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话进行得很火热,冯紫英开诚布公,王应熊也知无不言,连带着孙传庭和傅宗龙两个生嫩也都被调动起来了,积极加入话题中。
冯紫英也谈了自己的一些改革观点,比如在职方司下边要设立三个处,一是综合处,二是参谋处,三是情报处。
综合处的职责自然就是上传下达,左联右通,这原来是一个断事在负责,但效率很低,基本上没发挥作用,都是主事们甚至员外郎来承担,这一块类似于后世办公室的工作也要加强。
情报处就不问可知了,冯紫英也谈了自己的设想,比如设立辽东科,察哈尔科,土默特并鄂尔多斯科,叶尔羌并乌斯藏科,朝鲜日本科,西南科,南洋科,要细分化和专业化。
参谋处不用分情报处这么细,按照大区域来进行分派,比如可分成东北、北方、西北和其他四部分,这也是针对大周现在面临的敌情而定。
冯紫英另外还提出自己会建议撤销五军都督府,将其纳入兵部直接管辖,专设训练清吏司和后勤清吏司,而把车驾司并入后勤司中,这样兵部可以变成五个司,再后,就要考虑将职方司拆分,形成为参谋司和情报司,最终定格为六个司一个厅。
冯紫英的这一系列观点让王应熊三人都是既感到振奋,又颇为震惊,冯紫英这可是才走马上任啊,这么做就有些离经叛道得志猖狂的感觉了,部里边的另外两位大佬怎么想,内阁那边怎么看?
看着几人眼底热切中又带着几分担心的神色,冯紫英也笑着摆摆手:「今儿个我也不过是先给你们吹吹风,也就是说说我自己的一些设想,并不是说立即就要付诸实施变成现实,这需要我慢慢和尚书大人以及左侍郎大人商计,总的要把他们的思想做通,才能谈得上和内阁诸公报告,成不成我自己心里一样没数,但毫无疑问,现在的兵部,特别是职方司是不适合现状的,必须要改革,兵部也一样,人浮于事,推诿扯皮,不专业,拖沓延滞,效率低下,这些情况很突出,我相信怀昌尚书和稚绳侍郎都看得见,那么怎么来应对,那就只有改革!」
冯紫英将身体靠在椅背上,放松一些,「我知道这要改革,肯定要触动一些人的利益,闲散惯了,习惯早来早走一件公务丢下一边十天半个月都没有下文,这多舒坦,日后就不行了,限时办结,这一点是我要最先敲定了,非熊,伯雅,仲伦,你们三位要头脑清醒,……」
冯紫英这些想法并非一时头热,实际上在陕西的时候他就有意识地选择了一些细枝末节进行改革,但他也知道自己在陕西呆的时间不长,很多举措即便是定下来,日后极有可能就会被废弃,所以也没有太多大动作,但是到了兵部,他觉得就有必要认真地思考怎么来改革了。….
与贺虎臣、杨肇基二人道了别,冯紫英才返回京师。
贺杨二部驻扎在天津卫,作为北线军团组成的一部分,贺杨二部作为京营军队也就驻留在顺天府境内,而来自蓟镇的军队就驻扎在辽西走廊一线。
被溃败之后的山西镇军重新组建之后成为蓟镇军的一部分,也基本上驻扎在山海关左近。
冯紫英专门去了一趟天津卫,贺杨二部算得上自己的「心腹嫡系」了,虽然表面上他们从京营溃败,重组,再回京营,然后现在又入北线军团,但实际上他们不太可能再回京营,只会融入到蓟镇军中去了,而这一次去辽东,也是与蓟镇主力一道。
对于冯紫英专门来视察并见一面,贺虎臣和杨肇基自然都是惊喜交加。
现在的冯紫英就不再是昔日的顺天府丞了,而是真正直接掌管整个大周军队的三巨头之一,而且还是传门负责调度战事的右侍郎。
表面上看起来右侍郎不及掌管武选司的左侍郎,但对于武人们来说,只有
打仗才是他们晋升的唯一机会,只要仗打好了,那一切都不是问题。
现在有了冯紫英做靠山,贺虎臣和杨肇基都是雄心勃勃,一心想要在辽东战场上建功立业。
冯紫英自然是要鼓励和提醒一番的,虽然他也知道辽东战场不好打,但是如果北线军团支援到位,赵率教不草率行事,守住沈阳中卫应该还是做得到的,但杜松部能不能拯救出来,就要看赵率教和尤世禄的临场应变指挥能力了。
既然去了天津卫,肯定还要去王熙凤和布喜娅玛拉那里去见一面的,
