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我好不到哪里去。”
风照澜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的时候,白月宴看到南溟夜的眼底划过一丝慌乱。
“阿月…”他小心翼翼地看向白月宴,有点担心白月宴会因此事而生气。
“走吧。”白月宴闭上眼睛,如果刚才她听到风照澜说的话,有一点怨气,那么这点怨气也在看到南溟夜那惊慌失措、小心翼翼的目光中烟消云散了。
她也不是小气的女人,如果南溟夜有不得不隐瞒她的理由,她继续抓着这件事不放,没有任何意义。
“这里还有多少邪祟,我还有朋友在这里…”
“放心,我来了,不会再有人死了。”
“多谢。”
南溟夜后背僵硬了一瞬间,他勉强扯出一个笑来,“阿月,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说谢么?”
“好,以后不说了。”白月宴苍白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红蔓将军能解决他么?”
见到那抹笑,南溟夜才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道,“他虽然吸收了第五鬼王的鬼力,现在的战力,也不过和第五鬼王差不多,红蔓是第三鬼王,收拾他,绰绰有余了。”
出了树林,一块空地上,一头浑身漆黑的黑麒麟停在原地,似乎再等着什么人。
南溟夜一出现,它仰头发出了一道嘶鸣。——显然是南溟夜的坐骑。
他将白月宴放到那黑麒麟上面,随后自己上去,坐到白月宴的后面,勒紧缰绳,那黑麒麟便载着两人冲天而起,往某个方向奔去。
白月宴好奇,南溟夜这是要去哪里?他来这里不正是为了解决风照澜,拿回那什么圣子尸骸么?
现在他的目的应该已经达到了,他还要做什么?
黑麒麟在一片枯树林里停下,停在一块青石板的旁边。
白月宴只觉得分外眼熟,随后恍然大悟,这片林子不是她昨天被传送过来的地方么?
还有这块青石板,她记得下面还有一个洞,里面藏身着无数邪祟。
南溟夜一挥袖子,那青石板凌空而起,被扔到旁边摔成两截。
随后将白月宴从黑麒麟背上抱下来,带着她,顺着往下延伸的石阶进入那黑洞之中。
那洞口起先很狭窄,随着越来越深入,里面逐渐开阔起来。
周围的石壁上,无数个洞口,里面盘旋着一团团鬼气,因为南溟夜的到来,躲在里面瑟瑟发抖。
南溟夜看也不看它们,坚定地往某个方向行去。
“这里是什么地方,来这里做什么?”
若是白月宴平时有事问他,他必定要先油嘴滑舌一番,从白月宴身上吃点豆腐后才肯说。
但今日他骗了白月宴,还一直怕白月宴生气不理他。
如今白月宴想知道什么,他哪里敢磨蹭,当即便给她解释,“这里是罗刹的真正巢穴,我来这里找他拿一件东西。”
白月宴点头。这罗刹鬼王原来并不住幽冥禁地。
众人皆以为他住在幽冥禁地,其实他的老巢却藏在一个半山腰里。
不过想想,也的确符合罗刹这个胆小怕事的鬼王人设。
他盘踞在北陵国几百年,而没有被剿灭,是有原因的。
两人来到一条宽阔的石头甬道,甬道两边墙壁上挂着一排骷髅灯,骷髅张嘴,嘴巴里蹿出一簇火焰一样的东西。
将整个甬道照的绿幽幽的,颇有些阴森恐怖的氛围。
甬道的箭头,是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男人候在那里,就好像特意等着他们一样。
“陛下降临,属下迎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那矮个子男人说着便扑通跪下,头朝下重重咳了一个极其响亮的头。
白月宴打量着眼前的男人,身材矮小,不就是第九鬼王罗刹的外貌特征么?此鬼是鬼王罗刹?
