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罗闻樱最难接受的。明铮没把话说破之前,罗闻樱至少还能安慰自己,他兴许只是没有及时走出来,也不了解她的心意,尽管她的行动说明了一切,可罗闻樱就是这么想着,可能,他不知道她爱他。
可如今看来,他看得比谁都明白,说不定比她自己还明白。
那她的惶恐不安,她的患得患失,她的痛苦,她是不是也都看在眼里?
明铮手掌微用力,想将罗闻樱带入怀中,她却像是突然受到刺激般猛地伸手将他用力推开,明铮后背重力地撞向门板,罗闻樱又拽住他的手臂将他高大的身影拉向边上。
她取出房卡,开门进去,明铮面对罗闻樱进去的方向,她反手,连一眼都不想再看他。明铮只见她的身影在眼里逐渐缩成一点,他伸手欲要推挡时,门板重重当着他的面砰地掩起。
罗闻樱双手紧抓着门把,才让自己的身体不往下滑落,似乎再没力气支撑她走向前,罗闻樱怔怔靠着门板,卧室内并未开灯,视线原本就模糊,这会不用为了不想接受而闭起来。罗闻樱瞪大双眼,可,能看的不能看的,她仍旧一样都看不清。
明铮紧盯着合起的门板,一步之遥,却是横亘在他跟罗闻樱之间从未有过的距离。
他突然有种预感,这次,罗闻樱是真的不会再陪他走下去了。
明铮后退两步,直到背部靠到墙壁上,罗闻樱跌跌撞撞向前走去,没有灯光,她看不清床在哪,连番摔了几跤才摸到床沿,罗闻樱拉过被单裹住自己的脑袋。
宋锦卓回到房间,洗过澡换好衣服,想到要给罗闻樱打个电话。
可她的手机始终处在无人接听的状态,宋锦卓想了想,拨通罗闻樱房间内的座机号。
电话铃声催魂似的响起,似乎她不接,对方就不罢休。罗闻樱趴着来到床头柜前,尽管压抑了嗓音,但隐约还是能听到哽咽,“喂。”
“闻樱,你怎么了?”
罗闻樱坐在地毯上,手掌不住擦拭眼泪,“没事,”她听出宋锦卓的声音,“晚安。”
“等等,”宋锦卓焦急出声,“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我真的没事,你别担心。”
宋锦卓先罗闻樱一步将电话挂上,她强撑起身,将房间内的灯一盏盏打开,宋锦卓大步走出电梯来到罗闻樱门口,并没看到外面有人。
他伸手按向门铃。
“你走!”
宋锦卓被罗闻樱的态度给吓了一大跳,但下意识也知道她不是冲着自己。宋锦卓不住按着门铃,“闻樱,是我。”
罗闻樱去洗手间用冷水敷面,镜子里的人眼睛通红,一看便知才哭过。
她走到门口,压了压嗓音,“有事吗?我睡了。”
“你把门打开。”
罗闻樱伸手探向门把,门隙开一道缝,待看清楚外面只有宋锦卓一人后,罗闻樱这才将门完全敞开,“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宋锦卓瞅着她的眼睛,罗闻樱径自走进房间,他随手将门关上,“怎么了?”
她坐到沙发上,将脸埋进胸口,“突然想家。”
宋锦卓忍俊不禁,他坐到罗闻樱身侧,见她不肯说便不再追问,伸手揽住罗闻樱的肩膀,“呦,还想家,这是多大的孩子离家呢?”
“你难道不想吗?”
宋锦卓笑了笑,“我心野着呢,所以我妈总希望有人能管我,但男人靠管是不行的,”宋锦卓似有深意,掌心拍着罗闻樱的肩膀,“要有个人令他心甘情愿收起性子,这才是浪子回头金不换。”
罗闻樱脸别向宋锦卓,“你是浪子吗?”
男人薄唇微扬,“这就要看你了。”
罗闻樱无心跟他开玩笑,她双腿弯曲后放到膝盖上,两手紧抱住腿,宋锦卓看到她圆润粉红的指甲露在外头,他藏起眼里的异色,抬头看向罗闻樱。
她双眸紧闭,似是累极了,这段感情持续至今,总是藕断丝连,如今总算在她手里断得个干干净净,心一下子空了,身体感觉也空了。
翌日醒来,她没想到宋锦卓还在,男人规规矩矩躺在沙发上,盖了条薄毯,罗闻樱爬起身,宋锦卓听到动静睁开眼,“醒了。”
“怎么没回房间。”
“昨晚见你哭成个熊猫眼,要是我不管不顾走掉你想不开怎么办?”
罗闻樱轻揉眼角,“你把我看得这么脆弱?”
