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戎黎去县城何华英家把戎关关接了回来。
一进家门,戎关关就抱住了徐檀兮的腰:“嫂嫂,我好想你啊。”
徐檀兮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我也很想你。”
高度刚刚好,戎关关撅着嘴去亲徐檀兮的脸。
戎黎立马把他拎起来,丢得远远的:“不准亲。”他看了徐檀兮一眼,提醒她:“男女有别。”
徐檀兮哭笑不得。。
戎关关把被哥哥拎乱了的棉袄拉好:“嫂嫂,什么是男女有别?”
徐檀兮不知道怎么跟一个五岁的孩子解释男女有别。
戎黎解释了:“就是你不能亲你嫂嫂的意思。”
戎关关是十万个为什么:“为什么?”
戎黎有点烦他:“只有我能亲。”
戎关关不服:“为什么?”
“我是她老公。”
哼!
戎关关觉得哥哥无理取闹:“为什么老公才能亲?小栀子姐姐的妈妈也会亲小栀子姐姐。”
啰里啰嗦,烦得要死。戎黎懒得跟他东拉西扯:“不为什么,我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看看,看看这个人!
戎关关躲到徐檀兮后面,捂着嘴,悄悄地告状:“嫂嫂,哥哥他好不讲道理哦。”
戎黎的听力一向好得过分。
“敢不敢大声点说?”
戎关关超大声:“我不敢!”
戎黎舔了舔牙,想揍他。
徐檀兮忍俊不禁,她把戎关关挡在后面,转移了话题:“先生,你喜不喜欢吃汤圆?”
戎黎点头:“甜的都喜欢。”
戎关关探出脑袋瓜:“我也喜欢。”
徐檀兮下午买了很多汤圆,元宵十五要吃汤圆,那样才能团团圆圆。
太阳落山,天黑了,小巷两旁的人家点起了灯笼,小镇里的年味儿还很足,元宵十五舞龙舞狮,好不热闹。
外面锣鼓喧天,戎关关等不及了:“嫂嫂,汤圆好了没?”
徐檀兮在厨房应:“还没有。”
吃的还没好,那他先玩,他去屋里拿出两根仙女棒:“哥哥,你先帮我点仙女棒。”
“给我。”戎黎把手持的烟花接过去,“去把手套戴上。”
“哦。”
戎关关去戴手套了。
这几天经常要点烟花爆竹,戎黎口袋里就有打火机,他把烟花点上,火光吱出来,他在光影的缝隙里看到了温时遇。
戎黎稍微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院门开着,温时遇走进来,他风尘仆仆,眼里沾染到了外头冬夜的寒气。
天上的烟花一朵一朵炸开ꓹ 红的绿的一簇一簇,元宵节的灯亮了整条小巷ꓹ 火红色的光下有来来往往热闹的人影,舞龙队就在不远处的人家门口,金色的龙在起伏跳跃ꓹ 放眼望去,隐约能看到玉骢雪山上葱葱郁郁的重影ꓹ 正月十五的祥云镇像极了一副热闹的市井画,从夜里而来的温时遇像画里的添色。
隔着几米的距离ꓹ 他问戎黎:“你和杳杳领证了?”
戎黎手里的烟花掉在了地上ꓹ 他有很不好的预感,过了很久,才点头:“嗯。”
徐檀兮从厨房出来了。
“小舅舅。”
她看见温时遇很诧异。
温时遇问了她一样的问题:“你和他领证了?”
