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内一片肃穆之色,秦勉走至黑棺前,对身边的人说:“你可以开始了。”
那人向棺内看了一眼,棺中所躺之人乃是个二十几岁的青年,黑发如墨,身穿八旒七章的冕服,那服上并没有龙纹,只绣有火纹、华虫、宗彝等纹饰。
丁一从跟着师父那天开始,成为仵作已经有十五年了,从小学徒到如今能独立查验,他已经验过上百的尸首了。男女老幼,数不胜数。今天遇上的这位是他经手过的身份最尊贵的一个。
“动作要轻,不能明显的留下什么外伤,有损兄长的遗容。”
丁一应了一句是,颤巍巍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包来,解了包,里面露出了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工具。他行动之前,先朝棺内之人磕了三个头。不论贵贱,这是他们这一行的规矩。
秦勉站在棺前,留意着仵作的举止,他心中没有半点的惧怕。前世之事渐渐的都回忆起来了,前世兄长也是死于上吊自杀,那时候府里谁都没有怀疑过兄长的死到底正不正常。如今看来却是疑点重重,他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还清真相。
丁一翻看着尸体,这具尸体并无明显的外伤,完全不像是经历过什么意外。丁一重点检查了几个致死的位置,又特意察看了头部,从眼睛到耳朵、鼻孔、嘴巴、到手脚、胸口都没有放过。
没过多久,丁一就检查完了。将衣服整理好,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秦勉道了声:“辛苦了,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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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一又朝着棺木拜了三拜这才跟着秦勉退了出来。
秦勉带着他回了金碧斋,丁一用香胰净了手,来不及换衣裳便去见了秦勉。
“将你查验的死因结果告诉我。”
丁一如实道:“颈部有勒沟、一直环绕到颈部,颈部有一淡淡的痕迹已经快要消失不见。舌骨有断裂,颈椎有骨折的迹象,口腔内曾有过出血,从这几点看来,致死的因素应该是勒死。”
“是上吊而亡的,迹象与上吊吻合吧?”
丁一怔了怔,暗道棺内那人是上吊么?从种种迹象来看,的确是上吊自杀,他点头道:“是。”
秦勉脸上有些晦暗,他点头道:“辛苦了。”说着将一锭银子给了丁一,道:“这是你的辛苦费。”
丁一见主家出手阔绰,心中一喜,暗道这一趟没有白跑,欢喜的接过银子,谢了礼。
秦勉摆摆手示意丁一可以走了,丁一便退下了,还没走出门,却被秦勉叫住:“除了这些致死的地方,还有什么细微的异样?”
丁一仔细的回想了一番,才想起了一处微不足道的地方,道:“左手的中指甲里有一丝丝线。”
“丝线?”秦勉不解,又问:“还有其他地方吗?”
丁一摇头。
“好了,辛苦你跑这一趟。”
丁一拿了钱便走了。
秦勉坐在椅子上看着地上的影子久久没有动,知道抱朴进来禀报:“爷,二老爷请爷过去商议事情。”
秦勉便起了身,他对抱朴说:“让聂绍明一早来见我。”
“是。”抱朴答应着。
秦勉便去了外院,他二叔正在等他。
秦长宽灯了半盏茶的功夫秦勉才到。
秦长宽道:“如今天气炎热,只怕不能久放。我已经向清虚道长请示过,清虚道长也翻了黄历,决定停灵七日就入土为安。”
“只停七天?”秦勉有些诧异。
秦长宽抬眼道:“老二,按着规矩停四十九日也不足为过。可是现在正炎热,停得久了,怕尸身腐烂,那味道就出来了。这也是不得已为之,你要体谅。”
秦勉微怔,二叔说得也不无道理,虽然仓促了些,但正是伏天确实不能久放。他忖度道:“好吧,既然清虚道长都这样说那就这样做吧。”
秦长宽见秦勉都应允了也没再多说,还关心了秦勉几句:“老二这两日都没怎么休息,身体熬得住吗?”
“没什么大碍。”
“要不那边的事就交给我和你三弟他们,趁机也好生将养下身体。”
自从父王去了道观里,二叔一家帮着母妃掌管着里外,维持着这个家,从未出过什么纰漏。交给二叔他们秦勉没什么不放心的。
秦勉点头道:“好吧,接下来就要辛苦二叔了。”
“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
叔侄俩告了别,秦勉便要去重华殿看望母妃,可是脑中回想起仵作的话,让他则去了祠堂。
伴灵的是秦劝和秦励兄弟。那秦励正靠着柱子打瞌睡,秦劝在跟前烧纸。
秦勉进去的时候秦劝迎了上来。
“二哥。”
秦勉紧抿着嘴唇到灵前奠了酒。秦劝不禁热泪盈眶,哽咽道:“二哥,你说大哥到底有什么想不开的,不过是和娘娘争了几句就一气之下寻了短见,丢下了我们就走了。”
秦勉没有说话,他走至棺材前,朝内看了一眼,兄长合目安睡,面容沉静。他蹲下身来,拉过了秦勤的左手,果然从中指的指甲缝里发现了一缕丝线。小小的一团,他不动声色的将丝线裹进了手中的帕子里。
“二哥,大哥的手怎么呢?”
秦勉道:“我看戒指戴歪了,给正一正。”
秦劝点头道:“还是二哥细心,我就没发觉。”
秦勉又给兄长正了正手指上那枚硕大的红宝戒指。
秦勉走出了祠堂,夜风习习,给闷热的夏夜带来了一丝凉意。他抬头看天,却见满天的星斗。小的时候他听母妃说过,死人之后灵魂会变成星星。兄长又会成为哪一颗星星?
他踩着星辉去了重华殿。
王妃已经睡下了,锦书守在跟前打着盹儿。
秦勉上去轻轻的拉了一下锦书的耳坠子,锦书这才睁开了眼见是秦勉这才起身。
秦勉拉了锦书的手腕,将她带了出来,外面有两个丫鬟守着,秦勉让丫鬟们进去侍奉。
“既然困了怎么不去床上睡?”
“我怕娘娘醒了找。”
“先让丫鬟们守着吧。青枝和青叶跟了母妃七八年了,是母妃最信赖的人,交给她们应该是妥当的。”
两人进了这边的耳房,锦书这两日都歇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