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积雪在阳光下闪闪的发着亮,卢以言把我带回了屋子,替我解去了狐裘,又帮我把手搓热后这才在我面前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
我偷偷望着他还没来得及褪去红晕的脸颊,拉着倾城的衣袖偷偷的问道:“二爷平日里威风得很,怎么一见到阿音就好像老鼠见了猫似的?”
听到我问这句话,卢以言刚刚含到嘴里的一口香茶便如数喷了出来,撒的衣襟上湿了一片。倾城拿着帕子捂着嘴偷偷一笑,抽出了手朝着门口走去:“姑娘自己问二爷吧,在雷坷嚼主子的舌根是要被割舌头的。”
我眨巴着眼睛盯着卢以言,沉寂……最后他的脸很可疑的红了起来。
卢以言深深吸了口气,张开嘴说道:“我……”
“呦,二爷竟要倾城这么漂亮的美人扫院子,真是暴殄天物,你等着,了不起阿音我把你也讨去……”院子里的声音一路绵延着,直到阿音那张讨喜的脸从门口探了进来。他眯着眼睛甚是妩媚的朝着我一笑,挥了挥手里的小手帕。
“阿音见过二爷和二少夫人。”
卢以言嚯的跳了起来,指着阿音的鼻子颤着声音吼道:“你怎么又来了,你当真要当个狗皮膏药么?”
阿音闻言身子一扭,在我的身边坐了下来。
“就说二爷无情,阿音来给二少夫人送衣料竟被二爷嫌弃到这地步,阿音以后还怎么在雷坷混了,二爷若真是嫌阿音碍眼,了不起,了不起二爷禀了君上把我也送出雷坷好了。”说着,阿音竟真的拿着帕子拉着我的手抹起了眼泪。
卢以言抓狂的在屋子里踱来踱去。“这是哪里的话,我什么时候……你干嘛动不动就要找义父把你送出雷坷,你又不是不知道义父的生活都要你来打理,你……”
阿音把帕子掀开了一角,我清晰的看到当他瞧见卢以言的囧样的时候两双眼睛笑的弯成了明月。
他朝我挤了挤眼睛,继而又委委屈屈的说道:“阿音一直为二爷着想,知道城里好些个人传阿音和二爷断背,所以阿音广泛的搜罗美女,什么圆的扁的,胖的瘦的,美的丑的,阿音我都通吃,还不是为了还二爷个清白,这可好,阿音费力不讨好啊……”
顿时间,我恍然大悟了。所谓猫怕老鼠不过是因为一场众望所归的断袖……
卢以言抓了抓脑袋,涨红着脸朝着阿音做了一个揖。“我的姑奶……姑老爷,你的好心我都懂,可是你越是这样大家就越爱嚼舌根,你只要离得我远一点就好了……”
阿音甩了甩小手帕,噔的站了起来,柳眉一挑。“也罢也罢,原本君上念及二爷是自己的爱子,想要让新娘子漂漂亮亮的出嫁,这才找我来裁衣,绣凤凰,既然二爷躲我如同躲瘟疫一般,阿音我就不巴巴的来贴这冷屁股了。”
说着,阿音抖了抖衣襟,朝着站在门口的侍女们喊道:“把衣料放在这吧,我说倾城丫头,待会儿你自己去给你家姑娘找裁缝去啊……”一边喊着,阿音一边朝门口走去。一只脚刚刚迈了出去就被卢以言拉了回来。
卢以言不可置信的盯着阿音。“你说的是真的?义父要你来帮雪裁衣裳?”
阿音扭着头不耐烦的扫着屋里的陈设,就是不肯正眼瞧瞧卢以言。“恩……”
“哇……”卢以言突然放开阿音冲到我面前欣喜若狂的握住我的手,那模样就像是得到了心爱的物件的小孩子。
“雪,你听到了么,义父他让阿音给你裁衣裳啊。”
我略略皱了皱眉,事实上我现在有一点懵。我除了对阿音一个妩媚的男人会做女红这件事有一点吃惊外,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是值得卢以言如此欣喜若狂的。卢以言咽了口唾沫,稳了稳情绪这才缓缓说道。
“阿音他原本是江南湘绣的第十五代传人,他绣的凤凰据说曾引得百鸟朝鸣,来到雷坷后他一直只为义父一人裁衣,你懂么,义父他赠与了你多大的殊荣!”
我看着卢以言的笑脸,扯出了一抹笑回给他,可是心里却隐隐的痛着。殊荣……他诛杀了我三百多的族人,就算他把全世界都捧到我的面前,这也是不可弥补的!
阿音古怪的看了卢以言一眼,这才从怀里掏出了小皮尺张罗着给我量身,反反复复的忙了一个下午,又是定尺寸又是选样式的总算是在傍晚的时候送走了阿音。而这一个下午我却一直在考虑阿音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他究竟为什么要那样突兀的盯着卢以言呢?莫非他也是被灭了族潜伏在雷坷的“地下工作者”?