“赶紧洗洗,待会带你楼下去吃早餐。”宋锦卓起身,眉眼间慵懒尽显,他走向门口,手指朝罗闻樱点了点,“记得出去补个妆,一会你客户见你这样子,兴许以为你被老板怎么欺负呢。”
罗闻樱想到明铮,太阳穴又是一疼,这会头晕脑胀完全不知道待会要谈些什么内容。
宋锦卓见她发呆,他走回到罗闻樱跟前,“我看看……我大姨昨天打电话给我了。”
罗闻樱不明所以。
“她知道我们都在这出差,要我照顾好你,回到迎安市把你带回家。”
已经要这么快了?
罗闻樱没说话,宋锦卓笑着走到门口将门打开,“所以赶紧养养精神,别到时候都以为我怎么着你了。”
他身子走出去,回身朝罗闻樱道,“我去房间换件衣服,你等我。”
电梯门一开一合。
沉重无比。
明铮身子隐在墙角处,恰好看到宋锦卓从罗闻樱房间里出来,最后的那句话落入他耳中,宋锦卓眉眼精致笑开,单手插在裤兜内,另一手同罗闻樱挥了挥。
罗闻樱走到门口,似乎还跟宋锦卓说了两句,尔后便将房门掩起。
明铮站在原地,本来想跟罗闻樱将一些话说清楚,他回去后彻夜未眠,思来想去也觉得那句至少你爱我很不妥,现在看到宋锦卓从她的房间出来,如果只是刚进去,断不会说去换件衣服。
唯一的解释,是宋锦卓在那留了一个晚上。
明铮难以接受的并不是这个事实,他知道罗闻樱爱他,也知道罗闻樱的秉性,不可能做出胡来的事。可有一点却得到了最好的证明,她是真的要抛开他开始新的生活了。
明铮抬头看到宋锦卓正提步走来,他没有上前,转身进了电梯。
直到电梯门合上,明铮的眸子才从远处收回,他手指按向眉宇间,罗闻樱说得对,是他自私,他明明不好过,却还要绑着罗闻樱作陪。
回到房间,明铮一头将自己摔在大床上,从未有过的疲倦将他顷刻间压倒,他觉得自己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罗闻樱声嘶力竭地斥责仿佛句句在耳边,明铮紧阖起眼睛,四肢百骸酸涩麻木无比。
半个小时后,罗闻樱和宋锦卓坐在酒店的餐厅内,宋锦卓有事着急回临市,陪着罗闻樱吃过早饭后便驱车迅速离开。罗闻樱坐在大厅内等明铮,眼见时间一点点过去,却始终不见男人的身影。
司机大步而来,罗闻樱起身,以为明铮已经在车内,“我还在这等,没想到……”
“总裁没有下来,”司机开口,“我眼见时间到了,这才过来问问。”
罗闻樱再次瞅了眼时间,明铮向来不会迟到,她毫不犹豫找到前台,“不好意思,请帮我设置下催叫服务好吗?”
“好的。”
明铮迷糊间听到房间内的电话铃声响个不停,他想置之不理,可不停歇的声音几乎要刺破耳膜,他干脆将电话拿起来。
里头传来机械的女音,“您好,您的催叫服务已到……”
男人将话筒丢到床头柜上。
罗闻樱和司机又等了半晌,手里的杂志翻到最后一页,罗闻樱看到财经版的新闻有明铮的报道,这还是前两期的内容,男人嘴唇削薄,鼻梁坚挺,眉眼间拍摄的很清晰,罗闻樱手指不由抚过他的面容,他对外的照片都很少笑。
眼见过了跟对方公司约定的时间,一个电话打到罗闻樱手机上,她推说堵车,对方也客气的没再催促。
罗闻樱打算上楼,她让司机将车备好,乘坐电梯来到明铮所住的楼层,她找到房间号按响门铃。
始终不见有人来开门,但方才前台说明铮接了电话,表示他肯定在里面。
罗闻樱索性用手掌使劲拍动门板,“明铮!”
等待片刻,犹未听到丝毫动静,罗闻樱按住门铃不放,“堑堃是你的,你若不把它放在心上我这就回迎安市,反正这个方案……”
话音未落,门突然被打开,明铮早已穿戴整齐,清冷幽邃的眸子扫过跟前的罗闻樱,潭底隐现陌生和疏离,有些东西被刻意藏在心底,他面色如常,越过罗闻樱身侧向前走。
她上前将房门掩起,大步跟在明铮身后。
两人相继走入电梯,狭小的空间内没有旁人,罗闻樱垂着头,经过昨晚的一番宣泄,把话说开后便觉得没有什么话还能说的,明铮自始至终也保持沉默,直到电梯门叮的声打开,罗闻樱余光扫过身边的明铮,见他阖起的眼帘睁开,然后一语不发先她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