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苏洛宁会出手帮席白霜,一大半也是因为司空宇的原因,毕竟司空宇是司空澈的兄弟,而且他还帮过自己。如今他们二人修成正果,苏洛宁心中亦是十分欣慰的,席白霜是幸运的,不止是因为她改变了司空宇,还有隽王对她的态度,有的人就未必有那么幸运了,想到这里的时候,苏洛宁不由往赵明朗的身上看了一眼。
而与此同时,下了早朝的司空景也没有出宫回景王府,而是去了太后那里请安。进到殿内的时候,司空景的目光淡淡在坐在太后身边的纪怜柔身上扫过,然后若无其事地对着太后行了一礼。
此时太后看着面前对自己行礼的司空景,眸中暗藏着无奈与担忧,自从上次除夕那日,他们在偏殿里有过那样一番争执之后,司空景虽然每日也是照常来到这里给太后请安,可态度到底是比以前冷淡了很多。
然而,太后担心的却不仅仅是自己亲生儿子对自己的冷淡,不管他对自己再怎么冷淡,他终究是从自己的肚子里出来的,这层母子关系是怎么都断不了的。太后真正担心的是上次在除夕宫宴上,司空景所表现出来的不敢和愤恨,这让她感到害怕。
因为在那日之前,景儿一直都表现得很沉静,除了在遗诏宣布的那日,他表现出了震惊和不甘之外,其他就再没有什么让人不安的举动了。太后以为,他在心里已经慢慢接受了这件事,但是没想到除夕那晚,他却全都爆发了,这让太后意识到,司空景并不是从内心里接受了司空澈登上帝位的这件事,他只是克制了自己的表现,让所有人都看不出他的愤怒与不甘罢了。
正是因为如此,太后的心里才会更加的担心,她宁愿司空景大闹一场,发泄心中的不满,而不是把这些不甘和愤怒都藏在心里。他这般刻意隐藏,难道不是因为在心里酝酿着什么计划吗?这让太后十分的忧心,但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跟司空景谈及这件事,自从上次他们母子两个争吵过一场之后,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有些僵住了。
心中正是万千思绪的太后,自然没有注意到坐在自己身边神情紧张不安的纪怜柔,就算注意到了,她大概也只会把这当做是纪怜柔本身性格使然的紧张。
眼看着司空景请了安就要离开,太后却是唤住了他,不管气氛再怎么僵,她想要跟司空景聊一聊,最起码让她试探一下景儿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她可不希望有一天,自己的两个儿子兵戎相见。
“景儿,你先别忙着走,母后有话要跟你说。”
脚步已经迈开的司空景闻言稍稍愣了一下,方才止住了脚步,重新站定。此时又见得太后转头对身边坐着的纪怜柔道:“柔儿,哀家有话要跟景王殿下说,你先回房去休息吧。”
“是。”那纪怜柔低头应了,也没有多余的话,径直起身就这般垂眸低首往殿外走了出去,在跟司空景擦身而过的瞬间,那纪怜柔心中不由紧张了一下,然后就是加快了步伐,往殿外走了出去。
太后丝毫都没有注意到纪怜柔的异常,此时殿内的那些宫女也是被太后给遣出殿外,司空景站在那里,嘴角闪过瞬间冰冷嘲讽的笑容,刹那而过,太后亦是根本没有注意到,因为她这个时候正在心中暗自思索着要怎么样开口跟司空景聊这件事。
而司空景仿佛也在等着太后开口一般,只缓缓在他方才坐的位置上落座,却是一言不发。
半晌之后,太后才是开了口,声音刻意放得轻柔,“景儿,已经这么多天过去了,你还在跟母后置气吗?”