“想什么呢?”卢以言突然伸手敲了敲我的头。夕阳洒在他的身上,将他染成了金黄色,一瞬间,我仿佛又看见了那个风华绝代的男人站在夕阳里的样子,他也总是爱这样的敲着我的头,问我一句:丫头,在想什么?
世事变化,恍惚我已经离开他快有四个月了。这四个月不晓得他过得好不好……
我扯了一抹笑。“我在想,习惯真是个了不起的东西……”
卢以言凑过来探了探我的额头,见我没什么异常这才把我揽进怀里。“怎么突然想起这个问题了。”
“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的,可能是要成亲了所以有些感慨吧。”
卢以言轻轻一笑,将下巴抵在了我的额头上。“是呀,习惯真的很了不起呢,你看,我们慢慢的就习惯了有彼此的日子……”
我轻轻一笑没有作声。
是呀,渠莒你说习惯有多可怕,我那么轻易的就习惯了有你在身边照料的日子,我曾那么的放肆,那么的无忧无虑,只是因为我一直都知道我的身边有你,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会一直在,可是,你看,四个月过去了,我竟也慢慢习惯了生命里在没有你,我也习惯了身边的空缺,习惯了这空缺由别人慢慢来填补。
你说习惯可不可怕……
想到这里,卢以言温软的身子一瞬间僵硬起来,散发出阵阵的冷气。他将我推离怀抱然后黑着脸说道:“来了就都出来吧,干什么鬼鬼祟祟的。”
房梁上几声轻微的响动,然后三个少年便从梁上落了下来,我吃惊得张大眼睛盯着这三个凭空冒出来的人,什么时候,这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四公子嘿嘿一笑。“二哥美人在怀怎么还这么容易动怒,小心把我这二嫂子吓到。”
慕晓身旁一个瞧着干干净净的俊俏小生接着说道:“就是啊,听说总动怒对那个不太好,要是影响了婚后的生活质量,严重点在生不出小侄子给我们,这我们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我闻言微微愣了一下。“影响什么,跟侄子有什么关系?”
屋里的四个男人均是一愣,继而爆发出一阵狂笑,卢以言憋红了脸偷偷看了我一眼,“没什么没什么。”然后他黑着脸朝那三个人喊道:“闹够了没有,都没有事做了是不是?”
屋子里一直没有说过话的一个看上去略显年长的白衣男子微微咳了一声:“就说要你们不要来闹老二,他性子急,要真是影响到那个,看他不劈了你们!”
“什么什么啊,大哥你明明听到我们要来的时候表现的最积极的……”
“就是就是……”
屋子里一瞬间乱作了一团,我蹲在一旁支着脑袋看着这四个男人磨着嘴皮子,看着他们开开合合的嘴唇直觉的困得慌。原来男人无聊到极点的时候也是喜欢八一八别人的私生活的……
我正迷糊着,这时,在雷坷的上空炸响了一枚绚丽的烟花,屋子里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大公子神色沉稳的说道:“出事了,我们走!”
一眨眼之间,屋子里来的匆匆的三个男人转眼见便去也匆匆了,卢以言扶了扶我的肩膀,“雪,你等着我,不要乱闯!”
我听话的点点头,卢以言起身便一阵风似的从我的眼前消失了。
我抬眼望了望窗外烟花落尽后还未散去的浓烟,慢慢陷入了沉思。发生了什么事,竟使得雷坷要调动这四位公子……看来此时的雷坷应该防御很松散吧,此时不正是我寻找爷爷的绝佳时机么。
来到雷坷这么久我也听说了不少雷坷的散闻,听说在这里有一个天牢,或许爷爷就在那里。
“嘭”的一声突然从窗外传来,我一惊赶忙伸出了脖子。一个怪异的感觉传来,我似乎感觉到了渠莒的气息!可是,这怎么可能?
“倾城,怎么回事?”
院里,倾城一身白衣的扶着扫把。她仰起头望着我,脸上带了两个浅浅的梨涡。“我不小心打破了一个罐子……”
我点点头把头缩了回来,心里竟有了小小的失落。不是他……自嘲地笑笑,我越发觉得自己无能,钟吾宓儿啊钟吾宓儿,且不说他抛弃了你,不顾你跳崖,单凭你爷爷身陷牢狱生死未卜,你居然还有闲心在这里考虑儿女私情……
我缓缓的起了身披上了狐裘打开了门。
“倾城,我想出去透透气,你不必跟着我了,我不往远处走,你留下来准备晚饭吧,我今天很想喝汤……”
倾城盯着我平静的点了点头,又低下头去安静的扫着院子。我淡淡一笑迈开步子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