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结束,白棠才回到松竹斋,全宏就送了封信给他:“这是秦公子给您的信。”
阿简?白棠心头一颤。默然无语的接了信,坐在茶室的榻上,捏着信封迟疑了许久,心一横,鼓起勇气拆了信封。
薄薄一张纸,寥寥几句话。
白棠:
愚兄已回苏州,一为退阮家亲事。二为娶你说服族人。待兄归。
信纸飘落至地,白棠呆呆的捂着脸悲叹:这可怎么办!
苏州,秦宅。
阿简意外归来,秦南星还当他是为了亲自给阮家下聘,打趣他道:“你怕爹娘亏待了若瑜么?”
阿简恰到好处的红着脸笑道:“若瑜是将来秦家的宗妇。理应儿子亲自下聘。”
秦南星频频点头:“应该的。”
阿简又将京城诸事挑了重点说与父亲听,特意提及白棠在使臣宴上的表现,听得他父亲惊赞不已。拍着他的肩膀道:“你能认得白棠,与他交好,是我秦家的福气!”
阿简垂目轻笑。是啊,认识白棠,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回到自己的书房,阿简唤来品雨:“怎么样了?她有动作了没?”
品雨缩着脖子道:“如意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阿简磨梭着桌上的一块镇纸石,面无表情的道:“这幢事你做的很好。”
品雨心中略慌,偷偷瞧了眼少爷,总觉得少爷最近变了许多。以往少爷勉强还算得上外热内冷,如今年纪上去了,从里到外竟都冷了起来。
“少爷,老爷不会怪罪我吧?!”
阿简冷哂:“有我在,怕什么。”
他现在就怕阮氏不动手!
他微笑道:“走,去库房。”
“库房?”
阿简大声道:“为若瑜多挑几件聘礼啊!”
阿简亲自为未婚妻挑聘礼的事很快传到了阮氏的耳朵里。
她捏着丝帕,将上头缀着的几颗珠子都拧了下来,滴溜溜落了一地。
“想娶若瑜?”她冷笑,“作梦!”
她无法阻拦丈夫为阿简向娘家提亲。但定亲是一回事,成亲又是另一回事。只要有她一日,若瑜绝不可能进秦家的门!
咱们等着瞧!
很快便到了下聘之日。清早,阿简换了身崭新的宝蓝色袍子,衬得他俊朗的脸精神又饱满。
院里头满满当当的堆着一担又一担的聘礼。请来的锁呐鼓乐手整装待发。
阮氏着了件暗红色的锦褙子,亦是一身喜气,笑吟吟的对阿简道:“好了,等若瑜进门,我可就享福了。”
秦南星看着儿子也是满心欢喜,却见管家面带惶恐的奔了进来:“老爷!夫人!少爷!”
秦南星拧眉斥道:“慌什么?!”
管家吸了口气,凑到他耳边道:“老爷,如意、如意回来了!”
秦南星哪记得什么如意如花的,茫然问:“如意是谁?”
阮氏眉心一动,丝帕轻点唇角掩饰笑意。
管家跺脚道:“先夫人留下的丫鬟,给少爷……知人事的那个如意!”
秦南星想起来了,立觉不妙:“她回来做什么?”
管家颤声道:“她、她说回来找少爷替她作主。”
阮氏故作惊讶道:“你说什么?如意回来要找少爷作主?作什么主?!”
秦南星勃然大怒:“她好大的胆子!给我轰出去!”
“老爷——”管家急道,“不行啊。她身边还抱着个襁褓婴儿呢!”
秦南上双目晕眩:“什、什么?!”他捉着管家的手,“什么婴儿?!”
阮氏足下踉跄,面色惨白的望向阿简:“阿简——如意她,有孩子了?!”
阿简沉声道:“此事是母亲一手操办。阿简也不清楚为何如意会有孩子!”
