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生下来,医生就和我的父母说我是畸形儿,因为我,长有男女两个性器官。”白仓鬼垂下眼帘,我能看出来他心底一定充满了哀伤。
“我父母原本就是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合而成的夫妻,本身并没有太多感情,再加上我的母亲生出这样一个我,所以父亲对母亲越发冷淡,直到后来一纸休书送到母亲手里,母亲被以不会生的罪名休掉了。”
“后来母亲回到了娘家,娘家的舅舅很严肃,舅妈刻薄,嫌弃我们娘俩在家吃闲饭,再加上村里人多闲话多,我身体奇异的事情一下子被揭了出来,村里的孩子们都不再搭理我,而我的母亲也被当成怪物的源头被舆论攻击。”
“他们说我是怪物,说我的母亲是怪物的妈妈,一定是上辈子做了太多的孽,才会被老天惩罚。舅舅本来就是很爱面子的人,被人在外面乱评论,最终顶受不住,开始劝母亲再嫁。”
“带着我这样的孩子,又怎么能嫁一个好人家呢?我男女不分,雄雌难辨,长期被小伙伴孤立,时间久了竟然有些孤僻,脾气也开始易怒起来。”
“过了没多久,媒人带来了好消息,说是邻村有一位丧了妻的老头有意娶母亲,那老头我是知道的,长得像猫头鹰一样精明,把钱看得格外贵重,睡觉都恨不得睁一眼闭一只眼的。我一点都不喜欢他。”
“可是媒人说那老头愿意下高额的聘礼娶我母亲,因为我母亲年轻而且有几分姿色,那老头已经六十多了,不正经,还想娶年轻漂亮的媳妇。”
“我母亲原本是不同意的,可是有一天中午她被舅舅叫走以后没多久,我的房间里来了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她说带我出去玩儿,我已经很久没有出去玩儿了,没有人愿意和我玩儿,何况,她是个漂亮的女孩子,我顶不住她的诱惑就跟着她走了。”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我和柒殇本来听得很是认真,但是白仓鬼却突然停下来了,一滴晶莹的泪水从腮边滑落,他哀伤的眼神刺痛了我的心。
“母亲出嫁了,我看到她坐的红轿子了,还有那唢呐声,隔了好远还能听得到,那天很热闹,可是我已经不在那个世界了。”
我大吃一惊,“你是被那小女孩杀死的吗?”
白仓鬼摇摇头,眼睛已经被泪水染红了,“那是一个引路的小鬼。”
“小鬼?”我有些不明白,转头看了看柒殇。
“是阴司里用来帮助小孩子的灵魂引路的阴魂。他当时应该是不明不白就死去了,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应去哪里,所以才会有阴魂去给他引路。”柒殇解释到。
“后来我在小树林里发现了自己的小墓,小孩子死了是不应该有墓碑的,我们那边是很偏远荒芜的山庄,小孩子死去以后都是匆忙用席子一裹挖坑埋了的。我本来不知道自己的墓在哪里,可是我竟然找到了我自己的墓碑,那是我母亲给我立的,上面还刻有我的名字。”
“她一定是为了嫁过去,就把我弄死了,因为愧疚才给我立墓碑的。我当时年幼,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样的真相,一个人在荒地里飘荡了很久,哪里也不想去,只想就这样死去。”
“可我都已经是鬼魂了,还要怎样才能消失呢。我摆脱了那个带我玩儿的小女孩,我才不会跟她走,我不想去冥界,我听说冥王很厉害,他也一定会嫌弃我是怪物,会组织别人孤立我的。”
柒殇听到这里有些坐不住了,连忙张口反驳道,“父王才不是这样的人,他为人正直公道,虽然严厉些,但是绝不会因为这些非人为的原因惩罚谁。”
白仓鬼楞了一下,直直盯着柒殇,“难怪你法力如此厉害,小小年纪就有如此修为,原来你竟然是冥王的孩子。”
“冥王的孩子又能怎样,父王从小对我们都一样,还更加严厉些,要我看来,你们这些尝试过母亲的宠爱的孩子才更加幸福。”柒殇应该是很尊重自己的父王,一提起父王就格外激动。
“可我当时并不知道,人间的人情冷暖已经让我对这个世界绝望了,虽然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但是我依然不敢相信谁。”
“我不知道飘荡了多久,直到在一个山洞里发现了师姐,她天生带着一股温柔味道,也不知怎么地,我一见她就忍不住想亲近她,总是毫不犹豫地相信她。”
