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红毯从街口直铺酒楼门下,官兵两边站立,拦阻看热闹的百姓。在自己没上过红毯,在这里反而过了一把红毯的瘾。
入门是宽敞的大厅,今日石头已命人将大厅的桌椅放到两旁,腾出中间的空地作为舞台。舞台正对面是一张长桌,三张红木太师椅。两旁各摆有座位,此刻已经坐上了紧张的民间艺人,还有领他们而来的各地官员,其中不乏有衣着朴素简陋者。
大门在我们进入后关闭,阻断外面看热闹的视线。桌上已放有茶水瓜果,随时等待开始。
我们入座之后,先稍作休息,只觉两边的气氛分外紧张,琴老环视众人,结果让那些人更紧张了。
我和墨沄则是有说有笑,墨沄俯到我耳边笑道:“昨晚我让一群老鼠招待了一下老七。”
“哈?你!”
“哈哈哈……”他拿出折扇一边扇一边自得地大笑不已。
石头朝我疑惑地望来,我对他笑笑,做出老鼠的样子,再指指墨沄,再做出小舟摇摆的样子,一下子,石头也摇头轻笑起来。
“哈哈哈,这么好玩的事你们怎么不叫上我?”忽然间,子遥的声音出现了。他竟是站在通往二楼的楼梯上,一时间,墨沄的笑容僵住了,转而脸色有些下沉:“谁把他叫来的?”
“是老臣。”出人意料的,子遥居然是琴老叫来的。琴老依然面带几分严肃:“哎,臣老了,最近时常耳鸣,担心听错音律,故而叫子遥前来算是作为臣的耳朵。”
看琴老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搞音乐的最烦的就是耳朵失灵。
子遥甩袖大步走到琴老身旁。越过我们看向墨沄,墨沄撇开脸,显得越来越不自在。子遥呵呵一笑。转回脸双手环胸。还是明丽的丝绸衣衫,透着洒脱和潇洒。
随着一声铃声,表演开始。于是。五花八门的民间艺术展现我们眼前,让我们眼花缭乱。甚至有的让我们惊艳!
其实,有很多表演宫里的艺人也是可以演的,比如舞蹈,歌曲等等。但是,因为【天乐府】的人常年吃皇粮,没有竞争意识,安于现状。所以他们很少去动他们的脑筋推陈出新。而民间就不同了。这碗饭很多人争着吃,你不出新戏,你很有可能会被人淘汰。
所以当琴老和墨沄看到那些更加高难度,更加惊险的表演时,都目瞪口呆。
“不行不行,这个太危险了,万一出错会砍头的。”琴老连连摇头。
“我觉得这个不错,我相信他们,”墨沄点头同意。
轮到我时,我嘴贱地问表演者为何有勇气来?
结果。引出了一个又一个感人催泪的故事……
其实,我的初衷真的只是想来选一些好看的新节目的,我真没有想过要把这次选节目真的演变成为一场“梦想秀”……
转眼节目审阅过十余,有让老琴不敢看的。比如玩蛇的;有让墨沄脸红的,比如肚皮舞;有让我羞窘的,比如男子。捂脸,这个国家好开化啊。那个节目的时候,墨刑直接把我眼睛给捂了,尽管他们最后有穿裤衩。
而我们三人的意见也有统一和不统一的时候。比如肚皮舞我和墨沄就觉得很好,但琴老觉得有伤风化。
不过,有一点倒是我们三人一致决定的,就是索性推翻原来的节目单,在这几天上百组的民间节目中,选出全新的节目,登上中秋月宴的舞台。也就是宫里的人,这次都不用了。
当然,这次审查也会严格把关,除了质量关,还有安全关。难保不会有人想混入金宫刺杀皇帝的。在这个世界,还是要把这点考虑进去的。
接着,上来了一对夫妻。这夫妻里女的说不出地眼熟,可是,又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夫妻两面前是大大小小一排鼓,很有架势。然后“咚咚咚”敲了起来。鼓声跌宕起伏,大鼓豪迈,小鼓清灵,让人眼前出现了一片茂密的树林,大猩猩,小野兔都朝一个地方跑去,开始了一场动物的音乐会。
这个节目让琴老和墨沄耳目一新,可是,我还是觉得那个妻子长相熟悉。
等他们结束我忍不住问:“这位夫人,请问……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她有些激动地紧张地握紧鼓槌,看见我如同看到了偶像。恍然间,熟悉的画面浮现眼前,那一年,也是一个手执洞箫的小姑娘崇拜而紧张地仰视我,我惊呼:“是你!顾芯儿!”
