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姜珠儿身后的人影,看起来很矮小,但其实并不是孩童,而是侏儒!
因为看起来像孩童,现在是战时,所以一般人不会太注意,也因为这个,姜珠儿才派他去打探消息。
庆奴将打探来的消息,都报给了姜珠儿,姜珠儿蹙着眉头,忽而听到外头有脚步声传来,她朝庆奴‘嘘’了声,又使了个眼色,庆奴会意,退到了黑暗里。
来的是许老伯爷,姜珠儿站在那里没动,等着这个杀母仇人近前来。
“珠儿,你安心的在这里住下,等到将来事成,你就不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主身份,就是公主,也是当得的。”
姜珠儿垂着眼眸,心头一动,她怯生生的瞥了许老伯爷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
“外祖父,将来,我还能回到京城吗?”
“回京城?回京城做什么?除了许家,那里又没有你的亲人……”许老伯爷浑浊的眼睛微微闪动,笑了起来。
姜珠儿眼神露出一丝黯然,“是啊,没亲人了,如果到时候抓到镇北将军,能不能交给我处置?”
许老伯爷饶有兴味的看着姜珠儿,“交给你?你忘了你娘是怎么死的?外祖父一定会让他们死的很痛苦的。那些,不适合小姑娘来做。”
姜珠儿嗤笑一声,“我娘怎么死的?不是你杀的吗?”
“我?你说是我害了你娘?”许老伯爷沉下脸,语气阴森,忽然窜上去,一把捏住姜珠儿的下巴,手上下了重力,顿时姜珠儿小巧玲珑的下颌就多了个红印子。
虽然许老伯爷的手很用力,但是姜珠儿还是挣扎着点了下头,气息微弱,
“我亲眼所见,还能是假吗?你休想推脱责任,我不是小姑娘了。”
许老伯爷全身的气息立即转为冷厉,枯瘦的手如同爪子一般,勾在姜珠儿的下颌,让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许老伯爷后头的一个随从,见状,小声道,
“老太爷,珠儿姑娘毕竟是南燕的县主,万一真的伤到了,慕容会那里也不好交代。”
许老伯爷嗤了一声,“县主?”
不过是慕容会自己封的,南燕国如今可还在慕容寒的手里,慕容会和他一样,不过是个乱臣贼子。
不过,他们也还是不一样,慕容会想要谋反,而他,不过是帮着小皇子拿回应该得的东西。
他们的本质上是不同的。
只是,姜珠儿仿佛不要命一样,激怒许老伯爷,“你不过是个可悲的人而已,亲手杀了自己的女儿,却将责任推到别人的身上。
固然父亲和姐姐将母亲送到了庙里,他们不过是想母亲去反省而已,下杀手的可是你!”
“可笑,母亲还想着你来救她,说你一定会去救她,她真傻,也不知道去了阴曹地府会不会后悔信任你。”
姜珠儿终于一口气说完这些话。
许老伯爷捏着她的喉咙,死命的掐着,姜珠儿的脸已经有些发红,似乎是快呼吸不过来了,她闭上眼睛,不再挣挣扎,任脖子上的手用力,眼睛睁得老大,看着许老伯爷。。
终于,许老伯爷松开手,姜珠儿立刻抚着自己的喉咙,大声咳嗽起来。
看见姜珠儿眼泪都出来了,许老伯爷背起手,眯着眼睛道,
“没想到你不是姜家种,倒染上了姜家那狗屎一般的硬气……”
姜珠儿又咳嗽几声,才缓过劲来,她深一口气,道,
“狗屎一样的硬气,总比狗屎还不如的没骨气好。”
她缓了下语气,道,
“我娘的死,终究是技不如人,既不能真的将姐姐他们踩入泥地,反而将自己搭了进去。
她被落到那般的下场,都是应该的。
但是,外祖父,她虽然死了,但我还是想回京城去,甚至想去找姐姐,找姐姐报仇……”
她的话锋可以说是大逆转,看的许老伯爷眯着眼睛,点头,“好,看来你长见识了。”
“你能这样想,我很欣慰。”
姜珠儿趁机道,“当日,我是被姐姐送去和琚儿团聚的时候被父亲给劫走的。”
“如今听说这次出征的元帅是姐夫,不知道我是否可以回去?
