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强,华强,快起来,有急诊。”迷迷瞪瞪中一阵天摇地动,华强坐起身子,揉了揉眼,面前一张胖乎乎的娃娃脸上挂着一幅大黑框眼镜,一脸的焦急。“看什么看,傻了啊,睡的跟死猪一样,门也不锁,快起来!”说着一下掀掉华强身上的毯子,转身就走。
乖乖,这是怎么了,我做梦了吗?华强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有些痛,打量了下身边,骨科值班室,却是十余年前的老值班室,现在病房楼早就重建了,刚才那张脸应该是张丽,不过好像年轻漂亮了许多……。
天啊,这是怎么回事?做梦了?急诊……?看看再说,不管怎么样,值班期间有急诊来了,哪容得他去考虑那么多。
“快点吧,刚才手术室来电话,心胸外科急诊手术,需要骨科会诊!”华强睡眼朦胧的刚走到护士站,就听张丽很不耐烦的说。
“今天几号啊,美女?”华强扫视周围这记忆中的一切,病房格局,办公设施,年轻的张丽……,竟全是十几年前的样子,不免有点困惑的说。
“你真傻了,今天九月二十三号,快去手术室吧,你不是不知道刘主任的脾气。”看着华强傻乎乎的样子,张丽走到门口又回头不耐烦的催促道。
管他呢,做梦也罢,真实也罢,TMD,就是梦中有情况咱也还得上啊,谁叫咱是医生呢?华强使劲晃了晃有点昏沉的脑袋,向手术室走去。
病人是一个胸前区电击伤的电业局职工。
整个前胸部严重烧伤,软组织已经化为焦痂,胸骨下段跟肋骨也受到了严重烧伤,部分缺损。
刘主任已经对伤口做了初步清创,心包腔也已经重建完毕,一眼看上去病人的心脏就在心包腔里有节奏的跳着,可心脏前方却没有了任何可包盖的组织。电击伤到这种程度,人还能活下来,不能不说是个奇迹。
情况不容乐观,旷置的心脏很容易感染,或者受到外力的挤压,若不能重建胸腔,病人的心脏随时可能停止跳动。
记忆中的20年前有一例同样的手术,当时因为医院骨科不能独自完成胸腔重建,心外科处理好了心脏后就将心脏旷置在外了,准备等待病情稳定后二期处理。
可病人术后并发严重心包腔感染,请沪上专家会诊后对当时的处置颇有微词,最后还是去了沪上瑞全医院抗感染治疗一个多月后才又做的二期修复手术。
但就华强现在的知识层次而言,这种手术根本不在话下。
“华医生,通知你们主任了吗?”华强刚走进手术间,刘主任回过头来,“看这种情况,我们只能做到这样了,你们骨科看能不能现在将病人胸前组织重新建立起来。”
“应该可以的,电烧伤创口属于无菌创口,一期修复理论上是可以的,刘主任能不能给搭把手?”华强略加沉吟一下说。
“就我们两个?你不用通知你们主任的吗?”刘主任皱了皱眉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这种手术也说的如此轻松。
“我们主任回老家陪老人过中秋了,有刘主任跟我搭台我想应该没问题的吧。”华强很自信的口气。其实张主任根本他就没通知,因为华强的意识中主任是杨德辉那厮,华强觉得这种手术即使叫了他来也起不到什么好作用。
“你准备怎么处理?”看华强自信满满的样子,刘主任仍是皱着眉头,一幅要考考华强,让他知难而退的打算。
“胸骨跟肋骨可以取腓骨重建支撑,软组织就用带血管的转移胸鳍皮瓣修补。”华强很有把握也很轻松的说,华强一边说着也心里纳闷,刘主任怎么了?怎么好像很不信任自己似的。
其实刘主任对杨德辉的水平也是很清楚的,既然张主任不在家,骨科也没有了他所认可的大夫,所以只要来人了,骨科就算是把手术的责任接过去了,即使手术过程中他主导操作。再说这种情况下,马上给病人进行一期胸前组织修复确实是首选的治疗方案。
