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怆的连天地万物都为之动容的声音在赛场之中回荡,那个看似坚强心中却伤痕累累的人儿,此时摊坐在地,娇弱的身躯因为依靠在火凌风的怀中才没有不支倒地,她那双本该璀璨的眸子,此时空洞一片。
卿鸿不知道,此时的自己是在演戏,还是说出了沐卿鸿心中最想问出的话,她可以感受到,深刻的感受到从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悲痛与绝望,那个瑟瑟发抖,满眼无助的孩童的身影,一直住在她心中,她知道,那个便是以前的沐卿鸿心中最悲痛的回忆。
脸上扬起绝望的笑容,此时的卿鸿宛如是一件做工绝美的玻璃品,好像一碰就会支离破碎,她那双沉寂的眸子,从沐剑河身上移开,仰望着远方的天空,似要穿透无尽的苍穹,望向时间的尽头。
“爷爷你知道吗?小的时候我最羡慕的就是哥哥姐姐都有家人,可以跟家人一起吃饭一起生活,我甚至不在乎住的是一下雨便滴水的屋子,不在乎吃馊掉的饭菜,不在乎下人的捉弄,我只在乎为什么我有亲人却好像是孤儿一样。”平静的不带有一丝情绪的话语缓缓地从卿鸿的口中流出,好像只是在诉说着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一般,再也没有先前那悲壮绝望的情绪,可是人们的心却因此更加的疼痛,什么叫哀莫大于心死,想必也不过是她如今的模样。
好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卿鸿一直淡漠无痕的脸上拂上一抹浅浅的,却让人心暖的微笑:“记得那个时候,只有我和大哥相依为命,那时我觉得还好,还好上天怜惜我,给了我一个待我如生命的大哥,给了我一个能撑起我整片天空的巨人,给了我一个散发着微暖耀眼的太阳。”
随着她的话语,众人眼前好像出现了两人小小的互相依靠的人儿,在那馊掉的饭菜面前,彼此知足的笑颜;在那夜深人静之时,隐忍着不让对方看到了泪水;在那被下人捉弄之时,小男孩挡在小女孩身前的模样,就好像是一幕幕流动的画面,惹得众人垂泣,就连那铮铮的汉子,也不由的湿了眼眶。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连我最后的温暖也要剥夺”卿鸿苍白的容颜之上,因为激动的情绪现出一抹不正常的潮红,她颤抖的抬起纤细的胳膊,玉手泛着青筋,遥遥的指向沐剑河,一声一声的质问着:“边关战急,为什么去的是我大哥,就因为我们是没有娘的孩子,我们没有依靠,所以他沐风才能被二叔护下,而大哥就要去边关打仗。你们好狠,狠到不给我们半分的活路,狠到连我最后的温暖也要剥夺。”
卿鸿静默的情绪就好像冰山之下的寒潭一般,哪怕是扔下多少石子,也不会起波澜,她的眼眸蒙上了一层死灰,不顾周围众人的目光,扶着火凌风的手臂,缓缓地站了起来。
天,阴沉的吓人,好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寂静,卿鸿扬起头,看着一脸铁青的沐剑河,声音阴冷鬼厉的就像是从地狱中爬上来的恶灵一般,仅仅是听到,便让人打心底冒着寒气。
“你知道吗?沐剑河,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吗?”此时的卿鸿再也不叫沐剑河爷爷,而是直呼其名,因为她知道,从今天开始自己就和沐府再也没有半点关系了。
“放肆,我是你爷爷”此时沐剑河的脸色阴郁的吓人,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沐卿鸿竟然敢当众揭沐府的短处,竟敢一点颜面也不留给她。
“爷爷?”卿鸿冷冷的一笑,任由微风吹干她脸上的泪水,此时站在这的再也不是那懦弱的沐卿鸿,而是一个绝对的王者,一个让人心生敬畏的天神。
