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中来攻主力全去围攻一个女瑶,见秦霜河等人纷纷逃走时他们想去追,但他们身前的女瑶还活着。铁索穿肩,每一动就全身发抖,做这种决定前也没想到会这么痛……但是面前敌人一旦想退,女瑶抓住铁链,重新站了起来。从肩胛开始渗血,她失血随着大幅动作而增多,但她在穿骨的铁链上重重一拍,博大内功逆绳而走,让身前人无法分心。
这个眉毛都不皱一下的女魔头手抓着铁索,冷声:“要战就战,何必废话?!”
她立在草垛上,黑衣若浓烟般,席卷她,覆盖她。天上明月被层层云翳挡住,她那稚气未脱的面孔上一派模糊。然那种掺着冷气的眉间气韵,那种独当一面的凌然之势……她体内蕴着无限恐怖力量!
众人:“……”
这个疯子!
这个疯了一样的女魔头!
这么一个疯了的女魔头,本身价值已经超过这个寨子所有了!
女瑶一人将夜间来袭的正道弟子们牵制住,秦霜河等人则扣着被铁链穿伤、好不容易脱困后却已奄奄一息的斩教教徒们急退。他们退出那个山中寨子,在夜间奔走。当他们退出了那危险地段,登上了山中更高地势可以看到寨中情况时——只见寨中熊熊大火燃烧!烈焰冲天,已不见天日!
秦霜河失神,一下子跪下。风拂过她苍白的脸,她手捶地面,恨声:“全毁了!全毁了!这帮混蛋!”
四大门派势大,斩教势弱。不能硬拼下,他们一退再退……四大门派却还想将他们赶尽杀绝!混账!
秦霜河身后,或坐或跪或瘫,乃一众被救出来的弟子。那铁链穿琵琶骨所造成的伤害太大,他们战力已失,且要强忍,才不痛叫出来。秦霜河骂了一通,气火攻心,怀孕的她生不得气,立即又开始小腹阵痛,身边两个副手连忙关心她情况。
程勿跪坐在山巅,怔怔然看着寨中大火燃烧的样子。他与这些人很陌生,他们在骂骂咧咧时,他一声未吭。程勿眼睛漆黑,幽静无比。待身后呼痛惨叫声弱了些,程勿才开口:“怎么办?”
秦霜河等人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少侠还跟他们说话。想到方才寨中少侠疾呼“小腰”的样子,几人脸色变得奇怪,想这教主女瑶的爱宠,莫非还和教主身边的大人牵扯不清?这关系是否太复杂了?不想这些,秦霜河捂着小腹,勉强给出了建议:“大家都受了伤,一时半会儿起不来。小腰姑娘自是要营救,但我等也需休息。待我跟圣女大人传讯后,招得人马再去救人。”
秦霜河说的慢,她神色古怪。她口上这般说,但她心中想……也许,等救到人的时候,就到了名器大会了。
在此之前,圣女大人必然要他们集合,不愿他们私自行动,浪费人力。
那小腰姑娘,也许,也许得……
程勿轻声:“好。”
他站了起来,向着寨子方向看几眼,直接运用轻松从山巅处向下纵。他身如大鹤,跃下山头,缥缈之形踩在山间从上到下的浓密绿荫上,翩若惊鸿。秦霜河纵前,却没抓住他的衣袖。
秦霜河:“程勿!你干什么!”
身已在半空中的少侠回头,望着山巅上跪着的、虚弱的一众人。他说:“我没受伤。”
秦霜河看着他渗出衣袍的血:“……”
程勿说:“你们慢慢养伤吧,我去救小腰妹妹。”
秦霜河大气:“程勿!混账你回来!程勿……”
少年身形掠入了绿海中,他那种倔强的、不回头的气势,让人生气。秦霜河想追出去,苦于自己腹痛、手下也受伤,只能站在山头大骂。程勿不在意,他选择一个横冲直撞的奔行方式,直冲着那寨子。他只能选这种直线型路线,因他若迂回些,以他的体质,他在山中必会迷路,会耽误他救人。在寒夜中奔走穿行,耳边飒飒风声追逐,程勿脑海里无数次回荡她转头看他的眼神。
那眼神说:别管我,走。
程勿心中咬牙:不!