南溟夜道,“给本尊找把干净的椅子来。”
“哎!”罗刹灵活地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衣袖,没入黑暗当中,不多时便搬来了一把与他同等高的椅子来。
放到两人面前。
南溟夜轻轻将白月宴放到椅子上,仿佛她是一个易碎的水晶陶瓷。
白月宴极为不自在,她眼下虽然不能动弹,但还不至于脆弱成那个样子。
那罗刹鬼王见状,眼睛里的表情,那叫一个变幻莫测。
随后,南溟夜极为自然地整理了自己的袖袍。
那罗刹鬼王忽的一拍脑袋,想起还没给南溟夜搬椅子,“陛下,您先等等,我再去帮您搬一把椅子来。”
“不用了。”
罗刹才收回脚步,恭恭敬敬地站立在南溟夜面前,低着头,态度极为恭敬。
“三百年前,天澜国的圣兮公主的尸体,是不是被你搬到这里来了么?”
圣兮?
白月宴听着这名字分外耳熟。
似是在什么地方听过。
很快她便记起来了。
天澜国,圣兮,可不就是当日她在圣医村守护的公主坟里面的人物么?
白月宴不由地也看向那罗刹。
当日,她就是在圣兮公主的坟里找到了那张人体穴位图。
白月宴已经知道,星儿早她一千年前穿越到这里,并且成为了极北圣殿的三大创始者之一。
圣兮也来自极北圣殿,白月宴现在有充分的理由认定,那张人体穴位图是星儿带来的。
虽然,她已经大概猜清楚了来龙去脉,但是听到极北圣殿的事,有关极北圣殿的人,还是忍不住想多了解一些。
罗刹闻言,面色忽然大变,“…陛下,您想做什么?虽然九百年前,各大国袭击了您,但是圣兮是天澜国后代的人,根本没有参与当年的事……”
罗刹太了解这位鬼帝的脾性了,若是有人得罪了他,他能记一辈子,非要将那些得罪害过他的人挫骨扬灰了不可!
南溟夜却抬手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转而问了另外一句话,“我要她身上随身携带的一张地图,你应该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有是有…但是…那是圣兮的东西…”罗刹扭扭捏捏的,实话说,他不大想将有关于圣兮的物件给别人,即便那是一张看起来破旧没什么价值的地图。
“本尊叫你拿过来,你还不赶快滚去给本尊拿?”南溟夜厉声道。
登时吓得罗刹打了个颤,“是是是…属下马上去。”
他对圣兮的维护终究败在了南溟夜的淫威之下。
白月宴瞧着这场面,只觉得好笑。
不多时,罗刹便捧着一张地图从黑暗中出来,递到南溟夜面前。
南溟夜拿起那羊皮地图检查了一番,确定是真的,随后才将之放到袖口里,一边道,“如今南冥已经重建起来,你们这些流落在外面的孤魂野鬼什么时候回去?”
那罗刹闻言,当即便有些热泪盈眶,自九百年前,南溟夜被人族和极北圣殿的人围剿,销声匿迹了九百年,进入南冥的冥道被人族封印,整个鬼族溃不成军,无处可去,鬼王携带自己的邪祟信徒,藏身于人族,过着了九百年不见天日的日子。
他们多么希望曾经的鬼帝能回来,带着他们回到南冥?
罗刹闻言,想起这些年在人族受的憋屈日子,又听到南溟夜叫他回去。他差点就要哭出来,扑到南溟夜脚边大声喊‘陛下,属下誓死也要跟着你’的时候,南溟夜接下来的话硬是让他把眼泪硬生生地挤了回去。
“你们要不回去,本尊的宫殿谁修?”
罗刹楞在原地,呆呆的问了一句,“陛下,难道你找我们回去,只是为了让我们帮你修宫殿么?”
“不然呢?”南溟夜一挑眉,反问道,“ 不愿意?”
