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顺着抄手游廊信步往前厅而去。
浮生故意拉陆蟠走在最后,小声道:“你这妹子长得可真俊!”
“那是!”陆蟠讨好似地凑上来,浮生厌恶地摆摆手,陆蟠忙后退一步,转而颇为自得地竖起大拇指,道:“我这妹子,不但人长得水灵,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连脾性,也是一等一的好!论品貌,在这汝南城里头,我妹妹要是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浮生转眸,陆蟠一愣,忙‘呵呵’陪笑,改口道:“当然了,师父您来了之后,您才是第一!”
浮生又好气又好笑,她哪儿是在意这个,人家陆家大小姐品貌不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原是比不了的,这点儿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只是觉得方才这陆家大小姐看赵大将军的眼神儿好像有些不大对劲儿,以她的经验,这两人之间八成有奸情。
女人一旦八卦起来,比洪水猛兽都要可怕。浮生心中好奇,干脆一把将陆蟠拉到一边儿,穷根问底道:“你家妹子许了人没?”
“这——”陆蟠眉心竖成一个八字,面露难色。
浮生奇道:“怎么?难道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许了就是许了,没许就是没许,咋还不能说了?
陆蟠一脸尴尬,浮生见了,忙摆手道:“算了,我就是随便问问!”
“其实,也不是——”陆蟠迟疑着,看一眼浮生的脸色,吞吞吐吐道:“也不是不能说,是父亲叮嘱我不要告诉外人,可师父不算是外人,告诉你也无妨!只是你千万不可以再对别人说!”
“快说,快说!”浮生来了兴致,竖起耳朵,一脸兴奋的表情,难道真有猛料?
陆蟠双眼贼溜溜一转,看看左右无人,才将右手拢到嘴边儿,凑近浮生的耳朵,压低声音道:“父亲原是打算将我家妹子嫁给刘皇叔,只是皇叔已有妻室,无奈只能作罢。如今父亲见我妹对子龙将军有意,便有心玉成此事,可是皇叔虽已应允,只是子龙将军尚态度不明,父亲和妹妹一直为此事苦恼不已。”
“要我说,我家妹妹品貌极好,想嫁给谁不成?何必非要扒着赵子龙,我看汝南首富李员外家的三公子就很不错!”
浮生呵呵一笑,这陆蟠还真是个呆瓜,李员外家的三公子如何能比得上人家赵将军?赵将军是谁?那可是刘备眼前的红人儿,他老爹这算盘可打得精着呢,攀着刘备不成,又瞄准赵子龙,看他这是非要搭上刘备这棵大树才罢休呢!
不过对赵子龙来说,倒是件双赢的好事儿,怎么说人家陆姑娘也是难得的美人儿,他这一边儿美人在怀,一边儿又可帮刘备拉到一个强援,何乐而不为!
这么好的姻缘,如果错过,实在是憾事一件,哪天找到机会,得好好撮合撮合才是。
“叶姑娘请留步!”正缓缓走着,回廊里突然转出一个丫鬟,拦住了浮生的去路。
浮生疑惑地打量着这位有些眼生的蓝衫丫鬟,奇道:“姐姐可是有事?”
小丫鬟瞄一眼前面一行人,才轻声道:“甘夫人的药出了岔子,劳烦姑娘帮忙看一看。”
浮生听着前厅丝竹声起,想来马上就要开宴,心里着急,道:“能不能稍晚些再去?”
小丫鬟面露难色,哀求道:“这是夫人稍后要吃的,不能耽搁,请姑娘一定帮忙!”