她颔首。
温时遇站在门口前,外面的灯光和烟花给他周身镀了一层金边,这样温柔朦胧的光影都柔和不了他眼睛里的清冷,深邃的眸像干净但刺骨的冰凌:“戎黎,你跟我出来一下。”
他先转身出去。
戎黎只迟疑了几秒ꓹ 跟上。
徐檀兮喊了声舅舅,追上去:“是我提议的ꓹ 你不要责备他。”
她知道ꓹ 温时遇他生气了ꓹ 他很少很少生气的。
他回头ꓹ 目光比夜色寂寥:“杳杳你在屋里,不要出来。”
徐檀兮没有跟着出去。
温时遇和戎黎往僻静的巷子深处去了ꓹ 那一处光照不进去ꓹ 天上的烟花一朵一朵ꓹ 深巷忽明忽暗。
君子温生,温润如玉。
这块玉ꓹ 这会儿冰凉冰凉的,眉梢的风度和清雅都被隐忍的怒气压住了。
他今早八点拿到了车祸确切的消息,之后的十二个小时,都在赶来的路上,耐心早就用完了,一句客套的场面话都没有。
“去年四月,杳杳随她祖母、姑姑去普渡寺礼佛,在潮汐路上发生了连环车祸,起因是一辆大货车撞到了尾号843的私家车。”
他盯着戎黎的眼睛,脸上有明明灭灭的光,爆竹和锣鼓声杂乱无章,他的声音像三九天里穿来的风:“杳杳坐的那辆车刹车被人动了手脚,为了躲避前面的车辆撞上了护栏。车祸中丧命的受害人一共有四位,大货车司机、杳杳的祖母、姑姑,还有尾号843的车主。”
他停顿片刻:“843的车主是你对吧?”
戎黎没有否认,昏暗的环境里他什么也看不清,眼里都是混乱的黑影。
“当时我查到了你的身份,也查了大货车司机,除了我,锡北国际的人也都在查,但所有的监控都被人黑了。”
至于监控是车祸前被截了,还是车祸后,根本查不到。
“因为大货车司机那里没有查到任何异常,我和警方都把调查重点放在了刹车上。”翩翩君子今日有些咄咄逼人,因为有人碰了他的逆鳞,“在南城刚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利用了那起车祸假死,知道监控是你让人动的手脚,但我不知道,大货车司机是你安排的。”
他和警方都以为是偶然,原来是戎黎把证据伪装成了偶然。
“你知道杳杳的祖母和姑姑真正的死因是什么吗?”
戎黎垂着眼皮,一声不吭。
温时遇朝他走近:“刹车失灵后,车卡在了护栏上,大货车方向失控,二次撞上来,杳杳车上三个人,两死一伤。”
只有她一个人活下来了。
但也丢了半条命,在医院住了很久,还患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
动刹车的人是凶手,大货车司机也是,还有主谋戎黎,是他们相互作用导致了这起连环车祸,就算有弄巧成拙的成分,但谁也不无辜。
温时遇质问他:“戎黎,这些你都知不知情?”
一开始,他不知情:“警方的资料上只写了刹车失灵,也没有监控,我以为只是一条路上的两起车祸。”
那是因为锡北国际的人也在查,温时遇为了不让徐檀兮卷进去,让人在资料上做了部分隐瞒。
“为什么突然带杳杳去领证?”温时遇几乎可以肯定了,“因为你也查到了,你心虚了,你想拿结婚证来当免死金牌,对吗?”
戎黎低着头,睫毛的影子落在眼睑,慌乱地颤动。
大年初七,池漾打了电话过来。
他说:“四月份的车祸另有隐情。”
“什么隐情?”
“为了避开锡北国际那帮人,温时遇在案子的资料上动了手脚,刹车失灵只是车祸的一个成因,受害人致死的真正原因是与大货车第二次相撞。”池漾迟疑了很久,口吻变得凝重了,“六哥,大货车司机是我们的人。”
他们为了策划假死,安排了一辆货车,货车撞了戎黎得车后,方向失控,徐檀兮的刹车又被人破坏了,就是这么多巧合,就像他认识徐檀兮一样,也是因为很多机缘巧合,像命运在捉弄他们。
“你为什么不否认?”
戎黎否认不了。
他初七知道了真相,初十就带徐檀兮去领了证,不是想要免死金牌,他只是想死在徐檀兮身边罢了。
温时遇眼角被风刺红了:“为什么不否认!”
戎黎沉默不语。
温时遇一拳挥在了他脸上,不要一身优雅,他跌跌撞撞,和后退的戎黎一样狼狈。
他低下头,喃了句:“都怪我,我不应该让她跟你在一起。”
他刚知道戎黎的身份时,想过反对,可他家杳杳那时已经陷进去了,他不忍心,以为戎黎只是利用了车祸,如果知道他是主谋……
晚了。
怎么办,他家杳杳怎么办?
温时遇也慌了。
戎黎擦掉嘴角的血,屈膝,跪下:“小舅舅。”
温时遇目光很冷:“别叫我小舅舅。”
他跪在那里,姿态低到尘埃里:“我求您,不要告诉杳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