谁知在接下来几个小时的手术中,华大夫的表现令刘主任目瞪口呆,看不出这年纪轻轻的华大夫并不是在说大话。手术做的完美无比,血管吻合,固定植骨,转移皮瓣,手法娴熟,动作干脆利落,即使国内最擅长这种创伤治疗的**军医院专家也就这种水平了吧。刘主任忍不住心底里赞叹道。
“看不出来,华医生年纪轻轻,手术做的这么好,你们张主任也不见得能处理的这么干脆,做的这么完美啊。”做完手术已是第二天早晨,一边冲着澡刘主任忍不住的赞叹。
“刘主任也许不知道,我上学那会儿是**军医院齐主任的研究生,多少也跟齐主任学了点。”华强一边洗着澡,反复捉摸现在这如梦如幻的遭遇,年轻的同事们,老病房老手术室,自己这青春年少充满了活力的身体,难道自己真的回到多年前了?要不就是那些将来的记忆是梦境?可也不对啊,刚才的手术分明就跟二十年前是同一台手术,怨不得刘主任不信任自己能做这台手术,我在他眼里分明是刚参加工作3年的学生娃……。不去想了,本来已经清晰起来的脑袋又一阵阵发懵,心不在焉的回答者刘主任。
“怪不得呢,齐主任可是国内创伤修复的权威呢,果然名师出高徒啊。”
出来手术室,已经到了下夜班时间,张主任迎面走来。
看见张主任华强猛的一呆,这是华强年轻时的楷模。为人正派,技术高超,医德高尚,可惜的是不到退休年龄便罹患白血病,早早便从工作岗位上退休。据说跟他骨科手术过于追求完美,术中过多的接触放射线有关。
“张主任,强将手下无弱兵啊,你们小华医生今天是让我见识了,走,去重症监护看看我们今晚的杰作。”刘主任拉过张主任的手就对华强一阵猛夸。
看过病人,华强跟两位主任讨论了术后的治疗方案,听着华强对病人手术后可能出现的情况,及相关的防范、应急、处理等各个方面侃侃而谈,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这哪里是讨论?面对千军万马,他自指点江山,一副大将风范。
两位主任在他面前俨然成了下级医师,而华强才是指点江山的最终决策者。
张主任不禁一阵阵的走神,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是自己平时没给他表现的机会?怎么就没看到过他这水平?难道我真是埋没人才了?不是刘主任做了手术故意给华强脸上贴金吧?也没听说过他两个有什么亲近的关系啊。”
看着张主任一次次的眉头紧锁,华强开始相信自己大概是活回前世了,正是自己的爆发让张主任想不明白。“看来懵懵懂懂的睡梦中醒来做得这第一件事已经很是惊世骇俗了。往下的举止该收敛些,否则自己这离奇的遭遇岂不成了妖孽般的存在?”华强一边应付这刘主任的夸赞暗忖道。
“要是让人知道自己这妖孽般的经历,还不得被那些‘砖家叫兽’的逮去做了小白鼠?切吧切吧做了研究可就悲剧了!”华强一下子想起在医学院实验室台子上可怜的小白鼠,一股寒意从心底里窜出。
下班途中,华强看着印象中十余年前医院的样子。几排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楼房,虽看不出破败,却也远不是后来得富丽堂皇。最前面是门诊楼,一至五楼门诊药房检验等业务科室,六楼院办等后勤科室;第二座是内科病房楼;第三座外科病房楼,顶楼手术室;院门左侧还有几座新一些的小楼房,分别被影像科、输血科、供应室、食堂等占满。
在这些建筑的右侧是医院的家属区,中间一道低矮的砖墙分割,要从前门绕行,家属区是一片筒子楼格式得破旧楼房,间或几间平房。单身职工宿舍就在这片筒子楼得最前一座。
一回到宿舍华强看了一眼墙上的日历,就重重的将头昏脑胀的自己扔到了床上。倒不是因为手术让他筋疲力尽,实在是因为这几个小时的遭遇让他不能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