不过冯紫英没有在天津卫逗留太久,只留宿了一夜,但就这样也让王熙凤和布喜娅玛拉喜出望外了。
反正冯紫英回京之后以军务繁忙为由,在兵部公廨里住了两晚才回的府里,也足见久旱逢甘霖的王熙凤和布喜娅玛拉战斗力有多么强悍。
黄得功和左良玉已经在蓟镇中站稳了脚跟,打出了名声,现在贺虎臣和杨肇基如果也能在辽东战场建功,那这几个新锐将领也就能算得上是自己的基本盘了。
和老爹手下的贺世贤、龙氏兄弟、曹文诏、刘东旸、刘白川这些人相比,自己的这些将领虽然还略显稚嫩,但是随着时间推移,他们也一步一步成长起来,这还没有算王成虎、邱子雄、赵千山、马进宝、莫德伦这些主动投靠自己的杂系将领。冯紫英很清楚,随着大周朝局的动荡,朝廷和南京如果要靖和,就意味着以文驭武的格局会受到冲击,虽然可能文官内阁依然强势,但是武人势力在经历了相当长的萎靡期之后也开始有了一些触底反弹的趋势,这也是义忠亲王想要利用的契机,如陈继先和自己老爹这样的军头,要想轻易消除影响,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如果王子腾之流也要趁机挤入这里边,那这种格局还会更明显。这种情形下,组建一支属于自己的武将基本盘就非常重要了,尤其是自己还是文官身份,比起老爹来就更方便许多,也不会引来太多猜忌。
唯一可虞的就是左良玉、贺虎臣他们这一批将领太年轻,资历太浅,还需要时间来慢慢积累沉淀,而王成虎、赵千山和马进宝这一类又属于杂系将领,很难挤进诸如大同系、蓟辽系、宣府系乃至现在逐渐成型的西北系这一类军中大山头中去,所以在成长上就必定受到歧视和打压。
自己这个兵部右侍郎算是一个相当重要的职位,在未来他们的选拔任用上可以发挥特殊作用,但同样这也需要他们拿出实打实的战绩来,才能让自己有说服同僚和上司的底气。
「冯紫英又躲到天津卫去了,都几天了?」郭沁筠都快要气疯了。
一连串的噩耗接踵而至,让她如热锅上的蚂蚁,坐卧不安,但是又找不到谁可以帮助。
「听说回来了。」周培盛一脸苦笑,「但一直住在兵部公廨里,连家都没有回,忙于处置公务,据说主要是应对北线军团东浪去辽东的事儿。」
「他就这么忙碌?」郭沦筠愤怒中带着狐疑,「这才走马上任几天,就忙不送地跑天津,北线军团东渡,不该是车驾司的事情么?车驾司该是左侍郎管而不是他这个右侍郎的管辖范围吧?」
还别说,郭沁筠对朝中七部事务的分工还是了如指掌的,冯紫英不该管车驾司她都知晓。
「听说是冯紧英主动请缨他和商人更为熟悉,大沽和榆关的开港建设都是他当时在当永平府同知和顺天府丞时推动起来的,所以山陕商人那边对他都十分亲近,协调民船也更方便。」周培盛也专门去问过。
冯紫英回京之后担任兵部左侍郎一度让荃妃娘娘喜出望外,都去崇玄观呆了好几日了,未曾想冯紫英根本就没有多少心思来顾及这边,自己也派德海登门去见了一面,可冯紫英几句话就打发了,然后就是忙碌,再然后就去了天津卫。
周培盛能感觉到朝中风色的变化,传言朝廷在和南京谈判应该是真的了,义忠亲王有可能要效仿前明景泰帝和天顺帝弟终兄及,那样一来,永隆皇帝的几个儿子恐怕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别说恭王,就算是梅月溪的禄王,也一样是空欢喜一场。
这段时间他也注意到了梅月溪和戴权的惶惶不可终日模样,心里好笑之余,也对自己的命运充满了怀疑,禄王都没戏,恭王还说得上么?
义忠亲王一旦继位,永隆皇帝这一脉肯定都会被打入冷宫,幽闭起来也很正常,甚至鸠酒一壶赏赐也极有可能.问题是现在己方却是束手无策,竟然不知道该如何着手来改变这种大势。
现在是根本就没有人把恭王打上眼了,永隆皇帝这一脉都要被扫地出门了,谁还在意恭王这个稚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