“师姐说她是一个人,问我愿不愿意陪着她一起游玩山水。我这一生匆忙短促,从来没有遇到我自己喜欢的人,也没有可以信任的人,我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不敢相信,她为了出嫁不惜牺牲我,真让我心寒。”
我心里一下子想到了自己的身世,心想,这白仓鬼身世可怜,可我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毕竟曾经还有母亲疼过,虽然最后是被母亲牺牲掉了,但是我连自己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她们能狠心扔了我,这又和白仓鬼的父母有个区别呢。
“我当然愿意陪着师姐,我叫她师姐,我给她摘花带,还愿意为她冒险去做各种让她开心的事情,师姐说我怨气重,不让我去人间看我母亲,我就不去,我原本是想去报复母亲的,可是师姐说一切都是因果,不要去计较。”
“所以我就不计较,我哪里都不去了,一直陪着师姐,她待我好,我也就待她好,我听她的话,从不忤逆她。”
“不时有鬼差来找我们的麻烦,逼着我们投胎,我根本不愿意投胎,我不要再回到那个冷漠的世界了,我在冥界很好。师姐也不愿意投胎,她跟鬼差说了好多好话,还许诺送他钱,可是师姐的家人也很少给她烧钱,所以我们就欠了鬼差很多账,师姐全部都列成欠条给他们,说以后肯定会还得。”
我又忍不住看了看柒殇,用眼神和他打招呼,“瞧你们冥界的鬼差都成什么样子了,动辄就是要钱,要受贿,管理太乱了。”
柒殇无奈地冲我耸耸肩,“没办法,你别忘了,这些鬼差都是从人间过去的,他们的思想都已经在人间被影响了,到了冥界还不是一样的要收钱才办事。”
我瞪了瞪眼睛,想起上一次为了救瑞臣哥哥去了趟冥界,不止鬼差要钱,连个看大门都要收个小费什么的才给你办事。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到了后来,冥王好像发现我们了,搬了很多鬼兵要擒我们回去,我为了保护师姐受伤了,师姐冲了出来,说她去见冥王,但是要放我在原地守着。不过几天时间,冥王就放她回来了,后来再也没有人来打扰我们了,我们寄居在这个城市的郊区,看着百年以来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们不与别人来往,也从不伤害人。”
我一听他这话,顿时有些愤愤不平,忍不住指着他鼻子侯道,“你撒谎,那天晚上你就伤害我了,你还用锁魂栓绑我来着,你还说要和你师姐一起分吃了我。”
白仓鬼脸上露出些愧然的表情,张了张嘴喃喃低语道,“我,我不是。”
“你还说不是,你那天就是这样做的,哼!”想想当时我那狼狈的情形我就忍不住生气,更多的还是想不通我怎么会不知不觉就被他把灵魂从里抽离出来了呢?
白仓鬼连忙摇头,他那一办苍老而且臃肿的脸上的赘肉都被甩得摇摇摆摆。
“如果不是师姐的病越来越严重了,我根本不会伤害你的,我真的是没有办法。”
“你师姐到底得了什么病,你说!”我才不管呢,就是要打破沙缸问到底。
“是癌症。”白仓鬼来了这么一句,我听得一愣,顿时觉得十分好笑,鬼也会得癌症吗?好奇怪,那鬼会死吗?
柒殇应该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结论,也是狠狠愣了一会儿,一副被雷击焦了的表情。
“到底是谁告诉你她得的是癌症?”柒殇憋着笑,问白仓鬼。
白仓鬼还愣愣地看着我,完全不明白我捂着嘴在干嘛,“师姐一直头晕,说胃口不好,胸闷气短,经常躺在床上休息,我不知道她怎么了,天天守着她,也不见她好转。后来来了一个人,那人直接闯到了师姐床前,告诉我师姐得的是癌症,需要用纯阳的魂体喂养才能好。”
“一个人?”柒殇皱了皱眉头,“是人还是鬼?”
白仓鬼翻眼想了想,“我功力不强,看不出他到底是人是鬼,我只看得到他是人脸蛇身,声音非常低沉阴森。”
“撒旦?”我和柒殇异口同声。
“你们也认识他?”白仓鬼也愣住了,疑惑地看着我们,“他确实是叫撒旦,他送了我那条锁魂栓,还和我签了契约,说让我用这个锁魂栓约束纯阳的魂体。”
我忽地一声站了起来,这个撒旦真是可恶,竟然歪曲事实,蒙蔽白仓鬼的眼睛,还借助他人之手来伤害我。
我一定不会饶过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