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日,富兰克林位于巴黎的居所迎来了一位来自北美的客人。
年逾四旬、拥有一张典型英伦脸孔的托马斯?杰斐逊以北美谈判官的身份来到巴黎,他在此之前是大陆会议的议员,亦是著名的《独立宣言》的起草者之一。
托马斯?杰斐逊在侍从的引领下走入了一幢位于平民区的小楼的阁楼,在这间狭窄、阴暗的阁楼中见到了一直未被承认的北美大使富兰克林。他向其点了点头,打招呼道:“您好,富兰克林先生。”
“杰斐逊先生?”富兰克林正透过阁楼小气窗释放进来的光线看着书,一听声音便转过了头,一脸惊愕地望着站在门口的托马斯?杰斐逊,失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托马斯?杰斐逊道:“年初,不列颠陷落的消息传回北美后,大陆会议和驻北美的不列颠军议和,随后便在费城召开了新的会议,接着,您的信和法兰西发出的信函便到了。”
“大陆会议的决定是什么?”富兰克林皱起眉头,虽在询问,可心中却有了不好的预感,因为若是不同意被并入法兰西,不可能派出托马斯?杰斐逊来。
托马斯?杰斐逊深吸了口气,似有顾虑地说:“议员们分为了两派,一派主张与驻北美的不列颠军队联合,一起驱逐法兰西人,另一派主张效忠法兰西国王。由于法兰西人控制了不列颠军队中的黑森雇佣军,所以不列颠军队也决定投降。失去了外力支援的主战派最终不得不屈服,不过,大陆会议也并没有立刻做出决定,而是派我为谈判使者,来巴黎与法兰西国王谈判。”
富兰克林面色一沉,问道:“大陆军的将军们呢?特别是华盛顿将军的意见是什么?”
托马斯?杰斐逊一脸严肃地说:“您不用再坚持了,大陆会议的另一项决议是请您回去。至于华盛顿将军,派使者来巴黎谈判便是他的建议,若非是因为他的身份太过敏感,否则来这里的就是他。”
“什么?”富兰克林难以置信地说,“华盛顿将军为什么会这样?”
托马斯?杰斐逊道:“大陆军早已经被不列颠人打得所剩无几,他见了太多的流血和牺牲,我们这些留在北美的人也见到了同样多的鲜血,我们都不愿意再打仗了。”
“杰斐逊,我难以相信,在独立宣言中大肆抨击乔治三世暴政的你居然会甘愿投靠另一个暴君!”
“请接受现实吧!”托马斯?杰斐逊语气沉重地说,“再打下去,北美的几百万人都会死的。虽然我知道将自有的期望放在一个压制自有的暴君身上是件非常奇怪,也非常说不通的事,可是,我们别无选择。”
“自由之树必须常用爱国者和暴君的血来浇灌,真想不到,说出这句话的你居然会为流血感到畏惧。”富兰克林轻视地冷哼道。
“先生,我非常尊敬您,但是,您需要知道,这句话的前提必须是自由受到遏制,如果可以用和平的手段得到自由,那又何必要流血?”
“你太幼稚了,先生。”富兰克林怒斥道,“路易十六是一个比乔治三世更加暴虐的暴君,他不会给你任何自由,他只会贪婪地将我们的骨髓吸光,榨取我们的所有财富,将我们当做黑奴一样来奴役。必须抗争,必须革命,流血即使不可避免,只要它浇灌在自由之树上也是值得的。”
“我知道我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劝服您的,我也不打算劝服您。请您回去吧!这是大陆会议的决议,请您亲眼去看一看被战火蹂躏后的家乡吧!”托马斯?杰斐逊说完之后叹了口气,便转身离开。
富兰克林瘫坐在椅子上,温热的眼泪自眼眶中缓缓流了下来。他不是激进派,故而在独立战争时主张以谈判来争取自由。可是,他是一个标准的英格兰籍北美人,在身份认同上认为自己第一是北美人,第二是英格兰人,他不愿做一个双重叛国者,既背叛了北美,又背叛了英格兰。
富兰克林这样的人在北美并不少,托马斯?杰斐逊放弃劝说的原因也正是因此。他无理由对“爱国者”指责,亦无立场对其指责,若非战争真的打不下去了,他亦会站在爱国者们一边,在他的心中,他亦对自己的“叛国”行为感到耻辱。
托马斯?杰斐逊神情恍惚地出了富兰克林的小楼,在过道上与富兰克林的车夫亚当擦身而过,但他并没有注意便上了车。
亚当看着托马斯?杰斐逊远去,急急上了阁楼,只见富兰克林居然老泪纵横,顿时吓了一跳。
“怎么了,先生?”亚当焦急地走了过去并问道。
富兰克林擦了擦眼泪,叹了口气,失落地说:“亚当,去收拾一下吧!我们要走了,回北美。”
“先生,我刚才看见了托马斯?杰斐逊先生,他为什么来巴黎?”亚当不解地问道。
富兰克林又是一叹,惆怅道:“自西班牙人、法兰西人背叛了我后,北美人也背叛了我,他们心甘情愿地去做法兰西人的奴隶了。”
“什么?”亚当恍悟道,“大陆议会同意了法兰西人的要求!为什么?”
