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儿面上一僵,心中很有些难堪,自从主上把自己从天牢之中救出来之后,他对自己的态度就跟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虽然之前他对自己也很有冷淡,但是却鲜少用这般不耐烦的语气跟自己说话。
想来,他心中定是责怪自己的,只是他并没有说出口罢了。而这才是蝶儿最担心的地方,若是主上找自己问罪或是责罚自己,她心里还好受一些,而主上至今都没有跟自己开这个口,这其中意味着什么,她心里很清楚。她跟在主上身边这么多年,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他了,他越是这样不闻不问,这件事的结果就是越严重。
走出詹濮沉的房间,蝶儿心中忍不住涌起一阵的惧意,到最后,主上到底会如何责罚自己?到如今蝶儿也是觉得茫然不知所措,自从上次在华阳派的山脚下逃走之后,她还没有跟自己的妹妹薇儿通过消息,当然也不可能通消息了,主上特意叮嘱了自己,这个时候朝廷一定盯紧了华阳派,若是稍稍有些风吹草动,都会暴露他们的行踪,所以蝶儿也不敢擅自跟自己的妹妹通消息。
只是事到如今,她也不禁怀疑起,主上的这复国雄心,难道真的不是一场梦吗?
然而此时房间里的詹濮沉却已经冷静了下来,他可不认为司空澈使出这样的一招,就会让自己退缩了,自己跟自己的祖辈一代代经营,还至于因为这点点的事情就被打垮,只是这件事的确让他很生气,大历王朝皇室子孙的身份于他来说是一份责任更是一份骄傲,竟然就这么轻易被别人给造谣,否认自己皇室后裔的身份,实在是可恨!
他们这样做,只会更加激起自己的斗志,等着看吧,自己还有大礼要送给他们。
詹濮沉的一双眼睛露出凶恶凌厉的光芒,仿佛是黑夜之中,死死盯着猎物,伺机而动的野狼一般。
……
苏洛宁这日照例出宫去查看店铺的生意,而且趁着这个机会去也去殷府里见了岚晴,殷夫人也是在府里的,不过她知道有自己在旁边苏洛宁跟岚晴肯定是有很多话都不能说的,所以也就回避了。
岚晴拉着苏洛宁的手把她从花厅之中带入自己的房间,“来,坐。”
此时的岚晴脸上洋溢的全是幸福的笑容,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岚晴的时候,她脸上的神情,那个时候她虽然也是笑着的,但是那双眼睛里却藏着深深的悲哀和无助,每次想到这里,苏洛宁都会在心中暗自感叹:幸好,幸好。
目光看向岚晴尚且平坦的腹部,苏洛宁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道:“恭喜你了,岚晴。”
“谢谢宁姐姐。”
苏洛宁在椅子上坐下,看着岚晴道:“看得出来,殷夫人很紧张。”
岚晴闻言一笑,“我婆婆她其实一直都很期待我的肚子能有动静,宁姐姐你也知道的,明意是殷家的独子,本来母亲是想让明意继承家业的,偏偏明意一心想要走上仕途,母亲只好依了自己的儿子放弃了这个想法,只寄希望于能有一个孙子代替儿子继承殷家的家业。而我之前肚子一直都没有动静,想来母亲心中也是着急,但是她从来都没有说过一句,估计是担心会给我压力,我婆婆她对我一直都很好。”这一点让岚晴格外地感恩。
“殷夫人的确是一个很不同寻常的母亲,当初自己在酒楼之中第一次碰到她的时候就已经看出来了,鲜少有母亲能跟自己的儿子开玩笑的。”当时她就想,这位殷夫人一定是一位很开明的母亲。
在怀孕生子的事情上,苏洛宁毕竟是过来人,所以此时也跟岚晴嘱咐了很多事情,岚晴听了之后,却是不由笑道:“宁姐姐如今倒是真像一个大夫了,肖先生都没有像你那么唠叨。”
“说起肖叔叔,我等会儿正好有事情要去找他,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天和医馆一趟,让肖叔叔帮你把把脉。”
岚晴闻言立刻点头,“好啊,算算时间,我也该去找肖先生让他帮我诊诊脉了,肖先生说,头三个月最好每个月去一次。”
在去往天和医馆的马车上,岚晴颇有些好奇地问苏洛宁道:“宁姐姐去找肖大夫是要诊脉吗?难道……宁姐姐你又有了?”说着这话,岚晴不由看向苏洛宁的肚子。
苏洛宁见状不由失笑,然后摇头道:“不是的,我只是想要去请教肖叔叔一些事情。”
岚晴听到苏洛宁这样说轻轻点了点头,也没再多问什么了。
到了天和医馆,肖大夫先是给岚晴诊了脉,确认腹中胎儿一切都好,又嘱咐了些她要注意的事情,岚晴和苏洛宁听了,不由对视一笑,却是看得肖大夫一脸的不解,“怎么了?”