苍白的近乎透明的脸色此时才恢复正常,她那如罂粟般娇艳危险的红唇扯开一抹残酷的笑意,没有理会沐剑河狠辣的目光,卿鸿淡然与其对望:“你不会知道,不会知道我为什么变成这样,自从大哥走了以后,我的每一个都在挨饿受冻被打之中度过,你不明白挣扎在地狱之中的感觉是什么,那偌大的沐府,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地狱,一个就算是我死也逃脱不了的地狱。”
卿鸿冰冷的眸子扫过在场的众人,看到人们眼角的泪水与怜惜的目光,卿鸿的眼底,闪过一抹诡谲的笑意,那一闪而过的情绪,快到让任何人都没有发现。
“可是我却不想死,我不能死,我还有等着大哥,我要等着他回来,我想他跟我一样,我们是彼此最后的亲人了,我不想他再回来看到的是我已经腐烂的没有人理会的骸骨”
“鸿儿”此时的沐卿宇早已泪流满面,纵使他伤的再过严重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的汉子,现在却是泪如雨下,不能自已,他知道,他知道他的鸿儿经历了很多,受了很多的苦,可是即便如此,在听到她亲口说出来之后,那股抑制不住的悲痛还是狠狠地敲击着他的心房,他不应该,他当初为什么会相信他们的话,丢下她一个人。
想到这,沐卿宇一个闪身,便来到了卿鸿的身旁,不顾一旁的火凌风,一把将卿鸿抱在了怀中,不住的呢喃着:“都是大哥不好,是大哥不对,我不应该将你留在沐府的,我怎么能相信他们的鬼话,相信他们真的会好好对你,是我不好,是我混蛋。”
“啪”响亮的耳光声响起,沐卿宇此时放开卿鸿,心里悔恨交加,看着他最疼爱的妹妹遭受的痛苦与折磨,深深的自责将他吞没在其中,满是老茧的大手,狠狠地抽着自己的脸颊,是他,都是他,这么多年丢下她不理,这么天真的相信沐家人的话,是他害的鸿儿收了这么多的苦。
卿鸿看到沐卿宇的模样心中一紧,连忙的握住他打像自己的手,冰冷的眸子浮着点点的凝雾,她如玉的手划过沐卿宇的的脸颊,刚刚还红肿的地方一瞬间便恢复了原貌:“大哥,这一切都不怪你,不要因为别人的过错而惩罚自己,我们没有错,错只错在,我们不该出生在沐府,不该碍了他们的眼。”
“鸿儿,别说了,跟大哥走,大哥带你走”沐卿宇再也受不了此时此刻卿鸿的模样,看着这个从他回来就一直坚强的妹妹,心中剧烈的疼痛着,原来她有这么多的伤痛,自己真该死,竟然还将她留在沐府。
“不”卿鸿轻轻的拜托沐卿宇的大手,满眼坚定的看着他:“大哥,让我说完,我今天要让所有人知道,沐剑河这个被世人敬仰的大将军,沐府这个被众人羡慕的家族,是怎么对待我们的。”
说罢,卿鸿转过身子,眼眸直直的盯着沐剑河,眼中那彻骨的寒意越发的浓重:“沐剑河你知道吗?这种生活我一直过了多少年,太久了,久到我已经麻木了,我已经不求别的了,只求我能够活,能到等到大哥回来,可是…”
“哈哈哈哈哈”卿鸿说到这,嘴角的笑容越扯越大,那笑容中却带着众人说不出,也道不明的情绪,像是愤怒,像是绝望,像是无助,更像是指天的质问。
许久,久到卿鸿的眼角溢出一丝晶莹剔透水珠,她止住笑意,她那张绝美的脸上露着比冰川还要寒冷的面容:“可是,在我十二岁那年,沐风却带着一帮下人将我毒打了一顿,你知道吗?整整一天,我在痛苦中挣扎,在绝望中挣扎,那时我多想有人来救救我,我不要死,我不要让大哥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可是直到我视线模糊,直到我意识涣散,都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人在乎我的死活”
其实卿鸿不知道的是,在她的身旁,有一个人是一直的关注她的,要不然她经历了那么严重的伤,怎么会自己好起来,只是那个人,现在还不知道要如何跟她说清一切。
卿鸿静静的叙述着,可是他说出的话却让人震惊,让人心疼,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挣扎着求生,挣扎着生存,从期盼到绝望,从绝望到心死,这是要有多大的痛苦,才能练就现在的她。
“在想我为什么没有死吗?”卿鸿淡淡的看了一眼沐剑河,那淡漠的眼神就像是锋锐的利剑,将他凌迟,将他切割。