“因为他们惧怕流血。”
杰斐逊离开富兰克林的阁楼后便去拜访了首相韦尔热纳伯爵。随后,韦尔热纳伯爵便亲自前往了贡比涅行宫,当他到达之时,已经是6月2日上午。
路易穿着睡袍自卧室走到了会客室,见着韦尔热纳伯爵便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我的首相?”
韦尔热纳伯爵先行了礼,而后道:“陛下,北美方面派了使者前来,不知您是否见他一面。”
“使者是谁?”路易不以为意地坐了下来。
“托马斯?杰斐逊。”
“我知道他,《独立宣言》就是他起草的,是个激进者。”
“不,陛下。”韦尔热纳伯爵道,“也许他以前很激进,但现在他是来谈判的。”
“谈判?谈什么?”
韦尔热纳伯爵道:“北美希望能够获得一些自由,这样他们才会效忠于法兰西。”
“他们要什么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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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尔热纳伯爵答道:“行政自治权,贸易自由权,还有独立的司法权和立法权,以及密西西比河东岸土地的自由开垦权。”
“哈哈哈哈……”路易失声笑道,“他们只差没有说要独立了。”
“陛下是拒绝了?”韦尔热纳伯爵亦觉得北美人的条件太过苛刻,这些条件若是被同意,那北美不过是名义上臣服于法兰西王国的独立国家。
“不!”路易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说,“行政自治权可以,但我只允许北美为十三个州,而非是十三合一,我只能允许十三个州各自处理各自的事务,同时,每一个州的州长至少需要在名义上由我来任命。独立的司法权和立法权也可以,贸易自由权更是可以,当然,这些权利是十三个州分别享有,而非是十三个州合成唯一。至于密西西比河东岸的开垦权,这一点也可以同意,但是,他们也必须付出交换。交换品就是自由移民权,十三州允许法兰西人移民过去,并享有与当地居民相同的权利。不过,最为重要的是驻军权,法兰西有权利在北美驻军,同时,驻军有义务对北美人提供保护。”
“陛下实在是太……太……”
“太大度了?”路易微笑道,“我对北美其实并没有什么兴趣,所以给他们自由也无所谓。”
“那陛下又为什么一定要北美呢?”韦尔热纳伯爵不解道。
路易又笑了笑,说道:“因为法兰西打败了不列颠,必须从不列颠手中获得一些战利品,加拿大和印度是我们以前的失地,现在不过是收回而已,而北美便是战利品。”
“那陛下又为什么不在得到了北美后赐予其完全的独立呢?”
路易道:“那是因为不能让北美出现一个强大的独立国家。一旦北美十三州成为一个国家,那他们必然会在日后对法兰西在那儿的殖民地造成威胁。最为重要的是,北美远离欧洲大陆,不会遭受欧陆战火的侵袭。时间一久,欧洲有可能因为战争而实力大减,北美反而会有能力统治世界。我必须要将这一危险在萌芽中遏制。”
“陛下,您是多虑了。”
“但愿吧!”路易意味深远地笑了笑。
此时,富兰克林并不知道贡比涅中的法兰西国王已经决定给北美更多自由一事,他已经准备就绪,准备离开巴黎。
正当富兰克林起身走出这间肮脏的小阁楼时,一个被黑色斗篷包裹住全身的男子走入了他住的小楼,并且在楼梯上将他拦住。
“富兰克林先生,您难道现在就要走了吗?”
富兰克林被这一喝惊住,随后只见面前之人抬起了头,将头上的帽子摘下,随后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他一见这张脸,不禁失声喊道:“福克斯先生!”
ps:刺杀将要展开。
在此对路易说:“谁让你小样得罪人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