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四起,鼓动着渠莒白色的袍子,他腰间的一对玉玲珑也“叮叮当当”的撞击着发出脆生生的响动。我望着渠莒深邃的眼睛一时之间觉得有些可笑。
可笑我自以为曾很用心的爱过他,可是,我真的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我不知道其实他早年便和家人失散了,并无亲人葬在浅安,我不知道他曾娶过亲,我不知道他现在也还有着自己的妻子,抑或还有一个孩子。
我轻轻摇了摇头。渠莒邪邪的一笑。
“丫头,你就从来都没想过我在药王府里拜祭的是谁么?”
我咬着嘴唇死死盯着他。“你以为我不知道么?那人是你的妻子!”
我以为听到我揭穿他的话至少他会羞愧,即使不羞愧也会多少有些意外的,但是渠莒只是别有深意的扯着嘴角轻轻笑着。
“丫头,那人的确是我的妻子,可是,那也是你的祖先吧!钟吾宓儿!”
听到他叫出我的名字我顿时犹如被人点了穴道一般定立在了当下。我自问并没有透露过我是钟吾族的人,他是如何得知的?
“丫头,你不用好奇我是怎么知道你就是钟吾族的少主的,你只需要好好想一想我方才的问题!”
听到这句话我方才慌乱的心竟真的安稳了下来,并开始认真的思考他的问题。不错,药王府里安葬的都是钟吾族历代的族长,那自然是我的祖先,可是……我突然倒抽了一口冷气,盯着渠莒往后退了几步。
“钟吾族历史上只有两位女族长,一位是五百八十七年前的钟吾白雪,一位是四百七十九年前的钟吾藜,瞧你长得年轻你怎么会……”
天啊,无论他的亡妻是哪一位,那他……
“你……你是妖怪……”
我挪着步子直愣愣的又朝后退了两步。渠莒抱着肩不屑的一笑,继而伸出手用力地拍着巴掌。
“丫头,你终于反应过来了,可是,你就不能往好处想想么?我像是妖怪么?”
我盯着渠莒看了良久,很是认真的摇了摇头。我与他相处了一年,并没听说哪里死了人,也没见他喝过鸡血,他不是妖怪,那,能活的这么长命的岂不就是……
我不可思议的望着渠莒,举起的手不住的颤抖着,渠莒很是赞赏的朝着我点了点头。天哪,我见到仙人了!
“还回灵引谷么?”
“不了。”
“还生气么?”
“你仙友,我气什么。”
“还怀疑我在外面窝藏了小老婆了么?”
“待定!”
“……”
“咯咯……”
“那还会为了抓现行大半夜的穿越天岚山了么”
我从渠莒的怀里挣脱出来很认真的盯着他的脸诚恳地说道:“我不是为了抓现行的!我是收到字条说你在宣城有难才去的!”
渠莒原本笑着的脸突然定格住了。“你说你收到字条说我在宣城有难?”
“恩,是呀,大牛和小全都见过那字条呢!”
渠莒摸着下巴思索良久继而眯眼笑道:“恩,想来是谁恶作剧,回去我瞧瞧。”说着又把我揽在了怀里。我顺着他的怀抱出溜下去,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枕在了他的腿上。
“渠莒,你是仙人,可我只是一个凡人,你说等我老了你还会要我么?”
“傻丫头,我什么美女没见过,我喜欢的是你,不会嫌弃你的,如果你害怕和我在一起被嫉妒,大不了我把自己化作个丑模样!”
“不要不要,我喜欢帅哥!”我攥着渠莒的手安心地笑着,晚风拂面很是舒适。“可是,我总有一天会死的,到那时怎么办……”
渠莒用力的握紧我的手,俯下身亲吻着我的额头。
“丫头,我会等着你转世,等着你长大,然后再娶你,再做你夫君,什么时候你和我说你腻了我才放你走……”
我闭上双眼享受着他的吻。这一刻是多么的美好,他在我的身边,愿意守候我,愿意生生世世等我长大,多好……
可是,我一直忘记问他,若是可以等待,为什么他没有等阿藜的转世,反而恋上了中途杀出来的我?
