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白石气得撇开脸,直叹气,伸手指指小暹又再次收回,突然转身指向我:“你孩子惹的祸,你得负责。”
“啊?我?”
“走,给我摘花瓣去。”说完,他一把拉起我的手腕,直接把我拖走了,又跟上次在喜悦酒楼门前一样,都不让我跟季少白说句再见。
我立刻回头对季少白挥手:“少白——抱歉啊?——改日再会——”
季少白在远处点头微笑,他这人真大度,难怪是将军。
小暹和黑将军提着花篮又追了上来,我看向王白石拖着我走的背影,不知为何,一时看愣了神。
简朴的青色衣衫,黑色的短褂,露出深青色的捆在腰间的腰带。多出来的腰带挂在右边腰侧,随着他的步伐不停晃动。
长长的发辫也是如同往常随意地盘在肩膀上,甩在背后,和同样深青色的发带在他矫捷的步伐中轻扬。
不知为何,这样的装扮,却让人感觉出一个“帅”字。甚至,让人感觉比季少白精心打扮过的衣着更加帅气。这份随性的帅绝非因为他这身简朴的装扮,而是与生俱来,从骨子里透出的。
这让我想起了随性的子遥老师。
真奇怪,为何这个人总会让我想起金宫的人。师傅的落寞孤独,子遥的随性狂野,还有龙墨焎的别扭。是啊,最近他对我的方式,还真让我想起了龙墨焎。他的身上,有好多金宫人得影子。而他,并非是梨花镇的人,只比我们早来半个月。
他……
“就这儿了。”他放开我,叉腰环顾四周,脸上还带着刚才的怒气,伸手指向这里,那里,指地我眼花缭乱,已经无法静心思考,“这这这,这些桃花都不错,要摘完全盛开的,并且是开得最艳的,花苞不行,开得太饱满也不行,知道了吗?”
“啊?”我想我只是听听就觉得头痛了,怎么这么高的要求,“你摘桃花来做什么?”
他轻咳一声:“自然是酿酒,这次我一定要成功。”他右手握拳,咬牙切齿,那神情哪里像是酿酒,更像是要杀人。
“还愣着做什么?”他昂起下巴命令我,长长的刘海下露出他分外嚣张的眼睛,“还不去。”那威严的神情,让我想起了……墨刑。
他曾经也常常用太子的身份,高高抬起下巴,俯视我,然后命令我。可是,那真是很少见的现象,少地我几乎快要忘记那个威严英武的他。
因为大部分时候,他还是那个不正经的,风流好色的模样,抱着我就要亲……
真是……不好的回忆……
这个人真是……哎。对墨刑还真有种“不争气”的感觉。
一边摘桃花,一边回忆。
我还记得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他骑马而过,扬鞭带尘,英姿飒爽,丝毫看不出是个风流好色之徒。
可是,他却为美人而停,用马鞭挑起玉清泉的下巴,色迷迷地打量她,真是……让人……不爽。
啊~~我怎么这么无聊。当时都不吃醋,现在怎么反而吃起醋来。不想了,那时他是为帮玉清泉在宫里立足才那样做的。
然后,就是在金宫里我们正式地第一次相遇,那次小暹也在场。我摸瞎摸到了他,他当时也是不正经地要调戏我,结果被我狠狠一个过肩摔给摔晕了。哈哈哈。
想着想着,忍不住笑了起来。知道他其实并不是那样的人,更让人好笑。
“姨,你笑什么?”小暹骑着黑将军在我身边一起摘桃花,王白石偷懒地坐在桃花树下,嘴里叼了一根花枝,单腿屈起,手臂随意放落屈起的膝盖上。长长的刘海遮住了他半边脸庞,也遮住了他的所有神情。
“小暹,你还记不记得我第一次去你的宫里,陪你摸瞎,然后摔了太子殿下?”
小暹开始回忆:“我想起来了,那次你把太子哥哥真的摔惨了,好半天才醒过来。”
“呵呵,我忽然很怀念那个时候,很想再摔他一次。”不知为何,无意识地瞥向王白石,他很慢很慢地转过身,竟是完全背对我们了。可是,在他完全背对我们时,却笑了一下,虽然没有笑声,但是颤了一下的肩膀,肯定是在笑。
小暹眨眨眼,忽然眼睛一亮:“姨,我们玩摸瞎吧,好久没玩了。”
“好啊。”我立刻同意,走到王白石身边,踹踹他,“摸瞎玩不玩?”
