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公不敢怠慢,立即领命去了。临走时和汉王交换了个茫然不解的眼色,俩人都觉得今日见鬼了!
皇帝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吧?
竟还特意派大总管去提醒那不要脸的两人注意影响别闹得过火?
言下之意是,私下里你两尽管打情俏骂,只要别让御史捉着把柄就好?
汉王面孔僵硬,窝火得不行!凭什么啊?父皇这心偏得也太没边了!耳边还听父皇道:“你别一天到晚顾着别家的事儿。上次让你给圻儿寻个妾侍的事,你可放在心上?”
汉王想起儿子的嘱托,忙道:“上回父皇交待儿臣后,儿臣用心为世子挑选了几户女儿。太常寺卿程大人府上有一孙女,娴美贞淑,儿臣有意为世子求娶。”
皇帝点点头。心里挺满意儿子选择。若是汉王选了哪位朝中重臣武将的闺女,他必不会同意。太常寺卿的孙女,正好。
“既然选定了,那就尽快将事情办了。”皇帝想到世子妃就皱眉,“圻儿也不小了。”
汉王应声道:“是。只是……程大人一直不曾给儿臣回复。”
皇帝哦了声:“程老儿清高得很。让他孙女做世子妾必然觉得委屈了。”再委屈也没用。程老儿哪能比得上自家的孙子来得重要?
“朕会着礼部遣官媒上门。”皇帝扬眉道,“给足他家面子了!”
汉王喜道:“儿臣代世子多谢父皇!”
不几日,汉王世子朱瞻圻定了太常寺卿程大人府上二房长女程雪芜为妾的消息,不径而走。
程大人再不满这幢亲事,也无可奈何。他拒绝得了汉王,却拒绝不得皇帝!程家长房黯然无声,二房欢欣雀跃。
好在没多久长房也有件喜事:程雪枫秋闱中举,春闱虽然不曾更进一步,但十九岁的少年举人也是难得。媒人几乎踏破门槛。在雪芜的亲事定下后,程大人为自家的嫡长孙定下了礼部右侍郎张鸣的孙女张涵玉为妻。张鸣是朝内旗帜鲜明的太子党。
程家的态度让皇帝会心一笑,却让汉王恨得牙痒!
汉王乘机在皇帝出征前的群臣宴饮中对英国公玩笑道:“今后我们两家要亲上加亲了!”
英国公一怔。
“您不是已为伯忠求娶程大人长房的孙女么?”
英国公方正的面孔登时一沉,暗带责怪的看了汉王一眼:怎么这般沉不住气!
皇帝已经笑了起来:“还有这等事?看来程家教女有方啊!”
汉王的一番话让英国公立时陷入了两难的处境:当初这桩婚事已经敲定,消息都放了出去。不想自家的逆子竟然吵着闹着要换人,硬是看中了程雪芜!谁知汉王世子又捷足先登。他怎能与汉王世子抢人?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张伯忠的性子最独不过!他娶不到心上人,就算逼他娶了程雪涵,也只会害了那姑娘!是以这事英国公府便当作没发生过一样,宁愿让程家误会自家反悔也没作半句解释。
如今汉王突然提及此事,他若说亲事生变,岂不是平白坏了程雪涵的名声?!
心思疾转,他起身笑道:“程家刚许了个姑娘给皇家,一时三刻怕是不舍得再许出去其他的女儿了!”
皇帝不知其中纠葛,英国公又是自家的爱臣,加之喝多了酒,兴头上手一挥:“朕给你们两家赐婚!”
英国公还要拒绝,汉王世子已然起身笑道:“孙儿代伯忠谢父皇隆恩!”
英国公冷眼瞧着汉王父子俩一唱一合,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无力:这一对父子的心胸,远不如太子皇孙!他在靖难之役中曾与汉王并肩作战。汉王骁勇,他素来欣赏。就算帝后认定了嫡长子朱高炽,但病歪歪的太子如何能与英武的汉王相比?英国公在太子与汉王之争中,默默的站在了汉王的身后。
可是今日他突然间生出些悔意:自己可得再好好思量番,莫不能选错了方向,晚节不保!
皇帝的赐婚将程家推向了荣宠的顶峰。
程老爷隐隐觉得有哪儿不对劲:英国公府之前主动求亲,突然又没了声音。他还以为英国公悔了这门亲事,没想到拖了这么久,竟然是为了求份赐婚的荣耀?可看着并不像啊!
他再怀疑,也绝想不到二房孙女程雪芜李代桃僵,埋下了日后令长房几乎家破人亡的祸根!
再说王公公当日奉了口喻赶到魏国公府传话。魏国公惊得一身冷汗:必是皇帝派人斥责来了!裘安那孽障!唉!这回不知要挨多少板子!
谁知见了王公公,他的面色竟然还不错!就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古怪!
“国公爷,三爷可在啊?”
“在!”徐钦忙道,“近日他胡闹得紧。我关了他在屋里反省多日了!”
胡闹成这样还让陛下偏帮的,也就您府上这位了!王公公嘀咕。
“带咱家见见三爷吧!陛下有重要的事交待他。”
徐钦的心立时提到了嗓子口:“公公请跟我来。”走了没几步,忍不住问,“裘安年少轻狂,行事不知轻重。陛下这回气得不轻吧?”
王公公瞧了他一眼:“还好,还好。”
还好?徐钦楞了楞,这算什么情况?
“三爷哟!”王公公迈进裘安的书房,见他屋里竟堆满了《大明律》的书卷,桌上笔墨正浓,徐三竟在用功笔记,不禁又惊又奇!“三爷这般用功,陛下见了,定然欣慰不已!”
徐三正心虚呢:陛下竟然派王公公来申斥自己?!一定是怒极了!
“才几日不见,三爷竟清瘦了这么多!”王公公怜惜的道,“用功也要注意身子。”
徐三扯嘴干笑:“我这不是在陛下面前夸下海口了嘛!”他咽口口水,小心翼翼的问,“陛下最近……心情可好?”
王公公收了笑容,瞧瞧徐三,又瞧瞧魏国公,正色道:“徐裘安听口喻。”
徐三噗通一记跪了下来。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反正逃不过,早死早超生!
王公公清咳了两声——并非装模作样,他是真的喉咙痒。这辈子传过多少旨义,第一回这般无所适从!他几乎一字不差的转述了皇帝的话:
“徐裘安,你与练白棠识趣些,适可而止。”
徐三楞住了。他眨眨眼,抬头问:“就这样?”
徐钦也觉不可思议,陛下这话什么意思?什么识趣,什么适可而止?他面色渐渐的难看起来!皇帝这哪是在斥责裘安,分明是在包庇纵容他啊!
陛下怎可如此?徐钦怨恨陡生:这是想将裘安养成个废物纨绔么?!
徐三腾的爬起来,惊诧的问:“您不是假传口喻吧?”
王公公撇撇嘴,瞪了他一眼,一挥拂尘道:“口喻已传到。咱家告辞。”
送走王公公,徐三仰天大笑!
陛下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