“是啊,我没死,却是一个跟我毫不相干的人救了我”卿鸿冷冷的一笑,面如冰霜:“她将我治好,教我武功,并且告诉我只有实力才能决定命运,从那时我便开始了没有止境的修炼,磨练杀戮嗜血,让我渐渐的忘掉了原来的自己,别人狠我便比别人还狠,别人强我便要比他还强,我开始嗜杀,我开始凶狠,我开始冷血,我只是想要不再被人欺负,不再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
清风吹过赛场,拂过的每一片角落都鸦雀无声,此时的众人满腔的言语都堵在了胸中,他们以前也议论过,也诧异过,为何这个沐府的小姐会这般的嗜杀与凶狠,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沐府造成的,让她从一个弱小的人儿变成现在的模样,冷傲孤寂,绝美落寞。
“沐剑河,本来对于你们我心中还存在着幻想,哪怕我的双手染满了鲜血,我也没想动过你们一丝一毫,可是你,太让我失望了,你竟然对我下蚀骨粉,在你看到我的容貌和实力之后,你竟然害怕掌控不了我,而给你的亲孙女下蚀骨粉。”卿鸿淡漠的脸上丝毫不在乎旁人震惊的模样,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将沐剑河所干的事情说了出来。
沐剑河老脸一白,身子猛地一颤,要不是旁边的沐倾城扶着,他这个时候怕是已经瘫坐在椅子之上了。
而卿鸿这话,传入众人的耳中,却掀起了惊涛巨浪,众人怎么也没有想到,沐将军竟然这么的狠毒,为了将这个多年不曾理会的孙女绑在身边,竟然作出这样的事情,不过想想也是,这么一个仙姿飘渺,天赋惊人的少女,要是谁有一个这样的孙女,当然会不顾一切的将她和家族绑在一起,只是他这么狠辣的做法,却让他们所不齿。
那蚀骨粉是什么东西?也许普通的老百姓不知道,可是在座的众人又有几人不知,那可是控制死士的药物,每个月发作起来便会疼入骨髓,痛苦不堪。
虽然对于大家族而言,有的时候做事狠辣是不可避免的,可是哪怕是如此,也没有一个人会对自己的孙女作出这样的事情,而他竟然这般的狠心,对自己的亲孙女下这种药物,这让他们心生寒意,一个连新孙女都能如此对待的人,有人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呢。
“蚀骨粉?鸿儿,你怎么不早跟我说”火凌风的一张俊脸乌云密布,连忙的抓住卿鸿的双肩,急切的问道。
“我没事”卿鸿宽怀的拍了拍火凌风因为紧张而凸露青筋的大手,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看到卿鸿如此,火凌风才放下心来,锋利的眼眸扫过一脸煞白的沐剑河,狠狠地压抑着心中巨大的怒火,原来,原来在自己认识她之前,她过的就是这样的生活,他真后悔,后悔怎么不早一点将沐府铲除。
“沐剑河,你竟然如此歹毒,你该当何罪”一直沉默着的秦天傲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气,猛地一拍座椅的扶手,王者之气一时间倾泻而出,直射沐剑河而去,他刚刚之所以一直沉默,就是想听听卿鸿这么多年以来到底受了多少的苦,越是了解他便越发的心疼,此时竟然听到他对卿鸿下了蚀骨粉,便再也无法端坐下去。
“皇上息怒,别听她一派胡言,下官没有做过”沐剑河此时连忙的对着秦天傲跪倒在地,虽然他平时只需弯腰弓身便可,可是如今事关重大,他可不敢再招惹秦天傲的怒火,毕竟他在了不起,也只是一个大将军而已。
“没有?”还未等秦天傲说话,一道冰冷的没有一丝人气的声音,像是能穿透一切般,在众人的耳畔响起:“沐剑河,敢做便要敢认,我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你以为身中蚀骨粉实验不出来吗?也许一般的御医很难查出,可是这次比赛竟然来了木宗之人,我想大名鼎鼎的鬼医绝对能验出我身上是否中了蚀骨粉。”
“鬼医?”听到卿鸿的话,沐剑河的脸上瞬时间面如死灰,那鬼医是谁?可是木宗之中仅次于宗主的存在,听说他的医术高超,医德更是了得,从不因为贫穷不医,也不因为富贵而医,要是他真的在这里,自己下的蚀骨粉一定会被查出来的,这可如何是好?
