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寒风呜咽。
从午时到日暮,伤亡只增不减,剑门峰对玄天剑宗意义非凡,其重要程度如同合虚宗的开阳峰。
玄阳玄罡怒气昭昭,又心痛难抑,出手愈发狠厉,若不是顾忌着不能损伤剑门峰和身后的弟子,怕是此时连一座完整的山头都没有了。在两位化神道具的逼迫下,那手执空铃的素衣女子连连躲藏。
她从不硬抗亦或反攻,每每被击中的时候不过化作一团烟,一片雾,不多时便可安然无恙的出现在了另一处。
玄阳且怒且惊:“竟是毫无畏惧么?万物相生相克,她怎么会没有惧怕的东西?”
他这一声悲怆可闻,褚琰边战斗边问钟媛琼:“你说陶紫有……”
“是。”钟媛琼点点头。
“我知道了,难怪她的小弟子会突然坠入沉剑池,怕正是这些人有备而来。”褚琰幽幽道。
雪花片片坠落,很慢,周围也像是进入了慢动作。
前一刻还并肩作战的同门,后一刻,不知哪一刻就插自己一剑,亦或是自己受控制,成了屠戮的傀儡……
痛苦的叫嚷,许是切肤之痛;无声的悲鸣,是谁心伤难渡?
钟媛琼已经声嘶力竭,无殇之剑,可能真的无殇?
“没用的,父亲既然敢遣我们正面攻击,必然不会给你们任何喘息机会。玄罡道君,我劝你,省省力气吧。”那素衣女子淡定自若。
“多费唇舌的是你!”玄阳一怒,一剑斩向那女子的眉心,女子一躲,面纱倏然滑落。
不是从蓉,又是哪个?
然,到了此时此刻,面纱之下的人究竟是谁,已经毫无意义。
修士们还在支撑,剑宗弟子就是死了也不见动一下眉头,但天心谷中女修就不一样了,她们虽然也有秘境历练,但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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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夜半,许是有火灵根修士斗法时燃起了火堆。
火光照耀之下,剑门山上满目疮痍。
玄阳悲怆着吩咐道:“着人守好互山大阵,今日,我玄天剑宗就是全部战死,也要将这群女人灭杀干净!”
“是!”
“是!”
自有弟子铿锵领命,向来横冲直闯、心无顾忌的钟媛琼忍了忍,还是开口:“师尊,禁制,阵法都没用的。这些人,不是人,不受阵法所限……”
“你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
问话的不是玄阳,而是来观礼的他宗修士。
天心谷这次一共来了五十余名弟子,但现在已经去了三十多,看着剩下的二十人,薛寄秋也沉声质问:“我等只是剑宗的客人,剑宗若想玉石俱焚,且不要算上我们。”
“是啊!是啊……”
“就是!”
钟媛琼不齿:“那就滚!没人留着你们!”
“你!”薛寄秋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她是元婴后期修为,虽说与钟媛琼勉强算是同阶修士,可她毕竟是一宗掌门,这个小小的元婴修士,竟然如此羞辱自己!简直是将天心谷的脸往地里踩!
玄罡闭上眼睛,叹气口气:“罢了罢了,先送贵客们离开吧。”
“师伯!”钟媛琼不服。
玄罡摆摆手:“去吧。”
“她们自己有手有脚,我着人把护山大阵打开便是……”
“师兄!”钟媛琼大呼,就见褚琰左侧心下肋上,中了一剑,出手的不是别人,正是已经被控制了神智的同门师叔,飞云。
飞云乃元后修为,本是二人的师叔,直到褚琰和钟媛琼进阶元婴后,三人才成了同辈修士。
褚琰刚入门时,得飞云助益良多,才会有不忍心下手之时。
“凌霄?”玄罡玄阳,见褚琰受伤,不由一急,玄阳更将飞云捆住。
褚琰一咬牙,将那长剑自肋骨间拔出,连忙吞下疗伤丹丸,才对众人微微一笑:“无碍,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
他是剑宗着力培养的下一任掌门,尚且如此,其他人……
自记事起还不曾哭过的钟媛琼嚎啕大哭:“你们这群不人不鬼的东西,我杀了你们!”
她想起当年在兰蔚城中,那红衣人自爆之后,让黑斗篷消失了数十年近百年,想必自爆,他们这群东西还是怕的。
“小钟,钟凌意!你疯了!”褚琰大怒,顾不上身上的伤,他匆忙出手。
止战与无殇两兵相接。
他与钟媛琼同门两百多年,自从兰蔚城后,所有的历练都是二人并肩作战,见钟媛琼的意思,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钟媛琼擦干脸上的泪水,片刻犹豫后,终是说了出来:“师兄,我……我的无殇,很喜欢止战。”
此时不说,或许今生都没有机会了。
说出来之后,好轻松。
她是大大咧咧,甚至一百多岁还没有甚男女大防,过去的她,眼里除了师兄师姐,便是师弟师妹,不是道友,便是妖魔邪佞,非黑即白、嫉恶如仇。
是从什么时候起,在她心里,除了黑与白之外,还有了一些其他的色彩呢?
那不同的色彩,是陶紫,更是褚琰。
后背可以交给朋友,放心的并肩作战;心却始终仰望着一个方向,坚定不移。褚琰结婴不如钟媛琼早,但钟媛琼始终相信,师兄终究会厚积薄发。
而她自始至终都是一个爽快人,她愿意爽快的说出来,爽快的承认。
有便是有,喜欢就是喜欢,纯粹直接。
何至于此?褚琰心中抽痛:“好,我娶你!”
褚琰与钟媛琼朝夕相处,她的心意,他如何不知?
可知道归知道,他并不想轻易谈及感情,身为剑修,何须道侣?至于小钟,也不过只是一叶障目,头脑热几天,总会恢复平静。
可如今,他害怕了,害怕那个傻乎乎的丫头,真的就这么自爆了。
如此,娶她又如何?
“师兄……”有此一诺,死又何惧?
钟媛琼一笑,心中有喜悦缓缓花开,似那蜜糖,叫人停不下来。
她不是寻常女儿家,她的世界男女依旧没什么界限,只是褚琰最是与众不同。
如今,有师兄这句话,够了。
钟媛琼闭上眼睛,心满意足……控制着真元集中到那一处,自爆……
结果下一瞬,便被玄罡击倒在地,又凛然道:“玄阳听命,玄天剑宗众弟子听命。”
一阵冷风吹来,大朵大朵的雪花飘洒下来。
刚落到地上,就被献血氤红了。
玄罡肃然道:“我,玄天剑宗第两百九十任掌门,玄罡,自此刻起,将掌门之位传于我宗第三百六十届首席弟子,褚琰。”
没有声势浩大的庆典,没有咬文嚼字的夸赞,平实无华,像是交代后事。
玄阳悲鸣:“不可啊,师兄!”师兄也想学小钟啊!
玄罡道:“将丧失神智的弟子都捆起来,不要再打了。要打便也由我一人来当。”
“师伯!不可!”褚琰抱着昏睡的钟媛琼,心中悲痛交加。
从蓉笑的面若桃李,炼狱之中吸收了其他人的本源之力之后,她终于再度变得像一个人了,有了血色,灵动起来。
她抬一抬手上的空铃:“自爆?哈哈哈,自爆也无用,你以为还是当年在兰蔚城上么?”
不知方才去了哪里的封煦道:“不怕自爆,那无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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