苏洛宁摇头,“没什么,只是方才在来医馆之前,我也跟她说了很多要注意的事情,早知道我就不说了,让肖叔叔这个做大夫说岂不是更好。”
肖大夫闻言笑道:“多说一遍也没什么,记得更牢。”
待肖大夫把要注意的事情嘱咐完之后,苏洛宁这才开了口,对肖大夫道:“肖叔叔,其实我今天过来也是有一件事想要问问你。”
“你说。”
这个时候,只见苏洛宁从袖中取出一方帕子里,只是那帕子里似乎还包着东西,苏洛宁把那帕子搁在肖大夫面前的桌上,肖大夫一看,却原来是药渣,不由有些诧异地看向苏洛宁,她拿药渣做什么?
只听得苏洛宁道:“我想请肖叔叔帮我看看,这些都是什么药,主要是治什么的。”
而一旁的岚晴听了,心中更是诧异,这药渣……宁姐姐是从哪里弄来的?为何要找肖先生看这个?
肖大夫也没有多问,拿起那药渣,挨个儿仔细闻了闻,并且一一跟苏洛宁说出药名,之后道:“这些药都是补身子的药,没什么坏处。”
“补身子的药?都是吗?”
肖大夫点头,“是的。”
“除了补身子就没有其他的作用了吗?我是说治一些病,比如风寒、内伤什么的?”
肖大夫摇头,“不,这些药都属温性补药,并不具备治病的功效。”
苏洛宁还是有些不能相信,“确定吗?有些药材放在一起用的话,不是会改变本身的药性吗?或许这些药材放在一起之后,改变了药性,就可以治好某一种病?”
肖大夫仍是摇头,“我确定,就算这几种不要放在一起,也只有给身子进补的功效而已,而且这几味药的药性都很温良,就算是进补见效也不会很快。相应的,就算吃久了,也不会伤害身体,这药就是强身健体用的,适合长久来吃。”
苏洛宁闻言不由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那些药渣,然后轻声道:“我知道了。”
虽然很好奇苏洛宁究竟为什么会来问自己这些,但是肖大夫给人看病这么久了,早已懂得不打听的道理,所以他到底也没有开口问苏洛宁究竟为什么要问自己有关于这药的事情。
出了天和医馆,岚晴跟苏洛宁一起上了马车,见她锁眉低头沉思的样子,岚晴亦是沉默了下来,宁姐姐拿出的那药渣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她又为什么要问这个?
很快,他们就到了殷府的门前,苏洛宁因为还要回去苏府看看,所以就没打算下马车,只对岚晴道:“你如今怀了身孕,万事都小心一点,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岚晴含笑点了点头,正要下了马车,却不由转过头来看向苏洛宁,终是忍不住问道:“苏姐姐方才问的那药渣……是谁的?”
苏洛宁似乎是斟酌了一下,这才应声道:“一个认识的人。”
岚晴闻言也没再问下去,便是转身下了马车,看着马车走远,岚晴不由在心中暗道:难道这件事,宁姐姐亦是瞒着澈哥哥的吗?