我枕在他的腿上昏昏欲睡,这时突然听见渠莒趴在我的耳边轻声问道,丫头,你愿意嫁给我吗?
顿时睡意全无。
一个鲤鱼打挺我猛的坐了起来。渠莒后来回忆说那晚我望着他的眼神里“噌噌”的冒着火星子。
我想,我还是应该淡定一些,至少应该有一些女孩子该有的羞涩,无论怎样总要拒绝他几回才能答应,但是事实上,那晚我很不淡定,我甚至没有再确认一遍他方才说的话是否算是求婚就忙不迭的把头点的跟敲鼓点似的。
渠莒望着我很是无奈的笑笑,变戏法似的(事实上仙人不用变戏法)从身后掏出了一枚草编的戒指,正中间一朵粉红色的小花正在风中微微颤抖着。
“你是仙人,怎么不变出一金的?银的?琉璃的?”
渠莒点着我的脑袋,恨铁不成钢。“丫头,你怎么这么俗?这是我自己编的,你要不要?不要我转头就送了赛西施……”
“要!”
渠莒一种阴谋得逞的坏笑,扯过我的手小心翼翼的把戒指套在了我的手上。那一刻我实实在在的有了一种归属感,我想,从今以后不仅渠莒只属于我一个人了,而且我也只属于渠莒一个人了。
我幸福的笑着,然后蜻蜓点水般的在渠莒的嘴唇上啄了一口,渠莒一愣,继而不屑的一笑把头转向了一边。
“登徒子……垂涎我的美色……”
我痴痴地笑着。“诶?你怎么连脖子都红了?诶?”
……
回到粉黛我便翻了个底朝天。我不舍得带着那枚戒指恐把它弄坏了,所以想找一个匣子把它收起来,可是无论如何却都寻不到我那雕花的檀木匣子。
渠莒抱着肩靠在门板上,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含混不清的说道:“丫头,别找了,你若喜欢我再编给你。”
“不是的,我明明记得,那天我把那纸条放里之后就把它放在这里了!怎么就不见了?”
小全扛着一捆艾叶进了屋子,瞧我这副模样忍不住来凑热闹。
“小全,见我那个雕花的檀木匣子了么?里面还有我那天收到的字条。”
小全皱着眉思考了半晌还是摇了摇头。我累了一身的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拿着蒲扇狠命的扇着。真是见鬼了,最近的事怎么都这么稀奇?先是总能感觉到有种神秘的目光盯着自己,借着有人通风报信说渠莒在宣城有难,现在好端端的一个匣子也能不见了,这当真是气煞我也!
“丫头,天色不早了,回房睡吧,明日上街再买一个便是。”
小全听闻我们明日要上街顿时来了兴趣。“去干什么,带我一个!”
渠莒望着小全咧嘴娇媚一笑。“我和你师父要去购置新婚的物件,你要一起去么?”
小全一愣,抬手摸了摸自己光洁的脑袋扯着脖子嘿嘿一笑。“不去了……”
我很是赞赏的朝小全点了点头,在我这里学医了一段日子他总算是学得聪明了!屋子里我们三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突然院子里的大门被人打了开,三牛还没进门就吆喝开来了。
“宓儿,村里来了两个人来找你!”
我扭头看了一眼院子里的三牛,心下一片困惑,最近怎么粉黛如此招人?走了二狗和小梅,来了渠莒的仙友,走了渠莒的仙友现在又来人了。撑着地站起身来,我拍拍屁股上的尘土出了门。
然,门外的两个人当真是瞧得我瞠目结舌。
“没良心的?‘山羊胡子’?”
我这一句话一出口两个人顿时不乐意了。“山羊胡子”倒没说什么,反倒那个没良心的撇了撇嘴,他靠在“山羊胡子”的身上神色慵懒。
“我说,本少爷有名字的,我叫卢以言,你干嘛叫我没良心的?”
“我……”
一句话还没说完,渠莒从屋里出来了,他揽着我的肩叼着狗尾巴草很是不屑一顾的瞧着卢以言。
“怎么。千里迢迢的跟来这里,你莫不是瞧上我嘴里这块肥肉了?”
