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高空,易书元御风跃过江河湖泊,飞过崇山峻岭。
途径溯州三相县,相山脚下隐约传来阵阵钟声。
“当当.”
这是相山宝刹的钟声,这钟声十分洪亮,并非仅仅是铜钟多大就声音一定大,也并非是撞钟的人多用力就一定传的远,或者说这钟声在易书元耳中本就不太一般。
几年前的相山禅院,如今的相山宝刹,因为御赐墨宝成匾的缘故,使得寺院名声不再局限于三相县,更是传遍周遭乃至整个溯州,香火自然也上了几层楼。
易书元不用落到相山宝刹就知道,此刻撞钟之人应该就是无法和尚。
不过这次易书元的目的地也并非是这里。
天风吹过相山,向北远去,一直到两国交界,一直到吹入那个大庸国土以北的国度。
如今的南晏和大庸,其实有着较为相近的文化和习俗,在历史长河之中两国相互攻伐,有诸多恩怨,但也相互影响。
时至今日,不论是经济还是文化,两国之间都相互影响颇深。
而两国的国界划分其实一直没有一个准确的界定,用易书元上辈子的话来说,就是有一些争议地区,但总体而言,两国基本沿着莫山山脉为界,边关城池分立两边。
易书元带着石生从高空向下望去,能见到并不算多巍峨的莫山,这山并不宽广,甚至在大庸和南晏国界中都只占据三分之一的部分,算不上什么天然屏障。
但山脉山脉,有山有脉,脉势可显亦可隐。
易书元飞过的时刻,观山势走向就知道,莫山山脉在地下依然蔓延其山势,而两国边关基本都在这种看不见的地势两侧。
很显然,这种划分不是巧合,在久远年月以前,也不是随便定下的。
西北三州,交界的不只是南晏,还有更偏西的国度,在这个方向上还有不少大小国度,这个三角地带也是经济文化相互交流的区域。
以前易书元并不关注这些,但此刻从天上观望各处,多少能明白一些大庸天子的想法。
大庸的旧君王只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而当今皇帝则不光考虑南晏这个旧敌,也想着本朝的影响力,只不过还没到那一步罢了。
带着一片淡淡的云雾,易书元御风继续向前,很快就已经入了南晏地界,手中掐指一算,偏向东北继续御风而行。
“师父,我觉得南晏是斗不过我们大庸的!”
石生是土生土长的大庸人,即便已经步入仙道,但在他的观念自然也是更多站在大庸的角度思考问题,实际上就算是易书元也多少对大庸多些倾向。
不过此刻石生这么说可不是因为主观上的喜好,而是一种客观所见产生的感觉。
理论上,南晏和大庸可以说都在同一片天庭的管辖之下,地上肯定也不乏地祇,但进入南晏国界之后,气数上的玄奥变化让易书元和石生心中多少也有一些特殊的感觉。
易书元想了下道。
“王朝气数其实并不绝对,今日你见南晏气数不够清明,但当年的大庸或许还要不堪,出了一位明君励精图治则大有改观。”
灰勉此刻也插嘴道。
“对啊,指不定南晏会出个厉害的皇帝,指不定大庸天子的儿子一个个都不成才呢!”
石生挠了挠头,他还是更盼着大庸好。
“唳——”
一声鸣叫将易书元和石生以及灰勉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随后是第二声第三声。
易书元长袖一甩,带着一阵风飞向声音来处,远方云雾之后,竟然是一群红顶长喙的白羽鹤在天际飞行。
“哇,师父,这些鹤飞得好高啊!”
石生忍不住惊呼起来,要知道他和师父的高度,以常人肉眼的目力而言,下方的很多事物都只是一个小点,就连城池也十分迷你,而这群鹤却飞得这么高,很少在这种高度看到鸟儿的。
“唳——”“咯咯.咯.”