我在那里,比在这里什么也不做,更有用。”
许老伯爷道,“你是慕容会的心头肉,如今放你在这里也是不得已,外祖父也不想你去涉险。”
姜珠儿垂着眼眸,心里唾弃了两声,心头肉,呵呵,如果真的是心头肉会让她留在狼窝?
什么不想她去涉险,亲生女儿说杀就杀,何况她还是个身份不堪的外孙女,更不要说当初在顺天府大堂上,她还亲口指证过他。
他不过是想抓着她威胁慕容会而已。
两个人都心怀鬼胎,都以为她是可以捏着的把柄,其实,她不过是一枚随时可以被丢弃的棋子而已。
不要说她了,就是在京城,跟着外祖父一辈子的外祖母,外祖父为了她终生不二色,可还不是将她丢弃在京城,没接出来?
如今被皇上给关到大牢里,还有许家其他的女眷。
女人,在这些男人眼里,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说是说女人如衣服,可她们却是连一件破衣服都不如。
她定了定心神,道,
“外祖父,刚刚我说的话太重了,我娘的死,其实谁都可以怨,也谁都不能怨。”
“只是,外祖父不想早日班师还朝吗?而且,我还想早一天知道弟弟的下落。
不管哪一方面,我去到太上皇那边,对您更有用。”
她抬头看着许老伯爷,语气坚定说道。
许老伯爷久久凝视着她,从她眼眸中居然看不出任何破绽。
这么多年,这个孙女,总算是成长起来了。
看来,人还是要有波折才行。
“希望你真的有用,你别给我转心眼儿,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吗?”
许老伯爷再次捏着她的下巴。
姜珠儿没动,只是眨了眨眼,黑白分明的眼眸看过去,她的眼神蛊惑了许老伯爷,将她松开,
“你若是真的是个聪明人,最好别玩花样,别以为你逃走了,我就奈何不得你。要你死,还是很容易的。”
姜珠儿重重的点点头。
“今日你好生休息,明日我会安排人送你出城。”许老伯爷丢下一句话走了,边走边从边上随从的手里拿过白色的帕子,将刚刚捏了姜珠儿的那双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擦干净。
姜珠儿在原地站着,木愣愣的,一直到身后的庆奴再次走出来,搀扶着她往屋子里走去。
“姑娘,你为何不让我出手,那就是个疯子。”庆奴气愤的跺脚。
姜珠儿微微一扯嘴角,“他的大业未成,还不敢杀我,他还指望着慕容会搬来救兵呢。”
“王爷那边真的能搬来兵马吗?”庆奴问道。
姜珠儿摇摇头,她也不知道慕容会能不能将慕容寒拉下马,她希望慕容寒能够和他的外表看起来有用,不要三两下就被慕容会给打败了。
否则,朝廷平叛军和这边打起来,谁胜谁负,还不一定。
她心头暗暗的祈祷,希望明日许老贼真的能够放她去找姐夫。
……
从安家口过去,不过急行两日,就到了凤岭城外,平叛军在水边安营扎寨,林翊派了斥候去凤岭城打探消息,修整之后,再靠近凤岭。
远处眺望凤岭,群山环绕,凤岭城当年其实只是一个山寨,开国太祖建国后,打下凤岭,到了后来,慢慢的变成了一个城。
与其他的城被群山环绕不同,凤岭是直接把城建在山上,这样一来,易守难攻。
这一次到凤岭,姜璇和林翊是分开走的,林翊将大军分做了几路,天黑之后,悄然散开。
姜璇这一路,都是伤员和辎重,在安家口修整,再随着后面队伍从选好的山间小道,去往凤岭城。
山道不宽,比别的道路要难走一些,但胜在安全,叛军很难发现。
而且,这条道路已经派斥候查探过,早就选好一适合的地方,用火药将道路炸掉,这样就算有追兵过来,也别想追过来。
至于其他的各路人马,姜璇并不知道他们去哪里,要做什么,只知道林翊是跟着姜崇的先锋军一同出发的。
想到有父亲的队伍在,姜璇对于不能和林翊一起出发,又不是那么难受了。
更何况,这边的伤员,还有安家口的内城恢复,百姓回转后的安抚,也很重要。
“这些人都是原来安家口的百姓吗?”距离林翊去往凤岭已经过去七天,姜璇站在城楼上眺望,见有零零散散的进城。不由得奇怪的问道。
跟着姜璇一起上城楼的是这次朝廷才刚刚派过来的文官,秦文和,从前和姜瑜关系也还不错,
他的性子很不错,看起来和一般的文官不一样,而且也不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呆书生。