小腰妹妹的肩胛骨被铁链穿伤了,她动不了。她落入别人手里,会被折磨。她还是一个小姑娘……就算是魔门出身,可她也是个小姑娘。别人都没事,她也不应该有事……寨子的人又不是她亲人,为什么她要多管闲事……
程勿疾奔中,眼中又开始潮红。他心中委屈而不甘,并充满了说不出的愤怒。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她是魔门弟子!为什么被抓的是她!
他行走如风,体内内力运行至最快,女瑶教他的轻功口诀,便是在这样一次次的险境中,被迫熟练并水平提升。想是几个月前,程勿刚逃出家的时候,他若是有这功法,就不会被斩教抓住,落入女瑶手中。他没有落入女瑶手中,就不会认识小腰妹妹……
泪水在眼眶中凝起,眼前忽然一团黑冒出。疑是敌方,程勿猛得止步,旋身跳跃,踩在树杈上,向下望去。这一望之下,程勿微怔。他擦了下眼中的水渍,疑问满满:“是你们!”
在丛林中突然冒出来的师徒四人,小老头嘿嘿讨好地对踩在头顶树枝上的程勿喊“乖徒儿”,他的三个徒弟,一女二男,非常无奈地跟着师父。
风拂树动,身形被斑驳光影拉长。立在高处树枝上,程勿长身玉立,衣袍微扬。他目光凌厉地看着他们:“你们什么人?为什么要跟着我?”程勿周身内力运起,屏息凝神:这几个人突然冒出来!能跟得上他的轻功,小腰妹妹还说他学的轻功是斩教上等功法……这几人怎么会跟得上!江湖上随便一个人都这么厉害么?
这几个拦路师徒中的唯一女弟子身材高挑,已是青年妙龄,却还和自己不靠谱的师门混在一起。女弟子没好气地说:“我师父要帮你,我们当然要跟来啊。万一我师父稀里糊涂地被你们骗了呢?”
那个气势在她压制下有些弱的男弟子谨慎道:“我们看到了,寨子里起火了,那些人撤走了……你是要去找他们。”
程勿不说话。少侠不开口的时候,眉目清冽而无情,很有些疏离不留情面的意思。男弟子更加紧张,他小心看了看周围环境:“我师父要帮你,我们只能听话……但是沧浪派讨好的是罗象门,我们也算罗象门之下的附属小门派。我们不敢跟罗象门对上……所以帮你可以,但是你要保证,我们不露脸。我们被认出就糟糕了……”
程勿将信将疑:“你们为什么要帮我?是不是又是什么阴谋?”
小老头喊:“乖徒儿,乖徒儿……”
程勿额上青筋跳起。
他吼道:“我不是!”
程少侠身心疲惫,这两天,他滴水未沾,伤势未缓,还总在打斗。身体磨难至此,他硬撑着没倒下,但精神上的折磨也不少——例如从昨天到今天,程少侠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不是”。
他既不是女瑶的爱宠!
也不是一个莫名其妙老头的徒弟!
小老头笑眯眯:“以后会是的,乖徒儿……”
胖子徒弟乖觉道:“啊,这次是真的要收徒弟啊?那我要有师弟了?师弟你……呃!”
程勿目光如电,冷冷看他,吓得他一下子闭了嘴:“……”
这个小弟弟,脾气也太凶了。
……
一日后,程勿还被这几个人坠着。实在是这师徒四人看着不靠谱,但武功都比他强,他甩都甩不掉。骂也骂了,凶也凶了,小老头还狗皮膏药一样追着他。小老头不停问:“是不是救了你的小情儿,你就做我徒弟了?”
懒得说“我没有小情儿”。
程少侠绷着脸,觉得自己特别倒霉——啊啊啊为什么狗皮膏药都比他武功好!他都甩不掉!
但起码,这师徒四人整日东走西逛,对附近地势很熟悉,对江湖中各大门派情况如数家珍。用他们的话说,便是如他们这般小门小户,行走江湖,一定要和地头蛇打好关系。通过这几个师徒,程勿确定了沧浪派那些人捉了他的小腰妹妹后,也怕斩教报复,他们直接走了水路。
水路数十里,直入罗象门地段,可躲过斩教的追踪。
若要救人,只能在他们出曲沃之前。一旦入了罗象门地段,那里遍是名门正道,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下救出一个魔教妖女了。
一行人在岸边,程勿绷着脸给他们四个发绳子、锤子、铁链等工具。他说:“反正我要救人,反正我和你们不认识。你们躲得远远的,被人发现了,我这么弱,我也帮不了你们。”
小老头瑟瑟发抖:“我不会水……”
程勿立刻收了递给他的绳子:“太好了,那我们分开……”绳子一下子被小老头抢走,小老头扔给自己的徒弟,豪情万丈,“我徒弟们会水!”