“切。”他撇开脸,拿下嘴里的花枝,“小孩子玩的。”
“不玩算了,你自己摘桃花。”我把小暹手里的篮子往他怀里一塞,他郁闷地皱眉:“真是,下次再也不叫女人跟小孩干活。”
真是……呵,我记得以前无论墨刑和孤心对我都无语的时候,总会说真是……
小暹碰碰我,把他的腰带放到我面前,我也不管王白石愿不愿意,直接就蒙上了他的眼睛,他身体一跳:“你做什么?”
“人多才好玩啦,就当陪陪我们啦。”在他那根本不算是挣扎的挣扎中,给他蒙上了眼睛,根根捆紧,“开始罗。”提裙和小暹还有黑将军分散跑开,躲在桃花树下。
他站起身,叉腰,刘海在充满花香的春风中轻扬,花瓣飞过他的面前,他伸出了双手:“我来啦。”
我和小暹隔着几棵树遥遥相望,偷偷而笑。黑将军最赖皮了,爬到树上去了。
灿烂的阳光下,王白石朝小暹而去,小暹紧张地缩成一团,不敢出声,他走到离小暹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摸了摸下巴,扭过头,朝我这个方向看来。
那一瞬间,我真的感觉到他看到了我,甚至,是热热的盯视。我捂住了嘴,他缓缓转过了身。心跳开始加速,为何他明明被蒙住了眼睛,却依然感觉到那腰带下炽热的视线?
他,他到底是……
一步,一步,他朝我慢慢摸来。寂静的桃花林中,是他踩落花瓣的“扑簌”声。他走到了我的身前,我轻轻地,蹲下了身体。
“扑簌。”他走到了我的身前,手臂伸直就在我的上方,面前时他青色的衣摆,他只要微微上前一步,就能踩到我的绣鞋。
站在我的面前,他强烈的存在感让我的心跳无法减速。我产生了一种很强烈的感觉。这份感觉是从心底而来,是无法解释的第六感。那份强烈的感觉告诉我,他是……他是……是……墨刑……
长长的手臂伸在我的上方,摸在了我身后的桃树上,我在他的身下已经忘记了呼吸。会不会是他?还是……是墨刑派来的人?因为,墨刑的琅琊不是黑狗。立刻心如乱麻,想确认,却又害怕确认后的结果。激动着,却同时又害怕着,害怕确认不是后的失落。
他静静地站在我的身前,清风扫过我们之间,将树上的花瓣扫落,翩翩如雨而下,他顺着桃树缓缓摸了下来,他慢慢蹲下,手臂滑落而下。
他就要抓住我了,他就在我的眼前。
手臂越来越近,因为粗粗的树干,使他的手臂没有碰到我的头,而是滑过我的两侧,他虽然没有碰到我的头,可是,只要再往下,他就能碰到我的肩膀。可就在此刻,他停下了,静静地,蹲在我的身前。
我怔怔地,看着他被腰带蒙住的眼睛,是他吗?是他吗?会不会是他?他只比我们早来了半个月。这是可能的。
曾经墨刑攻打乌鸡国,日夜兼程,十日赶到。而我们一路走走停停,爹娘又在途中生了病,走了将近二十五天,所以,他很有可能在知道我们被发配的地方时,第一刻就出发离京,来到这里等我们。
可是……他为何不与我相认?
难道是因为我是箫满月?
可是,他已经知道我的肩膀受了伤,又认识季少白,这一切的一切,分明证明了我是货真价实的满月!
那为何还是不与我相认?
还是……他不是墨刑……只是墨刑派来的人……
风,轻轻的,吹入我们之间,扬起了他长长的刘海,也扬起了我的。一片花瓣飘落,沾在了他的刘海上,下意识地,伸手向那片花瓣而去,当指尖碰到那片粉红的花瓣之时,他突然起身,花瓣就此飘落,落在了我的手心。
“到底都躲哪儿去了!”他有些生气地叉腰看别处,“我知道了,肯定在那儿!”他扬手一指,居然直指黑将军。
黑将军也躲得很累,因为桃树的枝丫太单薄了,他爬在上面很不安全。被王白石那么一指,他居然重心不稳地摔了下来,发出重重的“砰!”地一声,王白石哈哈哈一笑,一边扯眼睛上的腰带,一边朝黑将军跑去。
他越跑越远的背影,让我莫名地失落。他只差一点,可以将我捉住,然而,他还是放弃了。
为什么?
因为他心里有鬼,所以才不来捉我。
恩!他心里有鬼!
我要把他心里的鬼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