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似乎那么自然,一切似乎水道渠成。
“小叶——”他轻轻叫着我的名字,温柔而深情,叫得人的心一颤一颤的,柔软成水,整个人像浸在温水中,暖暖的,懒懒的,一动都不想动。
“别走——”模模糊糊之中,他咬着我的耳畔,似呢喃,似梦呓,我的身体绵软无力,整个人似乎被拆了骨头一般,但却有着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似满足,似迷醉,似乎内心被什么填得满满的。
油灯被窗外的风吹熄,淡淡的月光从窗外倾泻下来,隐约能听到外面风吹叶动的声音,身旁的北天帆正在沉睡,裸露的胸膛健硕光洁,散发着诱人的光芒,俊美的脸庞在朦胧月色下,显得很恬静,性感的唇瓣微微勾起,带着一抹满足的甜笑。夜显得那么静好。
“坏了,我竟然忘记去见小姐了,天亮了就来不及了。”蓦地清醒,我低头再看了他一眼,沉睡的他,比清醒时可爱多了,让人忍不住轻轻用手抚摸一把,我有点手痒,但手伸到半空,我又抽了回来。现在时间紧迫,还是先去找我家小姐,免得一不小心弄醒他,就麻烦了。
我蹑手蹑脚地爬起来,腰有些酸痛,浑身的力气似乎都抽走了。
“去哪?”走到门口,他突然问,回眸他已经坐了起来,月色下那双眸子深邃黝黑,真怀疑他刚刚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明日小姐就走了,我还有很多话还没有跟她说。”我答。
“还有什么话要说?”他问我,目光不温柔也不凶狠,不凉薄也不关切,那是一双很淡然的目光,让人很放心把话说出来,但我还没有说话,他又接着开腔了。
“哦,对了,今天晚宴,你都还没有好好给你家小姐说说话,你整理好的东西,应该还来不及嘱托她帮你运出去,还有你日后怎么离宫,离宫之后过些什么生活,似乎还真要好好筹谋一下,那赶紧去吧,要不就赶不及了。”他对我说,他竟然跟我想到一块去了,那一刻我真是感动莫名。
“那我去了。”心中感动,我说话的声音也柔和了几分。
“真的要走了?真的那么迫切想离开这里?”他突然问我,声音竟带着一股凉意,透过我的肌肤,丝丝渗透到五脏六腑里面。我张了张嘴,但最后我没有答他,就跑了,当然也就没有看到某人发狠的样子,更没看到他糟蹋那床被褥的样子。
我一路小跑着去找我家小姐,小姐住的行宫外面有北国的巡夜士兵,也有他们从凉州带来的手下。
“麻烦进去禀告一下你们的皇后,就说北国太妃有急事求见。”我的声音未落,门已经打开,小姐穿戴整齐出现在我的面前,显然就没睡,我就知道她一直等着我,还好,终于赶过来了。
“小叶,就惦记着你家小姐,把我这个义兄都忘得一干二净了?”我正想说话的时候,冷大少爷站到了小姐身后,脸上带着暖洋洋的笑容。
“怎会呢?我还惦记着回凉州找你算帐呢!”我笑眯眯地对他说,今夜这样的场景,让我有一些恍惚,似乎我们现在身处的不是北国皇宫,而是回到了我们曾经居住的大宅子。
“我要跟小叶说话呢,你快进去,少添乱。”小姐白了他一眼。
“就这么不待见我?不过不要走远,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有事叫我。”冷大少爷一边说,一边给小姐披了一件披风,两人虽然不再说什么,但看着就让人觉得幸福。
“我今晚去碧水宫找你,但你的宫人说,你还没有回来,我猜你今晚是抽身不得,但还是不甘心,所以一直等着,想不到临走前还能见上你一面。”小姐轻轻握着我的手,眸子尽是我不舍。
“不怕,我们以后有的是机会,以后小叶还帮你梳头发,弄得漂漂亮亮的,迷得冷大少爷神魂颠倒。”我笑着说。
“死丫头,现在嘴巴越来越甜了,我哪敢要堂堂太妃替我梳头,我可不想折福,我还想活多几年,不过说真的,谁都没有你手巧,那会我多想出嫁的时候,是你这丫头帮我梳发。”
“不要梳头也可以,给我掌管你的生意,做大历最大的掌柜,挣多多的钱,每天晚上都可以数着银两睡,这可比做太妃威风多了。”我笑着说,对日后的生活充满了遐想。
“小姐,那你什么时候动身?”