可是司空景的回答却很温和,但是也很平淡,从他这平稳的声音里,根本听不出什么情绪,“母后言重了,那日的确是儿臣喝醉了酒,有些胡言乱语,这些日子以来,心中多有懊悔,但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母后说,还请母后见谅。”
太后听着司空景这番话语,眼睛盯着他的脸,他的表情和他的语气一样,平静无波,好像再是心平气和不过,跟上次在除夕夜那日的偏殿之中,完全不一样。
是他真的释怀了?还是刻意装成这样来骗自己?太后的内心里更偏向于相信后者。
看着面前这样镇定平静的司空景,太后的心里却是涌起一阵阵的惧怕,那是对可以预知的将来的惧怕,她真的害怕,有朝一日自己的两个儿子会刀剑相向,决一死战,真到了那个时候,他们两个之中,必定有一个要死去的,到那时候,对于自己这个母亲来说,该是有何等的痛心。
她得阻止这一切,可又不知道该怎么阻止,这两个儿子,她不希望失去其中的任何一个。
就在太后心中这般纠结的时候,坐在那里的司空景却是开了口,道:“看起来母后像是在担心我会做什么不好的事情,请母后放心,景儿现在已经想通了,有些事情本来就是上天注定的,再说了,我现在也没什么不好,无事有闲一身轻。以前总是忙着朝政上的事情,都没有时间陪陪烨儿,如今得以时常陪他玩耍,我心里也是十分高兴满足的。之前是我自己郁结于心,想不通罢了,如今想通了,也便是豁然开朗了。”
太后闻言稍稍怔了一瞬,然后点头轻声道:“这就好,这就好。”但是她心里的疑虑却一点都没有打消,在内心里她还是怀疑司空景说这些话的真假。
而此时司空景却是主动提起了那个纪怜柔,只听得他开口道:“那位纪小姐……不对,现在应该称呼她为善莹公主了,我每次来母后这里请安,都见她一副很紧张不安的模样,却是什么缘故?难道是因为上次被刺杀的事情给吓住了?”
见司空景转移开话题,太后也没有多想什么,只以为他是不想再谈论之前的事情了,于是轻轻点头道:“是有一点那方面的原因,不过也不完全是,这孩子从小就可怜,小小年纪就失去了亲生母亲,又是被父亲扔给继母管教,她那继母是个恶毒狠心的,所以造成了她这般见谁都胆怯的性子。”
“原来是这样,那还真是可惜了,如果这善莹公主是在达官显贵之家长大,只怕也把京城的这些千金小姐们都比下去了,人人都说这苏家的小姐们容貌出色,儿臣看这善莹公主,倒是比她们更美上一些的,跟皇后娘娘倒是不相上下的,若是没有被封为公主的话,倒是适合进宫为妃的。”
这话真的是说到太后的心坎里去了,她当初何尝不是存了这样的念头,才百般不愿让皇上封了怜柔做公主,但是当时皇上明显是猜出了自己的心思,并且心意已决,甚至瞒着自己提前让礼部准备好了一切,自己根本就无力阻止。现在这公主的名分是已经定下了,再说什么也没用了,这后宫妃子,怜柔是做不成了。
但是太后此时亦是用怀疑地眼神看了一眼司空景,她可还没有忘记当初苏洛宁失踪以后,薛涵泠对她说的话,景儿对苏洛宁也是有爱慕之心的,方才他说这番话,难道是没有半点私心的吗?太后的心里表示深深的怀疑。
司空景也并没有在太后这里留多久,他说自己的儿子烨儿这两天有些着凉了,容易哭闹,他得赶回府去看看。太后是不知道他这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借口托辞,但是看着司空景离开的背影,太后的心里有一种深深的悲凉感,事到如今,自己是再也不能相信景儿了,那景儿呢,他想必也是不会再相信自己了。想当初,他们母子二人为了储位,一直都是凝聚一心,如今却弄到这样相互怀疑,彼此不信任的局面,倒也是讽刺得很。
然而司空景走出太后寝宫之后,却没有想到纪怜柔正在那里等着自己,看着迎上前来走向自己的纪怜柔,司空景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然后挪开脚步,往左手边的方向走了过去。而那纪怜柔见状也是快步跟了上去,生怕司空景会跑了一般。
走到不见宫人的地方,司空景终于停了下来,而那纪怜柔此时就跟在他的身后,见着司空景突然停了下来,那纪怜柔也是止住了脚步。
“殿下……”
她这厢刚刚出口两个字,就被司空景用严厉的眼神制止,吓得那纪怜柔不由浑身一抖,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在开口说话。
然后就听得司空景沉眸看着纪怜柔,低声道:“在进宫之前,本王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在宫里见着我,要装作之前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样子,若是刚刚那情形被其他任何人看到了,你担得起这个后果吗?”
纪怜柔只是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殿下,我只是想问问你,我什么时候才能跟太后告辞出宫去?”难道要让自己一直呆在皇宫里吗?