三个徒弟一起抽了抽嘴角。
将要下水时,那个紧张兮兮的男弟子再次来跟程勿确保行程:“我们只在水下行动,不会出水哦。要是沧浪派发现了你,你跟他们打,我们不会出面的!我们好歹也是正派人物,帮你救魔教妖女的事,可千万不能被名门正道知道了。小兄弟你要是被抓了,千万别出卖我们啊!”
女弟子在一旁凶悍道:“要是敢出卖我们,我们千里追杀你!”
程少侠也不说话,也不保证。他低着头专心折自己的衣袖裤脚,将铁链背到身上。他手微微发抖,想到自己要做的事,仍然有些害怕。他提醒自己,沧浪派他们据说水性不差,不会死的……我只是要救人,我没要杀他们,我不会杀他们。他们可以逃的……我给他们时间逃……
程勿深吸口气,耳边女弟子还在喋喋不休说话,突见“噗通”一下,程少侠直接跳下了水。溅起水花很小,程勿没有浮出水面,一道细长线条一晃,水势向外流去。
女弟子:“……”
她沉着脸问自己那个脾气柔弱的师兄:“这小孩子怎么回事?我威胁他他都不带回应的?长一张文秀脸,脾气一点都不文秀!”
青年师兄无奈道:“别说了,都怪师父非要求着人家当徒弟……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武学天赋好的人,脾气都大吧。”
说着,他也跳下了水。胖子一见,赶紧跟着跳下水。女弟子被自己师父在岸边看着,只能捏捏鼻子也下水了。
小老头蹲在岸边:“徒弟们,把你们师弟给我拐回来!为师和他有缘啊,为师要收徒……”
说着说着,小老头眼神开始混沌,他嘴张大,下一句话却忘了。他怔住,有些忘了自己在这里做什么。在岸边蹲半天,他晃悠悠站起,转身往身后小径走去。小老头走得摇晃,口里嘀咕自语:“收徒……对我要收徒……我要把一身武学传出去……徒儿、徒儿……你在哪里哇徒儿!”
……
“没有把那寨子里的人一网打尽,真是白费功夫了!想向罗象门投好,怎么就那么难啊?”
“别说了。其实也不是没有收获啊,就这个女的……一个人杀伤力顶几十呢。把她抓到,献给蒋师兄,也能交差了!”
曲沃沃水三千,顺水向西北方向行去,可入罗象门所在地段。沧浪派在江湖上,是一个毫无名气的小门派。小门派在江湖中存活艰难,为攀上四大门派之一的罗象门,他们不惜合全派之力,打造出坚不可摧的铁链,铤而走险,选择捉捕漏网的斩教教徒!只消得他们做出成绩,待到罗象门,说不得可被封为罗象门的下属门派。日后背靠罗象门,沧浪派当可狐假虎威!