这群白羽鹤在天上忽然见到有人踏空飞行,显然也是一阵惊慌,但叫了一阵之后却也没有四散而逃,依然是维持着原来的飞行轨迹继续前进。
易书元和石生虽然带着新奇之色,但气息平和,踏风而行维持一定速度与鹤群同向,并且渐渐接近。
一段时间之后,易书元和石生已经处于鹤群旁边。
鹤的鸣叫声十分高亢有力,听着也有种清脆的感觉,双翅扇动扫动气流。
“这是一群从南部迁徙向北方的鹤,或许他们的起点在大庸境内,而终点则不知在哪”
石生脚下生风,离开易书元身边到达鹤群中间,众鹤也不散,见怪不怪地继续前飞,而前者也学着鹤扇动翅膀一样舞动双手。
纵然是早已步入仙道,石生也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这种美丽的大鸟,显得异常兴奋。
易书元观察着白鹤的动作,身躯缓缓向前,渐渐到了这群白鹤前方,以自己的身躯带动气流,也使得这群白鹤能够节约不少体力。
并且易书元也和石生一样,缓缓扇动双手,甚至身体也渐渐前倾。
“咯咯咯咯.唳——”
从易书元的口中发出一阵高亢的鹤鸣,也让后方的十几只白鹤纷纷鸣叫起来。
下一刻,易书元身上的衣衫渐渐化为白色,身上更是起了一阵朦胧的白光。
五指延展而羽化,身躯脖颈渐修长,额头一点红光显,振翅之间化白鹤
在石生和灰勉眼中,看着易书元变化为了一只白鹤,甚至灰勉此刻都还抓在这只白鹤的背上。
“师父.”“先生!”
“师父您变成白鹤了!”
石生显得十分激动,而身边的这些白鹤似乎也十分惊愕,也好似带着一些亢奋,接连发出一阵阵鹤鸣。
“唳咯咯咯.”“唳咯咯咯.”
前方的易书元化为了一只领头的白鹤,振翅之间,后方原本诸多算不上队形整齐的白鹤纷纷相随,鹤群的速度都快了几分。
而变化为了白鹤,易书元似乎也更能理解鹤群的情绪,这些鹤虽然飞得高也飞得有力,但显然已经有些疲惫。
众多白鹤频频望向下方,也是在寻找临时歇息的湖泊河流亦或是湿地,若是合适也未必会继续往北。
石生踏着风来到前头白鹤边上,看着鹤背上的灰前辈,又望向脖子细长头顶一点殷红的白羽大鹤。
“师父,我想学这个,我想学!”
白鹤并未转头去看石生,鹤嘴微张却又好似心神之声发出。“此乃本门仙道玄妙之根本,习之并非简单口授,以心体悟,通感其情,悟透所观玄妙而在心中显化自身理解,则变化可成,白鹤展翅游天际,你见到的只是振翅高飞么,伱心中的那一只白鹤在哪呢?”
石生微微张嘴,愣愣地说不出话来,师父说得他似懂非懂,显然这不是靠讲就能随便明白的。
灰勉过了刚刚的紧张,这会只觉得新奇刺激,从鹤背上站了起来,看向石生乐呵道。
“石生,你当初说了要学武功,都还没好好练呢,好高骛远可学不好。”
“我会好好练的!”