“明天早上,我们离开凉州也有段时间了,再不惟恐有变,毕竟群龙不能无首。”
“路上一定要小心,还有我将碧水宫的东西整理好了,宝贝还不少,算是我的家当了,明日你们离开的时候,帮我带到凉州吧,有这些财物,我小叶就是不用干活,也可以逍遥快活的过上一辈子了。”
“你碧水宫的东西?”小姐的表情似乎有点愕然。
“是呀,要离开自然将这些都带走,免得便宜了北天帆的妃嫔。”我笑着说。
“北帝改变主意了?他肯让你离开皇宫了?”小姐的表情更是愕然,但愕然中带着狂喜。什么改变主意?他不是一早就同意了吗?
“他有什么理由不让我离开?你们开出这样的条件,他又不是傻的,怎会不答应?既有丰厚的回报,又可以扫除我这个眼中钉,他都巴不得呢?其实你们还真不用许诺那么多好处给他,估计给一半,他都立马答应了。对了你们和古夏究竟开了什么条件?”
“他跟你说他答应了?”小姐问我,眼睛睁得大大的,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
“是呀,他对我说他答应了,还很痛快地让我收拾碧水宫的财物,说这些跟你们送他的那些相比,简直就是九牛一毛。难道不是这样吗?”
“怎么说的不一样。”小姐自言自语地说道。
“他是怎么说的?”
“我们的确很想带你离开这皇宫,开出的条件的确也很丰厚,至少我们认为这是一国之君无法拒绝的诱惑,但当天宴会,他只说一句话,他说他北天帆不卖妻。”
“他说什么?”我整个人站起来。
他从头到尾就这么一句话,绝不含糊,也绝对没有商量的余地,我实在不甘心,今日早朝之后,亲自去找他,好说歹说,我甚至答应额外把我和冷凌风这些年在北国的生意全转交给他,再将这些年我所有生意所得钱财再全送给他,但他还是这句话,他北天帆不卖妻。
“小叶,听到这话,小姐不知道是不是该替你高兴,公孙宇说没有多少个帝王能拒绝我们提出的条件,但他却为了你,断然拒绝,也许——”
“小姐是想说也许他还真看上了我这臭丫头,也许这帝王也不是人人凉薄,除了冷大少爷,也还是有一片真心的帝王是不是?”我心中激愤,这死人,这死人,竟然这样耍我?
“小叶,你有没事?”小姐的眸子全是担忧之色,看得我心里暖暖的。
“我没事,小姐你不用担心我,如果我真想离开,还是随时可以走的,只是走得没这般光明正大罢了。”我硬是挤出点笑容。
“我弟弟还小,虽然他现在已经十三岁,在北国还差一岁就成年了,而这些年他也很努力让自己变得强大,但他毕竟还是一个小孩,论心智,论能力根本不是北天帆的对手。”
“这个皇宫有不少妃嫔是我们护龙司的人,她们在北天帆的枕边,对他的情况多多少少也能打探到一些,因为我在这里,这后宫就不是皇后一个人说了算,她行事总避忌着我一点,如果我走了,那些妃嫔还不是任由她揉捏?”
北天帆不让我离开,不是因为对我一片真心,他的后宫姹紫嫣红,他的女人千娇百媚,他一颗心能分多少瓣?只是我知道太多他的秘密,还有这个皇室的秘密,并且我在这里,两人这样的关系,起码让护龙司的人安心。
“小姐,以后你跟公孙少爷,不要再为我的事奔波了,我他日如果离开皇宫,定会去找你的。”
“小叶,北国离凉州太远了,鞭长莫及,这皇宫凶险,你一定要多加小心,虽然你都不说,但我知道你这些年在这里一定受了好些苦,当年你嫁先帝的时候,先帝已经六十岁,我想想就难受,公孙宇猜测先皇的死是你动的手,我听着总觉得难受,定是他将你逼到了绝路。”
“公孙宇也跟我提过,这有一条地道,是给你日后的退路,但我不想你日后为了躲避北帝的搜捕,隐姓埋名,担惊受怕过日子,所以我和公孙宇商议过,还是觉得来一趟北国,只是我们都没想到,北帝会断然拒绝。”
“小叶,你喜欢北帝吗?看着的确是——”
“不喜欢,我对禽兽没兴趣。”
“你不会是喜欢钱长鸣吧?不过去年他娶妻了。”小姐小心翼翼地看着我,似乎害怕我受到刺激似的,小姐这傻瓜,什么都聪明,就这糊涂,我喜欢了公孙宇十几年,她竟然还看不出,我是不是掩饰得太好了?但为什么北天帆就能一眼看穿我呢?