“哈哈哈哈,想不到我隐藏的这么好,还是被你这个小丫头发现了”鬼医木随风一袭白衣飘飘如仙的出现在众人的眼前,他没想到的是当初的那个小女孩,如今已经成长到现在的地步,竟然能清楚的察觉到他的出现,真是有趣有趣。
这人不是旁人,便是那蓝竹峰的师尊,也是带领着木宗参加比赛的长老,他刚刚因为担心蓝竹峰等人的情况才离开赛场,哪知道卿鸿不过是让他们受了些皮外之苦而已,愣是没有伤到筋骨与丹田,他这才赶来,想要见见那个当年古怪的小丫头,却是没想到遇到了如今的一幕。
“为了感谢姑娘对竹峰等人的手下留情,这个忙我是帮定了”听到卿鸿这些年所遭受的待遇,木随风的心中一疼,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惊才彦彦的少女会有如此的一面。
“那便有劳鬼医了”秦天傲狠狠地瞪了一眼跪倒在地的沐剑河,对着木随风和颜悦色的说道。
木随风点了点头,款步的走到沐卿鸿的身旁,伸手搭在她的手腕之上,眉头深锁,片刻他收回大手,面色阴沉的凝视着沐剑河的身影,沉声的说道:“沐卿鸿确是是中了蚀骨粉。”
他的一句肯定的话语,算是坐实了沐剑河的罪名,木随风真的没有想到,那沐剑河真的如此的狠心,竟然给自己的孙女下如此歹毒之药。
“哼,来人,将沐剑河打入天牢,听候发落”秦天傲一听真是如此,拿起手旁的茶盏狠狠地向沐剑河掷了过去,满是怒火的对着一旁守卫的士兵大声的喊道。
“皇上,皇上,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是她,是她沐卿鸿一直对我心怀怨恨,所以陷害于我的,皇上不要受到小人的挑拨而冤枉了老臣啊!”沐剑河一看事已至此,哪里还会顾忌他这张老脸,对着秦天傲猛地磕着响头,大声的呼喊着自己是冤枉的,他想自己只要抵死不认,沐卿鸿也不会有任何的证人与证据。
“你还想狡辩,要不是你今日对沐卿鸿的婚事百般阻挠,她能将这么多年来的委屈说出来吗?沐剑河啊沐剑河,亏你还是流云的大将军,真是太让朕失望了。”秦天傲狠狠地挥着衣袖,满脸阴冷的看着不断求饶的沐剑河,要不是有这么多人在场,他真的想将他碎尸万段才能解除心头之恨。
“皇上,老臣不服,老臣真的是冤枉的”沐剑河看着不为所动的秦天傲仍然的大声哀求着,他不求皇上此时能开恩,却要让众人觉得他真的是被冤枉的,这样他才能有一线之机。
“呵”一声冷冷的哼笑从卿鸿的娇艳的红唇中流出,她轻蔑的扫了一眼狼狈不看的沐剑河,轻声笑道:“你真以为我没有证人,没有物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