女瑶清醒过来后,已经听了这么多情况。她在船上专有一舱,两边铁链依然拴着她的手脚。但那不致命,身上最厉害的,还是琵琶骨被锁。武功尽封只是小事,琵琶骨带来的真正折磨,是一动不能动。任何力量运行,人体都必然会过琵琶骨。在江湖上,穿琵琶骨这种阴狠招数,只会对付罪大恶极的危险人物。
想这里无人知道女瑶是危险人物,却还是穿了她的琵琶骨。
女瑶奄奄一息地躺在船舱中,耳贴着船板,能听到下方汩汩流水声。她呼吸也不敢剧烈,锁骨处的痛,加上她体内的隐患,两相夹击,让她痛得想撞墙而死!太疼了,每一根骨头、每一滴血,时时刻刻,都在发作。
她痛得晕不过去,脑中有根筋一直绷着,情形之惨烈,乃她生平仅有。
女瑶握紧拳头,咬着唇忍受这双重打击:我要将罗象门碎尸万段!等我到了名器大会,等我……我要你们付出代价……
她小口小口地吸气,安慰自己:唯一的好处,是可以跟着他们进名器大会。待我隐患爆发结束,我就能脱困了。这船里的人,全都要死……
沧浪派的看守弟子开了门,时不时过来查看这个妖女还活着没。看守弟子一看之下,大吃一惊:看这年少的姑娘全身湿漉漉的,像是从水里打捞出来一样。然她两日滴水未沾,不可能碰到水。
小姑娘的额发汗淋淋的,锁骨处血红一片,沾湿她的黑色衣袍。她躺在地上,全身蜷缩,细看之下,微微发着抖。而她咬着唇瓣,唇被咬的也是鲜血淋淋。她躺在地上,死鱼一样,她的手却抠着船板。小姑娘没有指甲,她手却将船板抠得划出好几道痕。十指指甲,血已成紫红。
看守弟子骇然:“……”
他小心地摸一下女孩露出的手臂,潮热汗湿,发抖战栗……女瑶猛地抬目,目如寒电,吓得看守弟子一屁股坐在地上。看守弟子张大嘴,看她紧绷的下巴上汗滴莹莹,小脸惨白却眼睛灿亮,那凶悍之色……
突然,“哐”一下,船重重一晃,关好的门被一下子吹开。船舱中物件滚动,女瑶吃痛,一下子被甩到角落里。她痛得以头撞地时,听到门外惶然声:“有人袭击!有敌来袭!”
女瑶骤得抬目,船舱门被大浪推开,她模糊视线中,看到外头一个身影一晃而过,少侠的面孔……女瑶大惊:程勿?!
短暂一刻,痛意似都远她而去。她发愣,想:怎么是他?怎么会是他?
刀剑相挥,打斗声在外。少侠上了船板,手中持剑,从斜刺里冒出,与没回过神的正道弟子一招挥下!称不上武艺精妙,但因措手不及,一船人被骚乱。待沧浪派弟子重整旗鼓,聚集起来,那少侠一看,竟翻身跳下水!
“追他!”
“捉住他!”
噗通噗通白色水花大溅,一众人跳水追踪,竟然没追上。他们骂骂咧咧,想这人什么问题。然这仅仅是开始,从这一刻开始,那少侠便坠上了他们这艘船。他们一路东行,那水里的少侠便跟着他们。
程勿心志之强硬,让沧浪派的这艘船受创累累。他神出鬼没,因武功不强,无法久战,他采取的乃是随时随刻的“骚扰”。他也不杀人,但他专攻人手腕、手臂、膝盖之类会影响动武的地方;他也不去救人,但他诡异的出现和打斗,比他直接救人更让人心慌。
他身形极快,打一段就跳水而逃。然后待船中稍平静,他会又窜出来。
沧浪派弟子惶恐,咬牙切齿:“小小虫豸!杀了他!”
程勿冷静地在水中游水,跟着这只船。他不断地骚扰,快速的逃走,让沧浪派弟子疲于奔命。斩教给他的轻功心法极好,一开始看不出,越是练下去,与体内内力融会贯通,程勿来往越来越快。
水下跟着他的那徒弟三人,冲他疑惑皱眉:小子,光是骚扰,你救不了人啊。
程勿轻轻摇头:我武功确实不行……本不愿这样做,但眼下只能这样了。
程勿先前没有与人为敌的经验,他全然无江湖经验,他更经常被自己的无知所坑。然当他一心一意要救人时,绞尽脑汁,跟着他的三个徒弟,佩服这少侠的心机:程勿欲不断骚扰这船中人,一点点磨掉他们的耐力、武功,让他们产生害怕。
然后他就不会再出现了。
他将和三个徒弟在水下,用铁链把沧浪派的两艘船拴起来。当船上人精神高度紧张,便是大火烧起之时!铁链是从寨中取出的,是沧浪派自己的。轻易打不开,两艘船的性命绑在一起。当程勿再次跳上船时,又是大火,又是一个连日来让他们恐惧的人物……这时,方是救人之际!
……
“那个神秘少侠还跟着我们么?好像没动静了?”