“你急什么?在皇宫里住有什么不好的,有太后在,谁敢欺负你。”这个女人长了一张千金小姐的脸,却偏偏拜托不掉那颗丫鬟的心,若是换了别的女子,早恨不得赖在皇宫里不走了,这女子倒好,还问自己什么时候能出宫去。
“是没人敢欺负我,但是我在这里住着……不舒服。”
“不舒服你也得住,你可别忘了,你爹和你娘可还在我手上呢,你只能乖乖听我的话,否则的话……你这一辈子就别想再见到他们了,到时候你自己也得死,你们一家三口就到阴间去见面吧。”
听到司空景用十分阴冷的声音说出这个话,纪怜柔不禁心生惧意,这个男人曾经是把自己救出火坑的英雄,一开始她是抱着十分感激的心来看待他的,要不是他,自己很有可能已经被一个年纪足以做自己父亲的人给强占了身子。本因为他是上天派给自己的救星,可是慢慢地,她算是看清了,自己不过是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罢了。
然而司空景看着面前的女子又何尝不是懊恼,他有的时候真的怀疑,这女子的脑袋是不是进水了,若是换了别的女子,一夕之间从乡野村姑,变成锦衣玉食的千金小姐,她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哪会像她,整日想着怎么离开皇宫、离开京城,回到家乡那个破地方去。
人一向都是贪婪的,一旦得到了平时难以触及的东西,便不会撒手,甚至想要更多。原本他想着,自己把这个纪怜柔训练成一个千金小姐,最起码是像千金小姐,她就会贪恋这些锦绣繁华,到时候自己再送她进宫,到时候不用自己吩咐,她自己就会想着如何往上爬,可是大大出乎他的预料的是,这个纪怜柔一点都不像自己预想的那样,反正是巴不得回到自己那穷乡僻壤的家,这让他十分的不理解。
“求求殿下,您就放过我跟我爹娘吧?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做。”
“那就别再追着问我了,记住,在你进宫之前,我们两个从来都没有见过面知道吗?”
见着纪怜柔点头,司空景这厢就要转身离开,纪怜柔却是急忙开口问道:“殿下,您到底要我做什么事情?”至今为止,他都没有跟自己说清楚,自己到底还要在皇宫里住多久?
“你只需要在皇宫里呆着,讨太后的欢心就是了,以后若有什么事情要你做,本王自会让人通知你的。”
司空景说完这话之后,径直快步走开了,那纪怜柔却是满脸的无措和无奈,她内心里知道司空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利用自己,否则不会花费那么时间和银子在自己身上来训练自己,可是他却从来都不跟自己透露,他最后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在原地站了许久之后,纪怜柔这才终于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不管她觉得在这里呆着有多么折磨,她还是得要呆下去,为了她父母的性命。
却说司空澈这里,司空隽他们离开之后,苏洛宁不由看着几案上那已然空了的茶杯发呆。
司空澈看了她一眼,然后起身走到她的身边,手掌轻轻覆在她的肩膀上,轻声问道:“怎么看着茶杯发呆,在想什么?”
苏洛宁这时抬起头来看着司空澈道:“我在想,要怎么给悠扬回信说明隽王殿下的事情。”话说到这里,苏洛宁用求助似的眼神看着司空澈,开口问道:“你觉得方才隽王殿下在言语之间,还有他的表情里,他是不是喜欢夏儿啊?”
司空澈想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我也不确定,你知道的,隽这个人一向把自己的情绪隐藏得很深的,但是如果你非要问我的话,我会说,可能会有些好感,但是还不到喜欢的程度。”就隽提起成悠夏的反应来看,他的眼神很坦荡,没什么扭捏的,应该是没有掩饰什么。
“其实,我还挺希望夏儿能跟隽王殿下在一起的,你不觉得他们很相配吗?”
见着苏洛宁这般抬眸看着自己,司空澈淡淡一笑,伸手把苏洛宁抱起,转瞬间他已经落座在苏洛宁原本的位置上,而洛宁此时却是在他的怀中。
苏洛宁早已习惯了司空澈这般突然而来的举动,此时倒也十分安然地呆在司空澈的怀中,只听得司空澈含笑道:“以前我不觉得,但是自从听你说了这件事之后,我也觉得这两个人似乎格外地……相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