以为苏府的人都知道每个月的今天是苏洛宁固定要回来的日子,所以厨房的人已经在准备苏洛宁喜欢吃的东西了,此时刚好到了正午时分,听前面的人说二小姐已经回来了,厨房的人也便是把饭菜给端了过去。
“你今日回来得倒是晚了一些,是铺子那里有什么问题吗?”苏之牧开口问道。如今他算是无事一身轻了,五个女儿已经嫁出去了四个,还有一个最小的,这马上也要嫁出去了。他知道自己不是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父亲,五个女儿里,自己的确是对绮蔓偏爱太过,不过在对待她们的婚事上,自己也算是操碎了心。而且自己也并没有期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嫁进什么权贵之家,只要自己的女儿能过得好,他都可以,但是很显然如今他几个女儿的婚事,也并不尽如他意。
尤其是苏绮蔓和苏雪雁,柳彦哲和秦光纪这两个女婿,他都不看好,但是无奈,人是自己的女儿选的,是好是坏,全都由她们自己来承担吧。
苏洛宁摇头,“没什么问题,我只是去看了一个朋友。”
苏之牧点头,然后颇有些感慨地道:“如今也只有你经常会回来了。”苏芊雅是除非家里出了什么大事,她才会回来一趟,刚刚嫁人不久的苏绮蔓和苏雪雁自从回门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如今姐姐和三妹都是正值新婚燕尔之际,抽不开身回来也是正常的。”
其实苏夫人想说,这两个女儿不回来,也跟苏之牧在她们出嫁之前放的狠话有关系,说什么嫁出去了就不是苏家的人了,不要想着从苏家拿什么东西回去,那女儿想到这样的话,自然是不愿意回来。
苏夫人也是担心苏绮蔓,那柳彦哲一个小小的官员,一个月能拿到多少的俸禄?而绮蔓又是从小娇生惯养、锦衣玉食惯了,还不知道这两个人的情形如何呢,上次苏雪雁成亲的时候,绮蔓回来,自己就见她兴致不怎么高的样子,问她什么她又不说,自己这个做母亲的怎么能不担心的。她倒是想要去柳府看看自己的女儿去,却又担心被老爷知道了会生气,这才迟迟不敢行动。
“宁儿,上一次雪雁成亲的时候,我见你跟绮蔓站在一处说话,你姐姐她都跟你说了些什么啊?我问她什么她也都不肯跟我说。”
苏洛宁闻言,不由看了苏之牧一眼,却见他只顾夹了菜来吃,似乎没有听到母亲说的话一般,苏洛宁见状不由在心中暗自一笑,父亲明明也很想知道,却故意装作这般不在乎的样子。
于是只听得苏洛宁轻咳了一声,然后开口道:“其实姐姐那天跟我说了一些她跟柳彦哲的矛盾……”
苏洛宁也没有隐瞒,就把那天苏绮蔓跟她说的事情转述给了苏之牧和苏夫人,苏绮蔓之所以不愿意说,就是怕苏雪雁知道了会嘲讽她,还有父亲,本来就不赞成她的婚事,这让她抹不开面子跟父母说,但是这种事情还是让父亲和母亲知道比较好。
果然,苏之牧听了之后,沉声道:“我就知道,当初我就说不让她嫁给柳彦哲,偏偏她就是不听,还在同州大闹了一场离家出走的戏码,把我们苏家的脸都给丢尽了,结果现在怎么样,两个人不是还是吵架?”
苏洛宁闻言轻声道:“父亲先别生气,既然姐姐都已经嫁了,现在再说什么也晚了。而且姐姐就是怕你会旧事重提,所以才不敢把件事告诉您跟母亲的。”
“那是自然,她哪有那个脸提?当初是她要死要活,非要嫁给柳彦哲的,如今过得不顺,她怎么好意思回来诉苦。”
一旁的苏夫人轻叹了一口气道:“好了,老爷,您就少说两句吧,现在无论再怎么说,绮蔓已经嫁给了柳彦哲,她过得不好,我们做父母的不也伤心吗?”
“所以,我想着或许母亲可以不时去柳府看看姐姐,也开导开导她,姐姐跟柳彦哲之间毕竟相差太大,两个人生活在一起,总得相互妥协才对。”不过苏洛宁想着,照自己姐姐那一贯的性子,只怕是不肯轻易让步的,从小到大,从来都只有别人让她,没有她让别人的事情。
苏夫人闻言看向自己的夫君,“当然可以,如果你父母允许我去的话。”
苏之牧只低着头吃饭,“我可没阻止你。”
闻言,苏夫人不由跟苏洛宁相视一笑。
苏洛宁这才看向一直在旁边安静吃饭的苏雪彤,“彤儿跟明朗少将军的婚期也快要定下来了吧?”