“妈的,谁去解决了他啊?这一遍遍的,杀又杀不掉,甩也甩不掉……”
天上无月,星光烂烂。沧浪派的两只船行在水上,起了风,夏夜凉爽,船上弟子却神色委顿。他们精神紧张,不安地等待着。他们围在一起,讨论着那个神出鬼没的少侠。当风再一次吹拂时,水气拂面,旷人心脾,将正道弟子们紧绷的心弦放松。
却忽然,船被猛一撞,船体摇晃,船上弟子们被晃得左摇右倒。
熟悉的震动,他们立刻掏出武器大吼:“神秘少侠!神秘少侠又来了!”
而这一次,风再吹起,少年的身影出现在了船上。他清泠泠立在甲板上,身如银色月光,浮上一层水汽。程勿鬼魅般,目光幽幽地望着他们。他全身湿漉,纵向船头。他的出现让人恐慌,众人扑去:“杀他!”
然这一次,程勿疾奔,不是冲着人,而是纵向火把!
一艘船两边甲板,夜间火光幢幢,少侠的轻功在一次次的追捕游戏中练至纯熟。他如飘在风中,飒然而过,手中举起了火把,向下一扣。众人心头涌上不安色,见这少侠一路飞纵,扑下所有火烛……火烧上船板,烧上船舱,众人惶然往后退。
为首者大吼:“先灭火!灭火!”
“把火把灭了!灭了!”
所有人急急忙忙,要么扑火,要么灭火把。武功高的去追程勿,双方过招,少侠不与他打,而是一路跳跃。他在人中穿梭,寻找。火把被他扔在地上,天上星光照耀,忽来一阵凉爽微风。
程勿站在高处船竿上,看下方人声骇然:“不!”
火势从甲板烧起,在风中熊熊加大。众人忙着去扑火,他们边退边寻工具扑火。程勿不与他们打,他们这时已顾不上程勿。他们从这艘船退到另一艘船上,看那黑影少侠立在原来船竿上未曾跟随,众人慌张熄灭这艘船上的火把时,心中稍松口气。
程勿立在风中,潮湿衣袍贴他身,他眸子幽静地看着下方。
众人顺着他视线看,见火势猎猎,沿着绑在一起的铁索,从一艘船,快速烧到了另一艘船上。两只船早在停了一白天的骚扰中,被水下的弟子们绑在了一起。将铁索穿好,不欲与沧浪派人见面的徒弟三人就走了。
黑夜中,徒弟三人已游到离船很远的地方,看那里烈焰烧起,火红照天。夜间大风,将火势催大,再催大。众人扑火之速追不上火燃之速,火烧上帷帐、烧上粮草,烧上人的衣物……鬼哭狼嚎,扑通落水声不绝!
三人窒息:那少侠……那少侠……竟真的这么做了……
此时两艘被绑在一起、命运牵制的船中,情况已极为糟糕。人人忙着自救,再顾不上程勿。而大火烧起,程勿从高处跳下,笔直地跃向一间船舱。他知道、他知道……他连日来日日看,时时看,他盯着那间船舱,他揪心着那个地方!
火烧眉,火烧身!痛刺骨,痛穿心!人人向外逃,人人跳下水,而程勿向前、再向前!
船舱门被锁,程勿运气,一脚踹开船舱。
他喊道:“小腰!”
空中月色不在,斑驳星光照水,碾碎水中涟漪。船舱中,躺在地上、汗水淋淋的女孩,她手脚拴着铁链,琵琶骨被穿。她吃力的,诧异,却也不那么诧异地抬起头。她梨花照水般,羸弱的样子映在他眼中。
火中热气浮起,痛呼声似远非远。门口星光落地,少年骤得扑过来,小心地将她搂入怀中。他跪在她面前,声音轻微,嗓音颤抖,一遍遍安慰她:“别怕,别怕,我来救你了……小腰妹妹,你别害怕。”
女瑶轻声:“你怎么真的来了?”
程勿发着抖,他被水沾湿的脸,贴上她汗湿的脸颊。寒风烈火,少年哽咽道:“若是从来没有人护你短,那你多可怜。”
女瑶怔忡,睁大了眼。穿过他肩头,她望见船舱外的人间炼狱。热风滚滚,他抱住她瘦弱的、黑血结痂的肩头,一滴豆大的、滚烫的泪,落在她颈窝中,刺得她伤口骤烫,瑟缩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