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佑听着沈沧这句话,心里一阵冰凉。他气不过沈君昊的态度,这才想到倒打一耙,让吕氏的娘家兄弟对外宣称,是云居雁要拉拢他们,所以想把她的四妹嫁给沈君灿。在他想来,无论婚事成与不成,都能让她和沈君昊为难,云家三房甚至还会因此埋怨她。如今,若是换成云映雪嫁给他的儿子,云家二房只会感激她,最重要的,云映雪是个什么出身,哪里配得上他的儿子。
“父亲,儿子一定马上解决这事。就像君昊说的,此事就此作罢,以后再也不会有任何闲话。”沈佑声泪俱下,信誓旦旦。
沈沧看着他的样子,厌恶到了极点。将来若是证实近期的一系列事情都与肖氏兄妹有关,这就表示,一切的一切都是沈佑惹回来的。再说,若不是他,沈君昊怎么会在出生第一天就没有母亲。“你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沈沧说完这句,再也不顾其他,索性命人把沈佑架了出去。
云居雁心下还是赞成沈君昊的建议的,毕竟她和二房也有一段恩怨,而云映雪即便没了云梦双的挑唆,她自私的性子是不会改变的。不过往好的方面想,正因为她自私又贪便宜,才能抓住她的弱点,而二房此时已十分潦倒,也比较容易掌控。当然,吕氏将来必定看不起云映雪也是关键的一点。云映雪若想在沈家立足,只能依附她。
云居雁这般想着,心情放松了不少。待沈佑离了屋子,她急忙向沈沧认错,态度诚挚地说,刚才她也是一时情急才会说出那样的话,现在想想十分后悔,她只求沈沧能帮着把云凌菲撇除在整件事情之外。
沈君昊急忙帮腔,告诉沈沧,之前沈佑在,他不方便直言。此刻他可以明白地说。沈子遥是一定会娶云凌菲的,暂时只是碍于女方还没有答应,这才没有公开。
沈沧一直是好强的,整件事让他的心情很差,可自己的儿子、孙子不争气,就算他想和威远侯争媳妇。也要有资本才行。他压下心中的悲叹与不甘,对着云居雁说;“你确定你家五妹尚未定亲,你做得了主?”
“是。”云居雁肯定地回答。
“那好吧。”沈沧点点头,目光在云居雁身上转了一圈。他大概知道云家二房的事。云居雁回答得如此干脆,就表示她一直小心提防他们,对二房了如指掌。“你娘家那边,就由你派人去说吧。婚事虽然不急在一时,但到时一定会办得风风光光的,不会与其他人有分别。”沈沧交代完这些,当着他们的面吩咐手下去吕氏的娘家。若是能拦下他们的胡言胡语。就立时拦下,若是拦不住,就直接说沈君灿即将娶云家五姑娘。言下之意,无论如何沈君灿都娶定了云映雪。
云居雁心中明白,沈沧这是卖她一个面子,由她去对二房说,意思就是她想怎么说,就能怎么说,至于婚礼的细节。也是希望云映雪将来能够感激她。想着沈沧的用心良苦,又见他双颊深陷,精神萎靡,平日里只有痴痴傻傻的沈君茗陪着他,云居雁心中不好受,勉强笑道:“那我就代五妹先行谢过祖父。”
沈沧无力地挥挥手,示意他们先回去吃饭。若是抓到全大力,他会派人去叫沈君昊。云居雁闻言,抢在沈君昊行礼退下前说道:“祖父。我们来来去去很是麻烦。不如就让我们在这里蹭一次饭吧?”