苏夫人点头,“将军府那边的意思是尽快,但我跟你父亲想着,彤儿是我们苏家唯一一个还未出嫁的小姐了,总是想着再多留她一段时间。而且……”说到这里,苏夫人笑了笑,“彤儿的嫁衣是非要自己亲手来做的,若是时间紧了也来不及,总得给新娘子留出缝制嫁衣的时间。”
苏雪彤闻言面上绯红一片,却仍是不吭声。
苏之牧这个时候亦是抬头看向苏雪彤,是啊,自己五个女儿,就只有这一个还没有出嫁了,自从苏绮蔓和苏雪雁相继嫁出去之后,苏之牧这才明显感受到整个苏府冷清了很多,他当然希望苏雪彤能在自己身边多留一些时日,但是将军府那边又急着让他们二人成亲。
唉,自己这个最小的女儿亦是留不了多长时间了,而且他看着雪彤也是真心喜欢明朗少将军的。
不日之后,赵明朗和苏雪彤的婚期总算是定了下来,就在一个月之后,在相继嫁了两个女儿之后,苏家这马上就要嫁出最后一个女儿,亦是引起京城百姓的一阵热议。
人们都道,这苏家的五个女儿嫁的还真是有趣,原本最被看好的苏家大小姐,到最后却只嫁了一个朝中不足轻重的小官,而原本在临危之际替嫁的二小姐却竟是成了当朝皇后,而当初嫁为太子侧妃的苏家四小姐本来有可能会成为贵妃娘娘的,如今却只能一辈子做个侧王妃了,不过那个三小姐倒是不怎么意外,她自己的名声本来就不太好,嫁给一个好色的败家子儿,倒也算是般配。
而最让人惊讶的,当属这苏家最小的一个女儿了,以前在苏家的几个姐们当中,数她最不起眼,没想到最后却嫁给了京中众多千金都垂涎的明朗少将军,而且还是庶女嫁做正妻,虽然这位苏家的五小姐很有可能是被将军府拉过来用来遮丑闻的一个掩饰,但是能得到少将军夫人的位置,就算是被利用也值了。要知道,这赵将军百年之后,将军府肯定就要交到明朗少将军的手上,到那个时候她就是名正言顺的将军夫人,有哪一个庶女能够走到她这样的位置?
对于苏雪彤和赵明朗的故事,坊间也流传出很多版本,但是在每一个版本之中,当朝皇后娘娘苏洛宁都是极重要的出场人物,人们都说如果不是因为皇后娘娘格外喜欢自己这个妹妹,那这位苏家五小姐还真嫁不得明朗少将军,当然说这话的时候更多的是嫉妒了,谁让人家有一个做皇后的亲姐姐呢?
在得知赵明朗和苏雪彤的婚期已经定下来之后,司空宇不由调侃地看着司空隽道:“到底,明朗还是快你一步。”
赵明朗亦是冲着司空隽拱手,玩笑着道:“承让了,隽王殿下。”
司空隽含笑摇头,这两个……
司空澈此时亦是开口道:“明朗,你先别顾着高兴,我的谢礼你可还没给我呢,要不是我给你出的这个好主意,你也没有这么快就娶到苏雪彤吧?”
“行,我定会给皇上和皇后娘娘准备一份大礼的,多谢二位鼎力相助。”
“为了庆祝一下,等会儿一起去正乾宫里用膳吧。”司空澈道。
司空隽却是摇头道:“我还要回府里去看看,依照尹老前辈所说,如果这两天无名不再发病的话,说明他的病就完全好而来,但是如果再发病,那就证明他从乾风国带回来的那些药材没有用。”
说起无名,“对了,舞阳最近还经常去看那个无名吗?”早明朗问道。
司空隽点头,“虽然前一阵子,她有几天都没有来,不过之后又恢复了跟以前一样京城去看无名了,怎么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我昨天在宫外的时候偶然碰到了翰王,看他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太对,我想着是不是跟舞阳有关,之前不是说翰王不同意她出宫去看无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