我的眉毛抽了一抽,又是肥肉……但是卢以言接下来的一句话着实让我抽搐了一下。他挑挑眉翻着眼珠看了一眼夜空,然后吐了一口气很是愉悦的说道,也不错,本少爷刚好爱吃这口……
我分明感觉到渠莒的身上发出了一股寒气,那其中还夹杂了一股浓烈的醋味!
三牛不明所以的凑到我的跟前,掩口偷偷问道。宓儿,什么状况。我瞥了他一眼很是无奈的抚摸了一下他的头。以他的智商,这不是一件容易解释的事。
渠莒吐出嘴里的狗尾草很是释然的笑了一笑。“卢兄来得晚了,明日我们便去购置新婚的物件,不日便要完婚了,不知道卢兄可有兴趣赏脸,到时候喝一杯喜酒?”
卢以言瞧着渠莒的眼睛里窜出了火星子,但是他仍一脸的不羁。
“好说好说!”
俗话说得好,人怕出名猪怕壮。尤其是有了三牛这张破锣嘴,很快我家里又来了两个男人的事便在牛村里传开了,但是我不知道三牛究竟怎么很外边的人说的,总之当这传言再一次传回我的耳朵里的时候已经变了一番模样。
那日一早我原本是要和渠莒上街卖布匹做嫁衣的,但是我一出了粉黛便看见院外密密实实的围了好几层的人。
二柱媳妇挤开人群凑了过来,神神叨叨的问我,宓儿,在宣城你当真做了那样的事?我一愣,我做什么了?二柱媳妇呶呶嘴。不就是那位新来的帅哥么。
我瞥了一眼绑着绷带躺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晒太阳的卢以言,顿时明了。
“是啊,是真的。”
我清晰的听到人群里发出一声很整齐的抽气声。二柱媳妇捂着嘴凑到我的耳边。
“宓儿啊,怎好当着大家的面承认了?”
我一愣,我救了他的命,有什么不能承认的?但是片刻我终于明白了,有些事是真的认不得的。
村头的王寡妇一撇嘴。“宓儿啊,这光天化日的,你说你霸王硬上弓毁了人家的清白,又不肯负责,导致人家自残成了这副样子,还劳烦年迈的父亲把自己千里迢迢的送来,你这也忒不像话了吧!”
我脑子一木,直挺挺的朝后面倒去,好在渠莒扶了我一把,这才没在众人面前出了洋相。我眼含热泪的注视着渠莒死死拉住他的衣裳。
“你相信我的对吧……”
渠莒淡定的朝我点点头,眉眼之间染上朝阳的光辉,很是耀眼。他扶着我的腰朝前走了两步,略一沉吟,脸上浮现了两抹红晕。
“恩,宓儿的确霸王硬上弓了,不过,被毁清白的是我,好在,也没什么,我们不日就要成亲了,到时候,乡里乡亲的还要赏光来喝杯喜酒啊。”
瞬间局势大逆转,人群里又爆发出一阵热议,但是显然祝贺之词多于了声讨。我站在渠莒身后暗暗抹了一把汗。还好,还好,只是……我几时毁去了渠莒的清白的?我记得,我只是很单纯的亲了他一口,这样就算是毁人清白么……
一趟好好地购物之行就此中断了,粉黛里爆发出很大的□□味。
渠莒和卢以言隔桌对视着,谁也不肯退步。那模样瞧着就好像是在两人之间放了一面镜子,动作神态如出一辙。
我站在药柜后面,一面拿着铜秤秤着药一面挑起眼皮扫视着这两个男人。小全和“山羊胡子”站在我的两旁打下手,但是中途却拿错了好几味的药。我叹了口气还是很善良的原谅了他们,毕竟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将心比心,我很是能明白他们此刻急于看八卦的心态……
这场沉默的对决一直在持续着,直到晌午小全端了午饭上桌。我原以为他们两个不会同桌而食的,但是很快我便发现我错了。当我试探着喊他们两个吃饭的时候,他们就像被人突然解了穴一样,突然笑着客气起来,你推我请这才在起了筷。
我突然明白,男人是这世上最善于伪装的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