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迟疑了一下,“汪先生,您的意思是不必担心这些情况向外泄露?这些人妾身若是要去找,肯定可以找到,但是妾身却担心他们做事不牢靠,万一泄露了……”
汪文言笑了起来,“夫人不必太担心,其实如您说话贾赦办这等事情也只能暂时性守秘,十天半个月也就是极限了,而这种事情我相信没有一两个月根本做不下来,嗯,甚至可能会要两三个月,所以最终大家都会在一种心照不宣的格局下各做各的,……”
王熙凤微微颌首,认同汪文言所言。
“你不也说贾赦应该把他自己周围圈子里能做的都做得差不多了么?他是荣国公府嫡长子,又是一品将军,接触圈子有限,三四十人也就差不多了,再多也不过就是零星个别了,除非他能放得下颜面吃得了苦,又或者他能有像您一样能有这份心思和手段去物色人,但我以为他很难做大。”
汪文言的话深合王熙凤心意。
“那汪先生,妾身其实也完全可以不拘泥于一两个人,多一些也无妨?”王熙凤心中已经有了一些想法。
“嗯,过多并无益处,……”汪文言思考了一下,“以我的了解分析,像此番京营被俘将佐主要还是分成了几个大的群体,一类就是以副将、参将、游击这一类的高级武将,他们大多是四王八公十二侯中武勋家族重要成员,我估计夫人心里自然有数,第二类就是一般性的诸如都司、守备、千总、把总这一类中级武将,他们大多是四王八公十二侯中主脉的成员又或者是旁支的核心或者重要成员,这两个群体数量都不算大,加起来也不过百十人,这两类人我估计拿出赎金的能力都应该有,……”
“第三类就是低级武官了,像把总、哨官甚至队长这一类,他们绝大多数都是四王八公十二侯以外的寻常武勋子弟,又或者是四王八公十二侯中旁支庶出成员,这些人的赎金额度其实不高,但是他们家庭支付能力可能更弱,所以能不能支付得起,也要看情况,……”
王熙凤点头认可。
“所以,我以为夫人其是完全可以以您自己的人脉去攻略一二类,当然若是有其他合适人选协助你更好,第三类您就不必出面,可以找一二得力人手去做,因为肯定会相当繁复琐碎,而且最后可能也会有许多扯皮赖账事宜,但胜在量大,……”
从汪文言处出来,在马车上王熙凤就已经开始筹划下一步打算了。
如汪文言所言,这桩活儿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见分晓的,甚至可能要拖延两三个月,所以都要不必太过于着急。
第一类群体,王熙凤可以通过走内眷路线加上王子胜走外部来联络,第二类群体如果是内眷,她也能搭上线,但是涉及到外部磋商,她就不合适了,得选一个合适人选,她想来想去整个荣国府似乎并没有什么合适人选,倒是宁国府的贾蓉可以一用。
贾蓉年初找宫中门路捞了一个龙禁尉身份,也算是有了官身,而且与其父一样喜欢在外边儿厮混高乐,与京中武勋子弟们都搅得十分热乎。
不过大观园建成之后荣宁二府都陷入了困境,宁国府对荣国府这边颇有意见,认为宁国府出的银子不少,但是却毫无收益,尤其是现在看到贾政即将出任江西学政,分明就是借助元春当了贵妃沾光,而宁国府现在却是举步维艰,甚至连维系正常生活都有些艰难了,贾珍和贾蓉心中都十分窝火。
贾珍贾蓉父子都是奢靡惯了,如果不是年前荣宁二家联手对赖家开刀捞了一笔,这宁国府一样也是维持不下去了,但即便如此,这也是坐吃山空的架势,贾珍贾蓉也都如热锅上的蚂蚁,焦急万分。
前些日后贾蓉便来说事儿,希望荣国府这边能从公中走一笔银子给宁国府那边,言外之意也就是说在修建大观园时宁国府花费太大,就只是补偿了贾蓉一个空头龙禁尉身份,现在这龙禁尉身份也不能当银子花,所以想从荣国府这边借三千两银子。
可问题是现在荣国也是捉襟见肘,三千两银子纵然能拿得出来,但是也绝不可能借给宁国府。
宁国府再难也还不至于缺了这三千两银子就要关门卖宅的地步,也就是一个试探。
但王熙凤也想到这等事情自己已经是一个外人了,又何必来做这个恶人,所以便推给了姑母和老祖宗,当然最终结果还是婉拒,弄得贾蓉也是说了一阵酸话、气话才走了。
贾珍贾蓉这两父子在京中甚至比贾赦和王子胜都更活络,当然由于贾家的没落,宁国府更不堪,所以像其他四王八公这些都不怎么和宁国府这边打交道了,但是像十二侯,以及四王八公的一些寻常成员,贾珍贾蓉父子还是能撘得上边儿的。
至于说第三档,王熙凤心里也有合适人选了,听说那厮现在是在外边儿三教九流无所不交,完全颠覆了之前府里边人的观感,连其祖父现在都完全管不到,甚至不回家了。
回到自家院中,王熙凤就在琢磨,贾蓉和贾瑞可以分别承担这两块的活儿,但他们也都是没有怎么处理过这种事务,还得要好生交代一番才行。
“奶奶,您要去见蓉大奶奶?”平儿一怔之后,反应过来,“您是说让蓉哥儿来帮你?”
