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虚竹他们被迫宿在了郊外特别为他们设置的铁笼里。
排排竖在他们面前的铁棍, 一根根竟有小孩手臂般粗。
不远处的教徒开始生火围在一起用虚竹他们压根就听不懂的语言说话。
耸立在地表上的雅丹隐隐绰绰,晚间的室外温度阴寒无比。
等到那些教徒都侧躺在地上和衣而睡的时候,虚竹团着个身子凑到牢笼中贴近火堆的地方, 边取暖边就着火光查看地形。
奈何篝火的温度距离她有点远, 被冷风一嗖引得虚竹不禁寒颤。
瞬时虚竹感觉背上一暖, 回头一看, 竟是青影将虚竹拥了个严实, 宽大温暖的胸膛紧贴着她的背,双臂从后环着她的脖颈,温柔的眸子在火光的映耀下散着清澈的光。
闹得虚竹尴尬地红了耳朵, 心里虽然明白身后的青影是为她着想,但当那副身子贴近自己的时候她恍惚觉得身后的人就是段誉, 心脏瞬时漏跳一拍。
正想着, 虚竹背上顿时又是一沉, 险些把虚竹压趴在地,随即传来白月安欢脱的声音, “我也要抱~”
于是此刻,白月安,青影,虚竹依次由上到下呈现‘趴趴熊’的趋势叠压着。
处在最下面的虚竹被压得欲哭无泪,流露出苦逼的表情。
“白月安你给我从段誉身上起开!知道你们俩有多沉吗?”
白月安很是无辜, “人家也冷啊……”
“冷你妹!快起来, 再不起来你们就等着往地表上揭起被压成片的我吧!”虚竹觉得胸腔里的空气快被他们挤没了!
“血腥味?”白月安莫名一声。
“什么?”
“你看那边。”白月安抬手一指。
虚竹, 青影顺着白月安指的方向看去, 顿时瞳孔一阵瑟缩!
左前方不远的平地上, 被人工挖了约莫三尺深,桶大般的圆坑。
土坑的边缘沾了不少血迹, 甚至挂着血肉的残渣,越往下血色越深,已经干涸得发黑,直到火光所不及,被彻底的暗影掩下。
“这,这是……”虚竹瞠目结舌,“这是天葬礼!”
“?”青影疑惑歪下头。
白月安却晓得,瞬间怔住,“天葬……现在只为少数人用的葬送仪式,遍布范围基本在西藏,蒙古等几个少数民族之间,这葬坑怎么会在青海,柴达木盆地怎么会有这个?”
虚竹搜索这书本中的记忆道:“也难怪有血腥味,这天葬的手法是让天葬师将死者平放在地,背部朝天。天葬师首先按照‘男左女右’从死者肩胛处斜下一刀划过,撕开皮肉,一点点直接,依次为足踝,小腿,大腿,手臂,胯骨,然后掏肚拉肠让家属检验之。再将头颅切下,剥皮,将头部用粗布裹住用石头砸碎,再一道道肢解颈椎和肋骨。最后将分解下的残骸交给另两位天葬师,合着炒面砸碎,完成后便将这些泥烂之物下放到空置的天藏坑中,等待秃鹫鹰隼的叼食,认为这样人死之后才可顺利升天,所以这些飞禽在他们看来也被称做‘会飞的棺材’。”
白月安听得直冒冷汗,低头直看虚竹:“你知道的还真是详细……”
虚竹没理他,趴在地上独自托腮沉吟:“柴达木盆地这么有名,天藏坑怎么会在这里?也从来没有游客提起这个啊。”
白月安道:“除非他们根本就没到过这里。”
“又是法术?”
“这个可能性也是有的,就像你以前在lady star表演的魔术一样,只要五行摆阵移位,外人根本靠近不得这里。”
虚竹:“……”
青影:“……”
白月安:“怎么了?”
虚竹迟疑:“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就像你之前的魔术一样,只要五行摆……”
虚竹迅速起身一把拽住白月安的衣领,掏出随身携带的桃木匕首直抵他咽喉,“你是谁?”
“白月安。”
“白月安怎么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我还记得第一次和白月安见面的时候他根本不清楚这魔术的奥义。”
白月安反倒不紧张,好整以暇道:“那你还记不记得我当时还说我就对一些稀奇古怪乱七八糟的东西感兴趣?”
“……”饶是如此,虚竹的疑虑还是没有打消。
被虚竹迫得脚下一个踉跄便倚着铁栏坐在地上,深褐色的眸子妖冶一弯,“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包括,你的左眼。”
“!”虚竹和青影顿时一怔。
白月安抬手,修长的手指虚抚上她的左眼,“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既然我对你的左眼感兴趣,想要它,我便有权利将这事告知于你。”
“你怎么会知道?”
白月安嘴角轻撇,“展莲啊,那次拍卖的事情你不会不记得了吧。”然后又深看了一眼段誉,“段先生那天可谓是九死一生啊,如今这般性子,难道也是与那天有关?”
“说重点!”
“我对拍卖会那天的事情很感兴趣,你也知道,展莲到底也是个生意人,而且看得出来,他对狐小晴的感情不同于常人。我既花了钱买取你的事情,他也可以顺便探听狐小晴的消息,这么一举两得的交易,各取所需。”
“所以你知道了我的左眼……”
“对,你的左眼是稀世之宝,独一无二的灵瞳,传说是某位羽化登仙的高人流落到人间的宝物,历经十世,吸尽天地四合之邪魂恶念。据说在这一世,便要自毁崩落了。”
“……”
“这么美的宝物,叫我如何舍得它自取灭亡。”白月安深深望着虚竹的左眼,如同看待恋人一般,“所以,在它毁灭之前,我要得到它,想尽办法保留它,我要用这世间最美的盒子来珍藏,虽然任何事物都无法与它相衬。”
“神经病。”虚竹觉得她是真心的不懂得有钱人的想法,“挖我眼珠这种事,你也是花钱请了展伯伯?”