他见识广博,看了下头那些人的衣着,还有随身携带的东西,于是道,“这些看起来该是难民。”
“从砾门关到这里,一路都在打战,这些百姓就四处逃散了。”
姜璇点头,她一路过来看过太多仓皇的百姓。
她皱了皱眉头,秦文和就笑着道,“娘娘,这样的难民,流民多并不是坏事,说明前方的城市没有被大规模的屠城,要是被屠城了,您还能见到几个人啊。”
“只要人还在,城就能复兴,到时候还怕什么呢。”
姜璇叹了一口气,一路上见了太多百姓们对于叛军,对于天师教的恐惧。
许家想要的是夺回朝廷,自然不会做的太过,可天师教就不一定了。
当初在广阳府,之所以被镇压,就是因为他们做的事太有违天和。
不过,那个时候他们并没有这么的勇猛,不过是吸引教众,让那些教众献出家中的妻子,儿女供上头的教主,长老等人淫乐。
原本还没人发现天师教的事情,后头是有些教众的妻女不肯被糟蹋,这才去官府揭发,最后被姜崇派兵给剿灭。
可如今,他们再度兴起,却被阿芙蓉膏给控制住了。
不管如何,天师教和许家一样,都是毒瘤,必须铲除才行。
姜璇在城楼上看了一会,就和秦文和回到了暂时居住的地方。
城里很多地方都被破坏了,难民非常的多,人一多,屋子不可能全部容纳得下,许多人就睡在外头临时搭起的棚子下。
她回来的时候,正巧碰到一个孩子生了病,发烧的厉害,她叫了从京城追上来的碧云,带着母子俩住进了自己住的小楼里安置歇息。
许久,那孩子吃了药,哭声也止住了,应当是睡了过去。
她吁了口气,站在庭院的石阶上,仰头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
她忽然想起和林翊的初次见面,水边的山洞里,他的容颜虽被胡须给遮住了,可那双眼里的熠熠光辉怎么也掩盖不住。
他们分开已经七天了!
她忽然很想念他,不知道凤岭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他开拔去凤岭的时候,来看她。
两人靠的很近,其实争吵的劲头早就过去了,她也反省了自己。
当时两人靠的很近,他微微垂着头,彼此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他抱了抱她,又摸着她的头,最后只是放开了她说,“……不过是离开几日,到时候就能见了。”
前头大军已经整装待发,有将领在催他。
他笑了笑,捏了捏她的手,就走了。
她看着他的背影良久,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了,才回过神来。
其实,凤岭到这里,疾行不过两日的路程,消息传来的速度还是很快的。
这些日子,先锋军对城内也做了攻击,骚扰,不过都没有重大的突破。
她坐在石阶上,过了一会儿,外头碧婉来通报,
“娘娘,有流民前来乞讨,我们是否要将他们赶离?”
姜璇蹙了蹙眉,起身跟着碧婉出了小院,老远的地方就能看到和士兵说话的人,哪怕披着斗篷,也还是能看出纤细的身形,应该是个年轻的女子。
从侧脸看去,脸上黑黑的,应该是抹了黑炭,锅灰之类的东西,掩藏自己的容貌。
女子的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孩,最大的看上去不过十来岁,最小的还没到那女子的大腿高,正揪着那女子的斗篷。
她走了过去,听到那边两人隐约说话声,那女子在苦苦哀求着士兵,不要将他们赶走。
越走越近,姜璇觉得那女子的眉眼很熟悉,她蹙了蹙眉,边上的碧婉问道,
“去看看发生什么事?”
姜璇站定,让碧婉去将那女子带过来,那女子怯怯的跟在碧婉的身后,垂着头,几个孩子跟在她的身后。
到了姜璇跟前,碧婉道,“这是我们夫人。”
女子垂着头,带着几个孩子恭敬跪下去,那跪下去的姿势很是优雅,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一些京城贵女才有的风范。
姜璇蹙着眉头,熟悉感越来越强烈。
女子跪下,“民女见过夫人。”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姜璇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珠儿?”