所有人都知道云居雁自从怀孕之后就再没有在凝香院以外吃过东西。她突来的提议让沈沧和沈君昊都十分惊讶。沈沧有时虽不满她提防着每一个人的态度,但他也很在乎她肚子里的曾孙。小心些当然是好的。
云居雁只当没看到两人的不解,笑着说,若是沈沧担心饭菜不够,她这就命丫鬟把他们的午膳搬过来,只求沈沧施舍些米饭。沈君昊难得看她撒娇装傻的模样,附和了她两句。
沈沧心里是极愿意有人陪他吃饭的,自然不会反对,顺势就应下了。丫鬟们很快把三人的饭菜摆在了东梢间。结果不过大半个时辰,云居雁便深刻地意识到,沈君昊的别扭与毒舌大半都遗传自沈沧。
重生之后,云居雁不喜欢丫鬟们吃她的剩菜剩饭,因此她和沈君昊的午饭、晚饭一直都只有三四个菜,再加一个汤,量虽不多,但都是她按照沈君昊的口味让余妈妈改良的,每天吃什么也是她前一天亲自定下的。可到沈沧这,就变成她小气抠门,摆明了指责她“虐待”他的孙子,可明明枫临苑为沈沧准备的也不过是三菜一汤罢了。
再说口味,沈沧一个劲说,男人就该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红烧酱爆才是下饭的好菜,可一转眼,他就把香糟鱼片,清炒虾仁吃完了,还不忘抹了抹嘴。
云居雁心知他不过是口是心非,更加觉得人老了,有时候更像小孩。看着沈沧,她不由地想到了云辅。重生之后,她最珍惜的就是亲人,可云辅让她太伤心了。这一次云映雪嫁给沈君灿,也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枫临苑这边,沈沧与沈君昊、云居雁高高兴兴吃饭,四房的院子却是一片安静,小丫鬟甚至不敢去请示吕氏,应该把饭菜摆在哪里。
稍早之前,在沈佑被枫临苑的下人架回来之后,正屋就是只闻“乒乒乓乓”,外加吕氏的叫嚷哭闹。吵闹声大约持续了小半个时辰,屋子里便只剩下了哭泣声,紧接着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卧室的床边,吕氏像木偶一样坐着,神情呆滞。她心中有千分的恨,万分的怨,却又无可奈何。沈沧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恐怕她的儿子真要娶一个卑贱的庶女。这一刻,她恨不得把云居雁千刀万剐,恨不得诅咒沈沧一万遍。
不知过了多久,吕氏喃喃:“我不甘心,我不会善罢甘休的!”她的两个脸颊都是肿的,衣服和头发凌乱不堪。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和沈佑打架了。如今不要说打架,就算让她杀人她也愿意,只要老天给她一个十全十美的儿媳。
沈佑看她像疯婆子一般,心中更是厌恶。他喝问道:“事到如今你还想怎么样?”
“都是你的错!”吕氏尖叫,“若不是你出的主意……”
“如果不是你在父亲面前胡说八道……”
“他不是你的父亲!我就从没见过他这么偏心的父亲!你根本就是捡来的!他就是个老不死的……”
“你小声一点!”沈佑赶忙上前捂住吕氏的嘴,恨恨地说:“难道你真想我们被逐出家门?”
“逐出家门又如何?”吕氏用力推搡沈佑,“这十多年来,我给你生儿子,生女儿,侍奉你的娘……”
“你又来了!”沈佑重重推了吕氏一下。吕氏重心不稳,一下子摔倒在地,只觉得屁股和脑袋一阵疼,眼前星光环绕,嘴里想呼痛,却说不出一个字。
沈佑心中亦是又恨又怒。看吕氏又是这副泼妇样,更是瞧不惯,转身负气而去。
待吕氏回过神,屋内早已空无一人,只有满室的狼藉。她悲从心中,眼泪簌簌而下。她的儿子,她捧在手心长大的儿子,怎么能就这样毁了前程?这比挖她的心,割她的肉更让她痛苦。
“夫人。”一个怯怯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滚!”吕氏顾不得是不是会让下人看笑话,依旧坐在冰冷的地上。
“夫人!”从敞开的大门口走入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
吕氏没有看她,只是抓起地上的半个杯子,朝着来人扔去。
来人不闪也不避,任由瓷器的碎片割开了衣裳,杯子落在地上裂成了碎片。她缓步走到吕氏身边,跪在她的脚步,低声说:“夫人,让奴婢扶您起身更衣。”
“没听到我说让你滚吗?”吕氏重重一巴掌打在对方的脸上。对方依旧没有闪避,硬生生受下了这掌。吕氏不知道是被她的举动激怒了,还是她一直在找宣泄的出口。她一巴掌又一巴掌打在对方的脸上,直至手掌火辣辣地疼,她才停下了动作,看着对方红肿的脸颊和含血的嘴角。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吕氏冷哼。她这才看清来人,她是沈佑的女人之一,名叫采莲,六年前入府的。沈佑对她的新鲜劲不过维持了半年。后来她怀孕又流产,虽得了姨娘的名分,但一下子就被沈佑抛诸脑后了。这几年她基本就是隐形的存在,从来都只是称病躲在屋子里做针线。若不是前几日沈沧下令清理他们的院子,吕氏几乎忘了家里还有这么一个人。
吕氏打量采莲的同时,采莲只是一味低头跪着,面上虽不敢有任何动作,眼珠子却不安分地转动着。按照计划,她是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吕氏面前的,可白芍、紫菊等等一个个出事,原本完美的计划如今已变得七零八落,她作为眼下仅存于四房的最后一颗棋子,只能提早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