白月安不置可否,“他是个商人,只图财不害命,没了一颗眼珠你照样能活,再说,若成功将你的左眼取走,也算是救了你一命吧。”随即大手勾搭上虚竹消瘦的肩膀,“所以啊,我是和你们同一条阵线的友军!”
“……”虚竹甩出一个兔斯基的眼神鄙视之。
瞥了一眼撘在她肩上的大手,心道:和声称要挖自己眼珠子的人结盟成‘友军’?亏他想得出来……
“不过虚竹小姐,我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
“那些人为什么要把我们带到天葬坑这里?这感觉……”
“你也感觉到了?”
白月安囧了,“不是吧……我们……这,这……”
“人家都说了是来杀咱们的,这是红果果的就地解决好办事。”
反正虚竹因为这颗眼珠对生死什么的心理准备做得非常充裕了,面对这种情况也很是淡定。
“不过……”虚竹沉吟,“天葬对他们来说意味着最圣洁的葬送,既然恨我恨到杀了我的地步,又怎么会要为我们做天葬礼呢?”
这个问题在三人脑子里徘回许久,死亡的逼近也让他们不得入睡,只能就这样沉思着等待天亮。
不过,天亮之后,他们却得到了意料之中,又意想不到的结果。
“你说什么!这不是天葬吗?”白月安目瞪口呆地看着清晨醒来的邪教徒们。
为首的那位掏出腰间的匕首,用拇指试了试锋利的刃,不屑道:“天葬?哦……我想起来了,其他教派的信徒确实有个和这类似的仪式,哼!你们想得也太美了,那种拥有美好祝愿的葬礼我们吃饱了撑的才会为你们准备。”
铁笼的锁链被教徒打开,他么粗暴地将虚竹三人牵出,曲起膝盖将其狠狠压在地上。
粗糙的沙粒磨着三人的脸皮,挣扎中颧骨随即被沙石蹭破,连嘴里都带着土腥味。
“那么你们准备这些天葬抗是要做什么?”虚竹奋力挣扎着喝道。
为首的教徒缓缓踱向他们,看着眼前所谓的“天藏坑”,“在我们这里,有一个相似于天葬的仪式,但我们不用他来祝福死者顺利飞升。反之,我们将它视作惩罚,我们管这个仪式叫做‘天刑’。”
“天刑?”白月安听这名字就知道不是好事。
“对,天刑。作为我教执政司官,为每一位有罪者行刑是我的职责所在,每一个有罪人都会在破晓之时受刑,知道为什么吗?”那人微眯着不满褶皱的眼,眸中闪过兴奋诡异的流光,“意在让将死之人比往日更加绝望,让他们眼睁睁看着破晓黎明的初起,看到这世间最充满希望之意的景色,再由我将他们送下地狱,生生体验切肤之痛,将他们的骨,他们的肉砸成稀烂,被禽类轮番争抢,一个渣滓都不剩。”
虚竹听得直冒冷汗,但还是恶趣味的想,又是一个疯子。
随即她扭头对旁边的白月安无奈一笑,“白月安,这人比你还神经啊。”
“……”白月安可没有虚竹的心情,紧张得没搭话。
“要杀我们,先给我们定下罪名啊!”虚竹道。
“你的左眼,便是罪。”
“……!”青影听此顿时大怒,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硬冲起身子跑向束缚着虚竹的教徒狠狠撞去。
焦急的青影希望虚竹快逃,可无奈发不出任何声音,双手被缚,只得咬着虚竹的肩膀帮她站起来,意图明显。
还没待虚竹站稳,来自后背的一个冲力又让她重重地摔在地上,带起沙土飞扬。
“青影!!”虚竹回头,正见赶上执政教徒手中的匕首从青影的右肩洞穿而出,沾着鲜血的锋利尖端透过他的肩被虚竹尽收眼中。
瞬间的痛怒交加,激得虚竹双目通红,声嘶力竭地吼道:“他们俩和这事没关系,你放人,我随你们处置!”
“呵呵,你躲不掉,他们,知道的太多,也是妄图帮助你这邪魔的人,同样有罪。”
“有罪你妹!放了他们!”虚竹已经怒得口不择言!
执行教徒被天边的一丝光亮吸引,虔诚地抬头观望,“破晓来了……”
虚竹她们不仅看向天际,荒芜的雅丹地貌将天地的尽头拉得越加清晰,被风化侵蚀而形态怪异的土黄色雅丹被破晓的光束衬托得高大森严。
雅丹地貌的破晓,以及无尽的苍穹,带着神圣的意味,那景象宛如上天的福祉。
黑,蓝,紫,白,四色交汇的天空以及暗红发黄的苍茫大地,白昼与黑夜的交接,希望与绝望的对比。
来自心灵与视觉的震撼,宛如一幅壮观的抽象油画,澎湃之余,带着狂野不羁的意味。
虚竹此刻真的明白了刚刚那个教徒的想法是有多残忍,没有人会在看到这般景象后还想去死。
这世界太美,怎样都不够,一辈子太短,更遑论马上去死。
一句突兀的“行刑……”,将三人从美景中拉回。
恍惚间,耳边以呼啸过凌厉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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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起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