她激动地脸红起来,一阵点头:“是,是我。没想到箫姐姐还记得我,我,我,我……”她捂住嘴,赶紧转身,她太激动了,激动地打起了结巴。
他的丈夫将她环抱,抱歉地看向我:“箫大司乐,内子太激动了。请见谅。”
“没关系,没关系,你,你们。真没想到会再见你,小芯。还嫁了人。真好。”顿觉人间温暖。
顾芯儿转回身,还是有些激动,眼圈也红红的,匆匆擦干眼泪指向身边的丈夫:“这位就是我的丈夫,我们这次来其实不是来参选,而是来感激箫大司乐对我们夫妻的恩德。”
说罢,他们夫妻竟是跪在了鼓前,我惊然起身,立刻走到他们身前将他们匆匆扶起:“别别别,当年我也只是给了你一点钱财,受不得这样的大礼。”
“不。”她的丈夫对着我忽然双眼湿润,“小人感谢箫大司乐将小冰的骨灰送回。”
我一怔。那已经很遥远的回忆。那个可怜的女孩:岳冰。
“我丈夫就是岳冰的大哥……”小芯说到小冰,略带哽咽,“一直想来感谢,但箫姐姐常年宫中,后来又转去梨花镇,本想去梨花镇感激,但因民妇即将临盆故而无法前往,这次听说朝廷征选节目,由箫姐姐亲自删选,故而我们就来了。请收下我们夫妻的礼物,愿箫姐姐永远平安。”顾芯儿夫妇再次叩谢,然后纷纷打开大鼓,没想到这些大鼓居然成了他们的箱子。然后从里面拿出了许多土特产,放了整整一地。
本来觉得他们的节目不错,想将他们留下,然他们夫妻一再说明无意入宫表演,还要回去照顾孩子,而且,提起金宫时,他们又几度哽咽。我明白了,外人羡慕的金宫在他们心中,却是断送朋友和家人性命的坟场。于是不再勉强,派人送他们夫妇离京。
颇喜欢他们节目的琴老深感惋惜。不过,这倒是给了我们灵感,可以让宫里的人来一场欢鼓齐鸣,数十人一起打鼓开场,气势定然磅礴。
节目审过一半,已是中午,大家就地在石头的酒楼后面的小屋里休息。意外的,师傅来了。
他拿出一个小锦盒,一本正经地看着我和石头:“墨沄跟我说你们最近缺钱用,所以……”他捏了捏锦盒,放到我的手中,“把这个拿去吧。”
我和石头有些茫然地打开锦盒,居然是师傅的囚牛吊坠!
墨沄到底跟师傅怎么说的啊。即便缺钱也只要给我们银票好了,居然把吊坠给我们了。呃……难道是因为师傅思想简单,墨沄说送吊坠他就送了?
“现在只差三妹和八妹的吊坠了。”石头手执师傅的囚牛吊坠说。炯炯的目光里是精明的心思。“
“你说墨沄是怎么跟师傅说的?师傅怎就拿了吊坠来?”这九子吊坠可是国宝,怎会因为我们穷,就送我们了?
石头拧眉想了想:“或许大皇兄也与我一样,将此吊坠并不放在心上吧。”
这倒是有可能的。说起对皇帝大叔的恨,只怕师傅不会比墨刑少多少。
开始整理顾芯儿拿来的礼物:“真没想到审节目还审出一个故友来。”
“是啊。”石头随手拿起那些土特产,“这些干活真不错,很新鲜。”
“这里还有个盒子。”我拿过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打开,出现了一封书信,书信下有什么东西被深蓝绸布很好地包起。拿出书信一看,应该是顾芯儿写的,大致的意思是当年用我的宝物换了钱财回家,成了婚,做了生意,生活殷实富足,现在,是该将这笔钱归还的时候了。因为没有宝物,只有岳家一件传家宝,也表达当年我将岳冰骨灰托人送回家的感激之情。
“家传宝物?太贵重了。我们还是还回去吧。”我这边说着,石头已经拿了出来:“不如先看看。”他目露好奇。丝滑的绸布因为他拿起宝物而滑落,露出宝物的一角,是青黑色的奇怪物品。
石头掂量了一下:“好奇怪啊,这东西是青铜的颜色,却轻如纸片。”
“是吗?”我也好奇地拿过来,将绸布彻底掀开,立刻,一只圆盘映入我和石头的眼帘。
这是!
我们两个人惊诧无比,盘子上是精细的回路花纹。当初我画出一个盘子给墨刑以便让人打探。但也只画了个大概,但是看到这个盘子时,我知道这就是我要找的那个盘子!(某晓乱入:好人有好报呐~)翻过盘子之时,发现这盘子其实只有半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