“嗯,我三叔能力不行,我估计就是在四王八公十二侯里边能折腾一下,大家都得要看我二叔的面子,还得要靠我自个儿去做,而其他的还得要让蓉哥儿和贾瑞来。”
王熙凤此时已经完全进入了工作状态,眉目间满是精明果决,再无复有在冯紫英身下那婉转浪叫的妇人形象。
“贾瑞?!”平儿大吃一惊,贾蓉也就罢了,可这贾瑞,简直大大颠覆了平儿的想象,“奶奶,那贾瑞能行么?他可是……”
“他可是什么?”王熙凤冷笑道:“你可别小看这厮,这厮据说在银钩赌坊、云顶赌坊、金沙赌坊现在都小有名气,放债无数,虽说数额不大,但是这要总算下来也不可小觑,大太太兄弟两个都在他手上借了不少,我原来以为只有岫烟他爹陷在里边出不来了,没想到傻大舅也一样一头扎进去不能自拔了,前日大太太不是还在骂骂咧咧,就是傻大舅上门来借银子了,哼哼,我看着邢家人都是脱不开赌性,见了赌场就迈不动脚了。”
平儿也听说现在贾瑞不像原来,反倒是很少在府里出现了,原来还在家里族学里管点儿事,现在早就看不上了,成日里在外边儿晃荡,估计也还是和冯大爷有些关系。
“可是奶奶,那贾瑞不是什么好人,若是他要……”
平儿还是有些担心,贾瑞上一回的行径让她心里都有些阴影。
“哼,干这种活儿还需要分什么好人坏人么?他是坏人又如何?只要他坏不到我们身上来便行了。”王熙凤冷笑,“他够恶够狠,才能帮我做好这桩事儿,若是个寻常角色,这桩活儿反而做不下来。”
“可是万一他心生歹意,尤其是奶奶您也说他不比以往,能够出入这些赌坊做些没本钱的营生,……”平儿反而更担心了。
“平儿,你以为他能随意出入这些赌坊是为什么?”王熙凤却比平儿知晓更多,自然清楚贾瑞能迅速发家起来是因为什么,“你可知道这几家赌坊背后的人是谁?”
“谁?”平儿心一紧,突然有所悟,骇然道:“莫不是冯大爷……”
“那倒不至于,冯家如何会去经营这等勾当?”王熙凤摇头,“是那前门砖塔胡同的倪二的营生,而倪二为何在这两三年间就发达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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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说这倪二奴婢也是知晓的,听说这半城的粪水都是他管着往外运,城外那些种菜蔬的也都仰仗他,还有这街里巷里的修造也都是他手底下人在承揽着,只是没想到……”
平儿也知道连荣宁二府的马桶粪水送出去现下都是有专门人管着了,这每年都得要按户按人交银子,交少了还不行,左近羊肉胡同的邹家便是嫌钱银交的多了不肯交,那边隔三差五有粪车在他门口漏粪,不是车坏了,就是粪桶漏了,总之弄得邹家门口臭不可闻,便是去告了官也毫无用处,总不能不准这粪车坏吧?最终只能乖乖交银子。
“哼,倪二若没有靠着铿哥儿,如何能这么快短时间里就发达起来?”王熙凤却是知晓一些端倪的。
工部原本要说二老爷也能插上话的,但是贾政却是一个古板方正人,根本就没有人理睬他,倒是冯紫英和工部以为郎中去了一趟江南,反而还成了莫逆,倪二走了冯紫英的门道,便趁机成为了工部和顺天府这边的指定角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