石生捏着拳头赶忙保证,不过这领头的白鹤显然没有什么回应,好似成了鹤,处于这高天之上,师父的性子也更加悠然几分。
“唳咯咯咯——”
领头白鹤振翅转向,向着斜下方而去,之后的白鹤纷纷跟上,就像是已经认定了前头的白鹤是头领了。
远方的大地上,带起一阵阵反光,那是大片的湿地——
南晏西川行省,云露府外的荒野之中,有一群人正在急速赶路。
自大庸长风府楚家所谓神工秘策的谣言起,到后面一系列细作事件的发酵,几个月的时间在大庸境内升起了波澜,但在南晏可也远远算不上风平浪静。
楚家仙书和赵元嵩的失踪被关联起来,消息传回南晏,自然也引起了一些动静。
这动静有南晏朝廷方面的,也有与朝廷合作的江湖方面的,甚至还有一些暗中的特殊存在也关注到了赵家。
其实这方面也很好理解,人间也是有高人,不乏卜卦准确之辈,也多有江湖术士。
赵元嵩的一切,起卦不能明生死吉凶,借八字却难以窥命数,真正成了不可窥探的“天机”,这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这发酵起来的动静,使得有诸多眼睛盯着赵元嵩遗留的家小,只是暂时没有使出什么过激的手段,都在等着赵元嵩现身。
赵元嵩此前在江湖上也并非没有朋友,而其中也不乏有些手段更重义气之人,当年赵元嵩受朝廷诏安被派往大庸,临别之前已经托孤好友,若有不测则希望多加照顾家小。
荒野之上急行的一群人除了一些江湖客,其中还有妇孺孩童,正是赵元嵩的遗孀和一名幼子。
这群江湖客一共有六人,牵着一匹马作为代步,让女子和幼童坐在马上,其余人有的牵马有的警戒,在落日前渐渐的昏黄之中赶路。
前方是一片湿地,水不深却非常广阔,一群人牵着马涉水而行,过了这一片湿地沼泽,进山会暂时安稳一些。
“娘我屁股痛,娘我饿了.”
孩童的声音有气无力,妇人只好一手扶着马背,一手将孩童托起一些,好让他舒适点。
一个汉子立刻走了过来,掏出一张饼子和一个水囊递了过去。
“嫂子,将就一下吧,等过了这一片地方,安全点了我们再想办法!”
“多谢,那家中父母.”
“唉,暂时别想了,我们能借机将你们带出来,已经是万幸,其他事走一步看一步吧,若是赵兄能回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孩童已经抓住了饼子,听到这话立刻兴奋起来。
“是不是爹爹很厉害,他一回来就能赶跑所有坏人?”
“呃呵呵,是啊.”
男子笑了笑继续前进,队伍前方,有人手持罗盘不断看着,但此刻却见罗盘上的指正开始乱转,并且心头也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大家注意,有些不太对劲!”
拿着罗盘的是一个懂术士手段的江湖人,也算是大家认可的能人,当初赵元嵩身上也有他给的保命之物,可惜是没用上,一起埋入了土。
此时术士的声音让大家紧张,纷纷看向周围。
“怎么不对劲了?”
“不知道,感觉有邪性的东西过来,就是不知道是这里本来就有的,还是别人的手段!”
这是一种阴邪的感觉,术士也不管那么多,直接从怀中抬出几张黄符,并且狠狠甩向下方的水中。
“唰~”
黄符炸开几团火,火不旺盛,但爆开一大片,火光扫过这一片连着水草的浅滩湿地,照亮了昏黄的大片水面。
但在有一个区域,却显出一片漆黑的感觉。
“哗啦啦啦.”
水面带起一阵水花,好似有什么东西从水下不断逼近。
人群不断后退,马匹被吓得人立而起。
“呜噜噜噜.”
“啊——”“哎呀!”
“啪嗒~”“啪嗒~”
猝不及防之下,马背上的妇人和孩童都坠下马来,周围人一时竟然没能顾上。
“嘶吼.”
“小心,可能是妖邪——”
术士的惊叫声带起众人恐惧,这种诡异邪性的气息好似能让人心中胆寒,连兵刃都难以抓紧,而他们还没看到什么只见水花不断逼近
“唳——”
一声高亢长鸣自天上而来,紧接着是一阵连续的鹤鸣!
“唳咯咯咯.”“唳咯咯咯.”
一群白鹤从天而落,鹤群的一身白羽好似在夕阳余光中带起柔和白光,就近在咫尺,却好似毫不怕人!
“唳咯咯咯.”“唳咯咯咯.”“唳咯咯咯.”“唳咯咯咯.”
已经饿坏了的鹤群在水中一阵乱啄,有的啄起小鱼,有的叼起泥鳅,显得一阵欢闹。
那种邪异危险的感觉,莫名从紧张的众人心中消失了。
领头的一只白鹤单腿立于湿地之中,亮翅微微扇动,发出鹤鸣阵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