跪在地上的女子身子猛地一颤,她没有抬起头,而是头垂的更低,不敢动弹。
姜璇伸手想要去扶起珠儿,可在她快要触及她的那一瞬间,地上的女子猛地站起来,朝着大门外跑去。
姜璇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住她,将她的身子扳了过来。
确确实实是姜珠儿。
只是,从前的姜珠儿虽然娇蛮,但容色还不错,毕竟许氏不是那么样丑的人。
可姜璇面前的这张脸上,涂着黑灰,不仅如此,上头还有正在结痂的伤口。
伤口纵横划在她的脸上,让她原本清修美丽的面容变得可怖。
姜璇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姜珠儿从最初的惊诧,到害怕,到逃离,这会被抓住,也慢慢冷静下来。
她撇着头,不看姜璇,衣裳下的手紧握成拳。
跟着姜珠儿过来的孩子见她被将姜璇扭着,全都炮弹一样的冲上来,要撕扯姜璇,被碧婉拦着。
可到底有好几个,碧婉顾了这个,顾不了那个,姜璇身上被打了好几下。
“你这个坏女人,放开姐姐。”
几个孩子不约而同的说着这句话。
那个大些的孩子没有跟着一起撕打姜璇,而是一言不发的在边上捡起块石头,拿着就要朝姜璇砸过来。
秦文和正巧走出来,见状连忙上前摁住那孩子,“你想干什么?”
大门处还有好几个人,见小孩要打姜璇,纷纷上前帮忙,揪住那些孩子。
原本和姜璇僵持着的姜珠儿害怕突然冒出来的人伤害孩子,开口道,“你住手,别伤害他。”
现场一片混乱,姜璇放开姜珠儿,大吼一声,“都住手!”
这一吼,所有人都停下手来,几个孩子都被大人揪住,有些反手抓着,也有被压着跪在地上。
他们不约而同的怒瞪着姜璇,恨不能上来生吃了她。
姜珠儿得了自由,只是慢慢的转过脸去,看向那几个孩子,声音沙哑的道,
“这几个孩子,已经好几天都没吃东西了,能不能给他们些吃的?”
“其他的事情,我们再谈。”
姜璇吩咐碧婉将孩子们带下去吃东西,中间姜珠儿安慰了几个孩子,又和碧婉说,
“麻烦这位姐姐弄些软和一点的东西给孩子们吃,也别给的太多。”
她摸了摸那个最大的孩子,“你带着弟弟妹妹去吃东西,吃完了来找我。”
孩子们担忧的看着她,七嘴八舌的问,“那个坏女人会不会欺负你?”
姜珠儿笑了笑,“她不是坏女人,她是姐姐的姐姐,你们也要叫姐……”
她想了想,改口道,“你们要叫夫人……”
说完,她转身看着姜璇,拢了拢身上已经破旧的斗篷,平静的道,“我们去哪里谈?”
姜璇没说话,只是转身领着姜珠儿去了她住的院子。
一路上她都在打量姜珠儿,她有很多问题想问她。
这些年她跟着慕容会是否过得好?好端端的怎么出现在安家口?
这个妹妹,从前是多么的骄纵蛮横无理,如今再见,却仿佛被打磨过的石头,带着那么几分令人意外的光彩。
她领着姜珠儿到了小楼的二楼,坐了下来。
“孩子们没吃东西,你吃过了吗?”姜璇问道。
姜珠儿没说话,双手紧握,放在膝盖上。
姜璇叹了口气,按照她对那几个孩子的爱护程度,既然孩子们都没吃,那姜珠儿肯定更没得吃。
这让姜璇越发的好奇,姜珠儿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她也没急着问,而是叫了人过来,吩咐弄些吃的过来,又倒了热水,
“你先喝点热水暖暖,吃的一会就来。”
姜珠儿将水杯握在手间,也不知道是热气熏的,还是什么,她的双眼变得雾蒙蒙的,不过还是倔强的抿着唇,不吭声。
“你这些年,过的怎么样?”姜璇问道。
当年派人送她去和姜琚儿团聚,没想到在路上她被劫走了。
开始她还派了人去找,怕万一落到山贼土匪的手里,不过到处都没有她的消息。
后来慕容寒和林翊一起设计,逼着慕容会露出真面目后,就回了南燕,她才从慕容寒的口中知道,姜珠儿竟然是被慕容会劫走了。
而且,姜珠儿竟然是慕容会和许氏的孩子!
这是大家都始料未及的,一个附属国的王爷,一个京城高门贵女,谁能想到他们会搅和在一起,还生了孩子!
