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密低下了头,面有愧色,轻声道:“小弟明白,多谢大哥的不弃。所以小弟一直是肝脑涂地,鞠躬尽瘁地回报大哥,全力为这次起事作准备!”
杨玄感冷冷地说道:“密弟,你真的有自己说的这么忠心吗?你真的没有旧病复发,再次妒忌他人吗?以前好歹只是王世充一人,可现在呢?每一个文士,你都看不顺眼,你究竟想做什么?是不是我杨玄感身边只有你李密一个会写字,会谋划的,你才满意?”
李密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大哥,你怎么可以这样想?小弟再说一次,小弟只是对那韦福嗣有看法,此人断不可留!”
杨玄感厉声道:“行了,密弟,别说这种话了,杀了一个韦福嗣,虞柔,裴爽,郑俨这些人会一个个全跑掉,你难道不明白这个后果吗?”
李密咬了咬牙:“那也是必须要付的代价,韦福嗣这种小人留在大哥身边,早晚要坏事,长痛不如短痛,现在借口他违反军令,将他诛杀,总比他以后成了气候要好。”
杨玄感哈哈一笑:“他违反军令?顺着我的意思,拍几句马屁就是违反军令了?我的密弟,你要杀人总得编个好点的理由吧。”
李密的目光呆滞,额角的汗珠横流,叹了口气:“就算大哥不想杀他,那把他打发走,让他离开我军,这总不是难事吧。”
杨玄感冷冷地说道:“这些天来我军的后勤统计,军饷发放,军械整理,全是韦福融一手经办,我军的底细,他了如指掌,现在我把他放走,那岂不是我军所有的底细都会泄露给隋军?”
李密恨恨地一拍马鞍,打得座下的瘦马一阵悲嘶:“杀也杀不得,放也放不得。那让这韦福嗣去做那无关紧要之事,比如去看护伤兵,这总行了吧。”
杨玄感看着李密,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密弟。你究竟要闹哪样?为了个韦福嗣,至于这样吗?你究竟恨他的是哪点?要说贪财好利的小人,投奔我们的人里,一大半都是这样的,你为何单独针对这韦福嗣?”
李密咬了咬牙。抬起头,朗声道:“大哥,你既然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小弟也不妨明说,我不是怕韦福嗣夺了你对我的信任,也不是多恨他的为人,而是因为韦福嗣为人太势利,见风使舵,他看透了你不想进关中,而是想强攻洛阳的心思。一味地迎合你,甚至肯为了你到军中串联,现在只是一些江南的文官子弟,接下去他一定会去为大哥游说韩世谔,顾觉,周仲隐这些降将,最后用这些人来造声势,逼全军留在东都,不入关中。大哥,这就是你的真正所想吧。”
杨玄感长叹一声:“密弟。你真的就是大哥肚子里的蛔虫,大哥的心思,你全知道,只可惜。在这件事上,你为什么就不肯站在大哥的这一边?”
李密厉声道:“别的事情我都可以商量,甚至你现在要把王世充也请回来,我李密也没意见,大不了我再度游走江湖,当我的名士。可现在已经起兵了,咱们的生路只有一条,连王世充都给您指得清楚,那就是去关中,我不知道东都有什么好,你这是魔怔了吗?非要强攻这座不可能攻下的城池?”
杨玄感冷笑道:“不可能攻下?对我杨玄感来说,没什么不可能的事情。现在隋军只有卫玄一路,而且骑兵已经被我尽数消灭,只剩步兵的老贼,未必敢出关,杨广的大军远在辽东,没两个月过不来,东都还能撑两个月吗?”
李密抬高了嗓门,一指远处的东都城下,双眼圆睁:“大哥,你不是没见过什么是大炮飞石,什么是八弓弩箭,要是靠死人,不要命的强攻就能攻下东都,我还至于这样劝阻你吗?我也不是不知道攻占东都的好处,但这东西是镜中花,水中月,只会把你我引入地狱的大门!”
杨玄感厉声道:“好了,密弟,那天我弟弟说得对,你并没有家人给杨广所杀,没这血海深仇,所以不能理解我要报仇的迫切感,什么百官家属,隋朝帝都,那些对我来说,都是虚的,我所要的,就是打破东都,尽诛杨广的兄弟子孙,大丈夫不报此仇,纵使生于天地之间,又有什么意思?”
李密急得一拍鞍头:“难道进了关中,就不能报仇了吗?杨广的祖坟,隋朝先皇与祖先的陵庙,都是在大兴,你就是想报仇,也应该进关中才是!”
杨玄感冷笑道:“先帝二圣对我杨家天高地厚之恩,我杨玄感恩怨分明,才不会去欺负死人,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要杀的,只是杨广一脉罢了,念在我们跟胖子的交情,他的三个儿子,我可以放过,但其他杨广的子孙后妃,一个也别想跑,通通得给我爹抵命!”
李密长叹一声:“疯了,大哥你真的是疯了,早知道你如此,我打死也不会劝你起兵的。”
杨玄感哈哈一笑:“你说对了,起兵本就是疯狂的举动,我杨玄感是疯子,你李密也是疯子,而现在,我要做最疯狂的事情,就是强攻东都。”
李密摇了摇头,缓了缓语气:“大哥,咱别激动了,行不,你想攻东都,可以,但你拿什么攻?用血肉之躯去硬耗城中的弹药箭石吗?东都城中有军械局,有的是弩箭,拆了皇城的几座假山,就有源源不断的石头,你真的以为他们的弹药是可以消耗光的吗?”
杨玄感摇了摇头,神色自若:“当然是打不光的,但弹药可以靠现造,拆房,吃的东西也能靠造靠拆吗?”
李密的双眼一亮:“大哥的意思是?”
杨玄感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之色:“东都城中,有多少人口?”
李密脱口而出:“八十多万人,现在是战时,有兵马和四郊的百姓入城,只怕接近百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