罗刹欲哭无泪,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出来,“属下乐意之至。”
“记得早点回去,一个月后我回去,宫殿若还没修好,我就把你们皮扒了。”
南溟夜说完,来到白月宴旁边,将白月宴抱起来。
罗刹恭敬地对着那鬼王离去的背影,道了句,“遵命,陛下。”
……
两人刚离开鬼洞没多久,红蔓便迎面走来。
以往但凡有什么邪祟或者鬼王,看到南溟夜抱着白月宴的时候,脸上震惊的表情,就仿佛看到南溟夜抱了一个炸弹一般。
但这红蔓却是个例外,无论南溟夜做出什么出格、不符合他身份的事,她脸上都不会有任何惊诧的表情。
淡定的表情仿佛石刻一般。
“陛下,一惊处置妥当了,他将那圣子尸骸藏在自己的尸穴里,不过属下已经取出来了。”
所谓的尸穴,便是鬼内部一个特殊的空间,拥有储藏的功能。
要想打开尸穴,便是鬼们藏匿自身尸首的地方。
鬼的致命弱点,便是自己的尸首。
一旦有人掌握了一鬼的尸首,便能号令此鬼。
所以鬼们一直将自己的尸骸看为极为重要的东西,通常都会把自己的尸骸放在尸穴里面,这也是‘尸穴’的由来。——除非此鬼自愿打开,否则无论如何,外人都无法打开。
红蔓能叫风照澜这种有计谋心机的鬼王打开尸穴,可见她是有些手段的。
红蔓将一个周身缠绕着黑色锁链的盒子递到南溟夜面前。
白月宴瞧了一眼,确认这盒子便是银纪镇守的圣子尸骸。
这圣子尸骸究竟是什么,竟然引得众多鬼王争相争夺?南溟夜搜集地图,也是为了找这个东西。
“这是什么?”白月宴伸出手,装作好奇的样子,想去打开那盒子,却被南溟夜叫住了。
“阿月,别碰。”
“不能碰么?”
南溟夜垂眸看到,一双漆黑的眼睛,仿佛雨夜一般,湿漉漉的。他道,“不是什么好看的东西,我怕你看了会被吓住。”
白月宴心道,这世界上能吓住自己的东西?她自己都不知道有这等东西。
虽然有些不甘心,但是,南溟夜显然不希望她碰这个东西,她执意去看,便有些没意思了。她想着日后还有很多机会,也不急于一时半刻,便收回手,乖乖缩在他怀里。
黑盒子凭空消失,大概被南溟夜收了回去。
红蔓继续道,“陛下,属下还有一件事禀报,刚才来的时候,外面来了很多领队老师,他们此刻就在外面…我们需要避着他们么?”
“有什么可避的?”
南溟夜说着,便抱着白月宴大步往外面行去。
三人离开洞口,只见那洞口外面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包围了一群人。
风照澜一死,他施加在月华镜的力量顿时消失,是以众人纷纷通过月华镜来到了这里。
众人警惕地盯着洞口,看着三人从里面出来,警惕地后退半步。
有人道,“是那个鬼王!”
“大胆风照澜!你竟然敢迫害我们人族弟子,不想活了么?”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道,穿着这种装束,有胆子这样信口开河的人也只能是极北圣殿的人。
众人将南溟夜认做了风照澜,原因不过是风照澜故意装扮成南溟夜的模样,做了这些事。他本来想借此嫁祸南溟夜,便是想告诉众人,鬼帝回来了,从而引起各国重新对南溟夜发起讨伐,南溟夜一死,他就能做鬼帝了。
但是他没料到,自己的计划早就被南溟夜看穿,南溟夜便索性将计就计,任由他弄出了这出闹剧。
“来人!给我上!今日势必杀了他!为我等惨死的弟子报仇!”
那女子一声令下,众人纷纷从四面八方扑来。
有人用魂器,有人施展各种大小不一的镇鬼符文,朝三人飞来。
南溟夜并没有出手,而是冷漠地看着。
红蔓上面一步,从腰间抽出一柄通体猩红、仿佛浸了无数血红的发黑的鞭子,用力一挥,鞭子极长,舞成一个圆形,将三人包围在其中。
那些魂器、灵兽、符文纷纷被抵挡在外!
有的人被直接击中,摔倒在地。
慌乱之中,白月宴听到有人道,“…那不是第三鬼王红蔓么?她等级不是比风照澜高么?为什么她要出手保护风照澜?”
眼前的人还没有意识到南溟夜和风照澜并不是同一个人。
红蔓一出手,众人自觉不是对手,纷纷都有些退缩了。
眼下他们要对战的是两个鬼王。——一个鬼王都够他们喝一壶了,更别提两个了。
红蔓冷冷道,“眼瞎的狗东西,站在你们眼前的,是鬼帝陛下。岂是什么阿猫阿狗可以相提并论的?”话音刚落,长鞭挥向刚才那个多嘴的人,长鞭如蛇缠上脖子,硬是将那人的脑袋直接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