我不得不说这人的眼睛太毒了,跟在他身边,真是怎么死都不知道。
这一夜我很小姐背靠背说了一晚的话,虽然我已经不停地说,但似乎还是有很多话没有说就已经天亮了,虽然很不舍,但我还是得回去梳洗,准备一会替她们饯行。
北天帆下了早朝之后,率领百官与众妃一起替三人饯行,不可谓不隆重,我们一直送他们到宫门外。
“小叶,想走的时候就走,别那么多顾虑,出宫之后公孙哥哥请你吃醉鸡。”公孙宇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对我说,他的声音极小极快,唇几乎没动,就连我都还差点以为是错觉,公孙哥哥,多亲昵的称呼,他还说要请我吃醉鸡,笑意浮上了我的脸。
但当看到小姐他们的车马消失在视线内,我的心还是空空荡荡的,在小姐上马车的那一瞬间,我真想像一阵风那样冲过去,然后跃上马车,潇洒离去,从此天高海阔。
“人都没影了,还看什么?”我不用抬头都知道是北天帆,这样将我玩弄于鼓掌之间,他心里一定是偷着乐吧。
“皇上不也一样在看。”我朝他明媚一笑,但恨得牙齿都咬碎了,我正想撕碎他那张脸啊。
“听说碧水宫的东西都整理好了,差点连铜镜都带走了,朕叫你收拾得彻底点,不想到太妃还比我想象中要彻底,估计如果不是路途遥远,想必连碧水宫那张大床都想叫人抬走是吧。”温和声音,平淡的语调,但如果我还听不出他在讽刺我,那我这耳朵还真是白长了。
皇上一言九鼎,是铮铮男儿,那些说谎糊弄人的卑鄙行为自然不会出现在皇上身上,所以皇上叫我收拾得彻底点,那就是真心想我收拾得彻底点,我又怎能不从命?
“既然收拾好了,怎么今日不叫你家小姐带回去,那些家底足够你在外面逍遥一辈子了,兴许有这些嫁妆,也有人不嫌弃你这残破之身,愿娶你进门为妾也说不定。”这人怎能那么歹毒,怎能那么歹毒?
“劳皇上费心了,这来日方长,总有一天能运出去的,皇上有那么多女人,宫中的妃嫔都不嫌弃,本宫就一个男人,自然也有人不介意。”
“那朕还倒想看看哪个男人胸襟那么广阔。”
“本宫会让你有机会看到的。”
“你能活过这一年再说。”某人冷哼道,我就是不抬头,也知道他此刻的眼神有多歹毒。
回到碧水宫,我像散架那般倒在床上,这几天心起起伏伏,一会上到山的顶峰,一会又落到低谷,直到现在还没有缓过气来,不过想起公孙宇临走时的那句话,我的心还是别样的甜蜜。真想吃到他买的醉鸡,真想偎依在他身旁,那该多甜蜜,想想我的眼睛都有点湿润。
“小姐,不是说这些要带走吧。”罗音问我。
“暂时走不了,衣服放回去,我以后要穿,发簪这些也拿出来,平日用得着,从这里拿些珠宝出来,平日打赏给妃嫔,其它东西不要动,就让它摆在这里。”我有气无力地说,罗音也不多问。
夜深人静,脑海无缘无故浮现北天帆的脸庞,他正歹毒无比地俯瞰着我说:你能活过这一年再说。
无端吓出了一身冷汗,我有预感,他又会像之前那样折磨着我,想出种种法子让我恐惧,让我夜夜发噩梦。
果然第二天晚上又命我去龙腾宫侯着他,我胆战心惊地过去,做好一切最坏的打算。但似乎我想多了,没有我想象的狂暴,也没有我想象中野蛮,一切都很平静,但当他将我压倒在他身下之时,他问了我一句:那天公孙宇对你说了些什么?有那么好笑吗?
我愣了愣,他竟然看到了,我以为当日就只有我知道公孙宇有对我说过话,我明明看到他那时正跟冷凌风依依惜别来着,这家伙莫非还真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皇上你很想知道?”我笑如春花般绚烂。
他没有回答我,却狠很啃了我一口,带着恼意。
“我是不会告诉你的。”虽然我知道我这样会激怒他,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我就是想激怒他,看到他生气,看到他不爽,我心里就特别痛快。
“好——”他没有说话,在我身体横冲直撞,将他怒火通过这种方式发泄出来,虽然是痛,但却有一种痛快淋漓的快感,许是我觉得自己成功惹怒了他,总算嬴了一把。
偶尔难得两人和谐吃饭的时候,他就会突然笑若春风般问我,你打算什么时候装死?气得我几乎吃不下饭。
“你就是真死了,也没有办法走出这皇宫。”
“啪——”
我们的筷子先后啪在桌子上,发出胆战心惊的响声,吓得一室的人噤若寒蝉,有时我们怒目相视一会之后各自吃饭,有时干脆饭碗都砸了,各自走人。
总之这人我是恨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