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一起,天地皆明。
伴随着此起彼伏的鸡鸣声,程家村鲜活了起来。
程隐摸着王碧筠软软的发顶,又是枯坐一夜。
听到鸡鸣声,他将王碧筠叫醒:“筠宝,起来了。”
筠宝是王碧筠的小名,程隐叫的很习惯。
“再睡一会,睡醒去……捉鱼。”
程隐不由失笑,似乎酝酿了一夜的愤懑与仇恨,都化作了云烟。
“快一些,今天要去学法术。”
“啊,法术……对,法术!”王碧筠一下子坐了起来,晃晃脑袋,揉揉眼睛,又迷迷糊糊的道:“天还没全亮呢。”
“天亮,就迟了,我们去院子里等。”
程隐带着王碧筠第一个到了院子里。
此时,程岳正在杀鸡。
一只芦花鸡被程岳按住了,然后脖子上的毛被拔干净,一刀下去,鸡血就流到了早就准备好的碗里。
芦花鸡看着自己的血液一点点的流失,直到再也流出来一滴,才被程岳抛到院子中间,扑棱两声,咽了气。
王碧筠吓得浑身发抖,看着那只鸡,她觉得好难过,自己会不会也被人放干了血,一定很疼。
程隐一把拉过王碧筠的手,他的温暖,通过掌心,一点一点的渡到王碧筠身上。
“呵,有点意思。”程岳嗤笑一声,又继续杀起鸡来。
程隐另一只闲着的手,攥紧了。
杀鸡儆猴么?
可他会好好学好法术,好到再也不怕这个人的压制,他不会杀鸡,但会杀人。
感受到他身上的杀意,程岳杀鸡的手一滞,眼中又是一亮,孺子可教呀。
天渐渐明亮,一连六个孩子走到了院子中间,程岸也来了。
他本想离自己的父亲更近一些,可终究还是不可自抑的走近了程隐。
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小少年站在一起,新来的孩童发出窃窃私语。
程岳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血,走到程岸面前:“喝了它。”
“父亲我……”
“喝了它!”
程岳不为所动,程岸畏惧他的威势,但那腥臭的鸡血放在鼻间,他只想吐。
“我来!”程隐一把接过大碗,将鸡血一滴不剩的灌进了肚里。
见人多了,此时的王碧筠已经不那么害怕了,见程隐喝了鸡血,扯扯他的袖子:“好喝么?”
程隐点点头。
“那我也要喝。”
“哈哈哈!有意思,太有意思了!”程岳哈哈大笑,又给王碧筠端了一碗鸡血。
王碧筠接过,那碗比她的脸都要大,见程隐对她点点头,她也尝了一口。
鸡血粘稠,还有些腥,王碧筠皱皱鼻子,抬起头见程隐还盯着她,像是鼓励,她便将一碗鸡血也喝了个干净。
用袖子擦擦嘴,她对程隐道:“饱了。”
“哈哈哈,倒是个好养活的。”
程岳满意起来,其他几个孩子,见这两人喝鸡血如同喝蜜水,也争前恐后的要喝,可喝到以后,却发现并不那么好喝。
只是,程岳将眼睛一眯,他们再也不敢多说半句。
趋利避害,人之本能。
他们畏惧程岳。
见几个孩子,连最开始拒绝不受的程岸也喝了鸡血,程岳道:“今日,我便交你们引气入体的法门,三日内,若是还有未能引气入体的,我会切碎了你们的尸体,喂鸡。”
七年后。
灯影重重,茅屋变成了地下穴室。
这七年间,原来加上王碧筠、程隐在内的九个孩童并少年,现在又变回了三个。
那五个孩子,中间都陆续消失了。
他们没有被剁碎了喂鸡,却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地下穴室的门被打开,穿的有些喜气的程岸走了进来。
此时,他和程隐已经十八岁了,而王碧筠也有十三岁了。
见程岸过来,王碧筠笑嘻嘻的凑上来,盯着他手上的食盒:“小哥哥,族长席上,有什么好吃的?”
这七年里,王碧筠过的并不好,刚出了茅屋,就被关进了地下室。
白日里,她在里面睡觉练功,夜晚,程岳才会将她和程隐带出去,教他们修炼。
可这种教授,也不过几月一次,他们几乎是长年累月的居住在了地下。
可功夫不负有心人,现在的他们,只差一步,便可筑基。
这不仅因为他们的资质优异,还因为刻苦。
对一个娇生惯养,离了爹娘的女孩子来说,王碧筠很少哭。
她甚至每天都能笑得无忧无虑。
程岸一直想不明白,她怎么就能笑得这么心安理得。
“他让你来的?”
地下穴室不大,但勉强也有两间屋子,程隐从另外一间屋子走了出来。
程岸点点头,打开食盒:“给你们带的吃的。”
“是他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程隐很高,很瘦,脸色有些白,毕竟常年不见日光。
现在,他的唇抿紧了,更显得有些薄,有些寡淡。
是的,他并不好看。
程岸虽然也不好看,但脸色就正常多了:“是我的意思,还是他的意思,差别就那么大么?哥,他毕竟是我们的……”
“够了!我不想听……”
“好,那你先吃饭。”
“对的对的,先吃饭,有没有肉丸子啊!”王碧筠主动将食盒里的饭菜端了出来,将一个馒头塞到程隐手里:“大哥哥,你吃。”
程隐拿着馒头,一身戾气消失无踪,程岸紧绷的身体,也松了下来。
吃到一半,程隐喃喃道:“他都一百九十岁了。而我,也要筑基了。”
王碧筠吃了口肉丸子,听程隐道:“我不会让他活过两百岁。”
他想的很好,修炼的也很拼命,他想偷偷筑基,给程岳来个措手不及。
然而,就在他着手准备筑基的时候,王碧筠被程岳带走了。
临走的时候,王碧筠笑着对他说:“大哥哥,等着我回来,我们一起吃辟谷丹。”
程隐忘不了王碧筠的笑,也忘不了程岳脸上的阴冷。
程隐慌了,筠宝此去,会不会像那六个孩子一样,再也不会回来?
他在暗无天日的地下穴室里,坐了整整三日。
担心、害怕、焦虑,最终全部转变成对程岳的恨意。
他从来没有想此刻一般的恨程岳,也从来没有像此刻一般的想杀了程岳。
他甚至恨天不公,恨不得毁了这天地。
杀意,无尽的杀意,如同实质一般的凝聚成形。
凝成了一把剑。
啪啪啪!
程岳拍着手,走了进来。
“不愧是我的儿子,不愧是剑心之体!天助我也,天佑我程家啊!”
他一把拉住程隐,这是无论是作为仇人还是父子之间的第一次握手。
程隐却一下子挣开了:“我要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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