不是落到山贼土匪的手里,姜璇也就放心了。
没想到几年后,她们竟然在这样的地方再次见面。
姜珠儿咬了咬牙关,“我是被慕容会劫走的,他是我的父亲,本来他还想把琚儿带走,可劫走我的时候他的人暴露了,这几年他想方设法的要找到琚儿……”
姜珠儿没有详细的解释,这些事情,她相信姐姐不会不知道。
她捏着茶杯,想了想,“我以为到了亲生父亲身边,总能好过一点,也确实过了几天好日子,可到底还是被他当做棋子送到了我外祖父那里。”
“那现在慕容会在哪里?”姜璇问道。
姜珠儿喝了口茶,平静道,“他回南燕去了,他想利用许家军消耗朝廷的军马,然后渔翁得利。”
“他不可能得利的。”姜璇道。
“姐姐,从前是我错了。”姜珠儿哭着说。
姜璇探过身去,握住她的手。
“是我把这时间想得太简单,是我错了。”姜珠儿说着,眼泪慢慢落下来。
“当初母亲死的时候,我就该知道,只能靠自己,可当慕容会来接我走的时候,我以为有了依靠,可没想到,我明明告诉他是许老贼杀了我娘,想他为我娘报仇,他不但没报仇,还和许老贼同流合污。
我错了,姐姐。”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去抹眼泪,脸上抹着黑灰,被眼泪一弄一抹,越发的如花猫一般,还有她那狰狞的伤口。
许久,姜珠儿才停下哭声,“那几个孩子是我在路上捡的,他们的父母都被天师教给召走了,也不知是死是活。
我不带走他们,他们也是个死,你能不能收留他们?”
“如果你收留他们,我就告诉你凤岭城的情况。”
姜珠儿双手不停的交握,声音艰涩。
姜璇点点头,孩子是无辜的,就是没条件,她也不会不管。
姜珠儿松了口气,道,“我是从凤岭城里逃出来的,城内有古怪。”
姜璇面色一凛,“你仔细说来。”
“我被慕容会送到凤岭城做人质,又说服许老贼让我去找姐夫,给他做内应。”
“许老贼被我骗过去了,真的派人将我送到城外,我本来是真的想去找姐夫的,但不是真去做内应,可许老贼派的人紧紧跟着我,中午我就偷偷的带着仆人逃走了。
逃也真的被我们逃走了,可路上太过天真,不小心露了手里的银钱,被人洗劫。
那些人抢了银钱不说,还想糟蹋我,我的仆人为而来保护我,被他们给杀了……
我逃出来的路上,怕自己再遭来歹徒,狠心之下,就将自己的脸给划破了。
我出来前,我的仆人已经打探好了凤岭城内的情形。”
姜璇仔细的听姜珠儿说的,这个妹妹,是真的变了。
她一时间竟是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怎么样的情绪了。
她曾经恨过姜珠儿。
最恨的时候,恨不能生吃了她。
只是,当她弱小的身躯站在顺天府的大堂上指证许老伯爷,她又深深的怜悯她。
她不是个良善的人,最不来那种以德报怨的事情,可对着姜珠儿,她确实不知道该如何。
她对姜珠儿已经是无爱也无恨,她知道是慕容会接走姜珠儿后,就再没过问过她的事情。
可现在,当姜珠儿满脸伤痕的坐在她的面前,忐忑不安的时候,她又觉得有些不忍。
她问道,“如今凤岭的情形如何呢?”
“除去许家的兵,还有那些应该是被喂了阿芙蓉膏的教众外,还有疑似北蛮的人!”
“我的仆人死前曾和我说,他们就是来一下,就撤走了,我不知道他们想要做什么。”
“除此之外,那些百姓可以离开,可是凤岭城不收流民!”
姜璇听了,心里有些不安。
不收流民她可以理解,怕流民是朝廷军派去的斥候之类的。
可那些北蛮的人是怎么回事?
来一下,就撤走!
这是什么操作?
滑国那边,朝廷已经派了兵过去帮助他们将北蛮的人赶走,可滑国和东离路途遥远……
还是说,北蛮那边不过是去了小股的人,而许家,早就和北蛮的人勾结在一起,而和慕容会勾结只是一个幌子……
朝廷的军队,一方面要驻守北疆,阻止北蛮的入侵,滑国那边分去一些兵马,再加上京城要拱卫,分到林翊这边的,虽然比许家军的十万要多一些,可如果碰上北蛮的军队……
那林翊那边岂不是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