿疑心都不曾有。”白芊雪深深看了淳于瑾一眼,沉声问道。
“那时候,本王沉寂在失去你的痛苦里,不可自拔。若笙的身体也三天两头的反复,父皇日益衰老,母妃每日垂泪,本王还哪儿有闲心去管十一的做法。”
“虽知道他有争位之心,但却不曾想到手段竟然那般狠毒。等我反应过来,想要阻止已经为时已晚。不过总归他还念些过去的情分,还了老九自由,我和若笙平日里,倒也不见他挑衅。”淳于瑾叹了口气,似乎对于淳瑜天的手段也有些不耻。
“王爷就当真没有起过一次夺位之心?”白芊雪不可思议的看着淳于瑾。
淳瑜天的性格白芊雪了解,虽然不会明着挑战,但明里暗里的试探肯定不会少。淳于瑾想来心高气傲,这些年竟然都不见动作,当真有些匪夷所思。
如今自己已经带领洞外天军临城下,淳于瑾应该也没什么顾忌可以说出来了。
“本王说了对皇位已无野心,芊雪你该了解本王的。本王做什么事情都是为了保护别人,当年努力封王是为了保护母亲和若笙,后来努力登位是想要保护你,但白家已经在我面前分崩离析,本王便也没什么放不下的了。”
“可是……”白芊雪似乎还想要说什么被淳于瑾打断。
“本王知道,芊雪早就想和本王较量一番,一直苦于没有机会,既然已经定下赌局,棋局如战场,那本王可就抢占先机,先走一步了。”
淳于瑾似乎并不想在继续这个话题,素手一扬,一颗黑子就落在了棋盘之上。
白芊雪见淳于瑾一脸淡然无争,也是叹了口气,连忙收敛心神,小心落下一子。
这不是棋局而是战场,对手又是淳于瑾,白芊雪必须严阵以待,不能有丝毫的马虎。
两人你来我往,也不知这棋局下了多久,太阳已经挂的老高,山顶的温度也比早些时候暖了不少。
棋盘之上战况激烈,白子步步紧逼,攻击凌厉,看似混乱实则诡谲。黑子格局密集,稳定防守,看似慌张实则毫无漏洞。
又过了些时候,淳于瑾黑子落下,白芊雪眸色赤红。
白芊雪手中执子许久,终是缓缓放到一旁的棋盅里。
“我输了!”白芊雪眉头紧皱,似乎有些颓然。
淳于瑾明明都被逼的节节退后,竟然还能暗中将自己引入险境困住大部分棋子,最后来个绝地反击。
若是棋局真如战场,自己不光在朱雀关会失利,怕是淳于瑾很可能趁机夺回大块淳于版图。
淳于瑾看着白芊雪那副失神的样子,倒是淡淡一笑,伸手来到白芊雪面前的棋盅里拿了一枚白子,轻轻放到棋盘一角一个不起眼的小位置上。
白芊雪猛地直起身子再看棋盘,竟然战事逆转,黑子几乎全被包围歼灭,白芊雪这次算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自己竟然当真是棋差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