阮氏忙要解释,管家打断道:“老爷夫人,今天是少爷给阮家下聘的日子,这事儿可不能闹大!”
秦南星咬牙道:“先让那贱人进来!”他怒气冲冲的瞪着阮氏,“你是怎么办事的?竟然让她有了身孕?”
阮氏急得眼中全是泪:“夫君,妾身的吴嬷嬷还有阿简房里的丫头,都亲眼看着如意喝下避子汤——谁知她吃了药竟然还会怀上!”
秦南星强按下怒火:“谁煮的避子汤?!”
吴嬷嬷跪下道:“是老奴亲手煮的汤药。老爷,避子汤绝无问题,那药还是荣和堂开的!每日一贴,从未遗漏!”
就算是她们做的手脚,如今连药碴也不剩,追查不出什么东西了。
秦南星脸色阴冷至极。对阮氏道:“如意这事你若办不妥当,是可早些卸下府上诸事好好享福去了。”
阮氏一怔,即惶且怒。含着的泪水潸然而下,楚楚之情瞧得秦南星心中一软。
秦简皱眉道:“父亲,母亲怎会在此事上疏忽?我看该请荣和堂的大夫问一声,是不是有什么法子可以化解避子汤?”
阮氏心一跳,飞快的瞅了眼秦简,对丈夫道:“无论如何都是妾身的疏忽。夫君放心,妾身一定给您和阿简一个交待!”说毕,她擦了泪掉头而去。
秦简冷静的道:“父亲,咱们也去听听吧。”
如意抱着孩子,昔时漂亮妩媚的脸略微圆润,肤如凝脂。可见近一年并未受什么苦,日子过得相当不错。只是她一脸的惊惧与悲伤,眼若小鹿般的可爱可怜。
阮氏踏进屋子,一眼瞧见她怀里的孩子,竟先笑了笑,问:“孩子多大了?”
如意下意识的抱紧了孩子:“三、三个月了。”
“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
阮氏按下心底的满意,很好。如意不负她所望,给阿简生了个庶长子!她几乎想笑出声来!秦家的规矩,宗子在有嫡子之前,绝不可有庶子!
“这是谁的孩子?”阮氏沉声问。“你为何抱着他到我秦家找少爷为你作主?”
如意跪倒在地,哽咽道:“夫人,孩子是无辜的。请夫人容我见见少爷吧!”
阮氏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如意,你怎敢说这孩子是少爷的?!我每日命你喝的避子汤,难道都是假的不成?”
如意惊惧道:“不,不是您想的那样,您误会了——”
“误会?”阮氏怒极反笑,“你到底用了什么法子怀上的孩子,你自己难道不知道?”
如意哭喊道:“夫人,您听我解释。真的不是您想的那样!”
“我不必听你解释!”阮氏气得胸脯起伏不定,“我已经派人请了荣和堂的大夫来。到时他只要诊过你的脉,就知道你先前用过些什么汤药。如意,你还是从实招来的好!这个孩子,你到底是怎么怀上的!”
花厅后头,秦南星听得面色稍缓。看来这事与妻子真没什么关系。
如意吓得抽泣不止:“是、是我事先服了解药——夫人恕罪,我一时糊涂,想着要做少爷的姨娘,才犯了这个错。但是这个孩子——”
“够了!”阮氏深吸口气,闭着眼睛按揉太阳穴,“你偷偷怀了少爷的孩子,又趁着少爷下聘的日子上门讨要说法,呵,好算计啊!”
如意擦了眼泪道:“夫人,奴婢真不是要赖上少爷,奴婢只想求见少爷——”
“闭嘴!”阮氏怒斥,“你个不知廉耻的贱婢!”她双眸微沉,“你犯了秦家的大忌!害得阿简未娶正妻就有了庶长子,按族规,阿简是要被族老申饬的!”
秦南星听得心一抽:这事,还真不好向族老交待!
不由杀意顿起:这个孩子,留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