浮生见前方赵云几人已走远,只得交代陆蟠先去,自己跟这丫鬟去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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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仔细检查了安胎药的方子,都是些进补凝神的,并无任何不妥,丫鬟却说她检查了药渣,总觉得药房的大夫少给了两味。浮生笑她多心,这药是供给甘夫人的,药官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断不敢缺斤短两。
丫鬟不以为然,拉着浮生非要她检查药渣。浮生怄不过,只得应允下来。丫鬟一喜,忙端起砂锅,麻溜地将里面的药渣一股脑倾倒在桌面上。
浮生双眸往那黑漆漆的一堆药渣上一转,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这么一堆,要她一一辨认,没有一个时辰是搞不定的。
可是小丫鬟既然坚持,她作为随军医官,断没有推辞的道理,只好硬着头皮,在椅子里坐下,就着灯光,对着药方,仔细将药渣捡拾归类,整齐地码在桌面上。她尽量全神贯注,只希望快些搞定,以求能赶上宴席,见到她家关二爷。
可是越着急,脑袋越不好使。
前厅宴乐声远远传来,搅得她心烦意乱,小丫鬟似有察觉,忙起身关好窗户。
灯光有些昏暗,浮生盯着药渣看了半天,好不容易快要辨别清楚,忽然转身,一连打了几个响亮的喷嚏,再回头时,又忘了个一干二净,无可奈何,只好重头开始。
小丫鬟单手支着脑袋,提笔帮她在药方上勾划,间或惊呼一声‘错了,错了’,又得重新核对,如是三番,浮生着急,干脆一把抢过药方,自己一人来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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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厅里灯火通明,觥筹交错,又有丝竹管弦之乐,间或窈窕舞姬载舞载歌助兴。
张飞一袭锦袍,方至汝南,刚与刘备关羽相聚,心情极好,于是嘻嘻哈哈间一杯接着一杯地痛饮。
关羽也兴致极高地饮了几碗,得暇将目光在厅中转了几回,并未见浮生的身影,不由心中纳闷儿,眉头也稍稍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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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鬟坐在对过儿,连连打着哈欠。浮生埋头拨弄着药渣,也不知过了多久,直至看得头晕眼花,才总算掰扯清楚。
不清楚还好,一弄清楚不由万分沮丧,这药渣与那药方完全吻合,并未有丝毫问题,她一开始就料到会如此,真是白费半天功夫。
这小丫鬟实在太过于仔细了!
浮生起身,长长伸一个懒腰,小丫鬟面露愧色,笑道:“有劳姑娘!”
浮生摇头苦笑,转身想要往外走。
小丫鬟‘哗啦’站起身,急道:“姑娘要往哪里去?”
浮生回眸,奇怪她反应太大,道:“自然是往前厅里去。”
“哦,是嘛,”小丫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不妥,尴尬地笑笑,声音愈加吞吞吐吐起来,“我,我——”情急之下,突然灵光一闪,指着药方道:“姑娘,这味儿药是什么?”
浮生一愣,只得俯身凑近些,垂眸一瞧,道:“这是石菖蒲!”
“这药有什么功效?”
浮生望她一眼,这丫鬟好生奇怪,问这些做什么?难道还想做个女大夫?
“这味药有开窍凝神,化湿和胃,安胎效果极佳!”虽然心中有些着急,却还是耐着性子跟她解释。
丫鬟叹道:“姑娘真是医术精湛!”
浮生摇头而笑,不过是寻常的基本功,药铺子的小学徒讲起来都能头头是道,她知道不足为奇,倒是这小丫头,这神态表情,奇怪的紧!
小丫鬟似是看出浮生的质疑,忙咧嘴轻笑,上前一步,又道:“这味是什么?”
浮生蹙眉,“这是枸杞!”
“这个呢?还有这个呢?”
浮生不耐烦地看一眼,没精打采道:“这是砂仁。”
要死了,有完没完啊,浮生在心里呐喊,在这般问下去,她也甭想去见关二爷了。
小丫鬟见浮生不悦,慌慌张张地端起早已凉掉的药汤,半是自言自语道:“姑娘稍等片刻,这药不能吃了,我去倒了吧。”说着就要往外走。
浮生连忙咧开身让道儿。
“啊——”
小丫鬟脚上一个‘不稳’,身子顿时往浮生身上倒去。浮生忙伸手将她扶住,待小丫鬟站稳脚,浮生俯身低头去瞧,只见素白的衣衫上,黑漆漆的一片,这小丫鬟好不客气,一碗药悉数洒在了浮生身上。
浮生简直欲哭无泪,她让出这么宽一条路,竟然还不够这丫鬟走!
*
将身上的污渍处理干净,从药房里出来的时候,前厅宴饮早已结束。
打扫‘战场’的仆从对浮生道:“客人们都已经散了!”
浮生不死心,“那关将军呢?”
“二爷送三爷回住处去了。”
浮生听了叹口气,一路出了郡府,孤身郁郁地往医馆走。
抬头看天,天上冷月凄迷,可她觉得自己的心,好像比那月还要凄凉。
唉!这白衣轻衫,算是白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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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医官正在窗前忙忙碌碌,听到脚步声抬头,见浮生跨进门来,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正纳闷间,浮生已发现了他。
浮生随口叮嘱小医官早些回家,便转身进了内堂。
进了卧室,顺手关好门,然后一边儿往里走一边麻溜地解开衣服上的扣子,这衣服太紧了点儿,勒得她有些透不过气。
等等?好像有些不对劲儿?怎么卧室里竟有股淡淡的酒味儿?
浮生停下手中的动作,猛然回头,赫然瞥见油灯的阴影里立着一个黑乎乎的颀长身影。
有贼!这个念头蹦入脑海,浮生本能地扯开嗓子,大声惊叫起来,可惜声音还未扩散开去,便觉一温热的身体从后面靠了上来,下一刻,浮生的嘴被死死捂住。
“是我!”沉稳略显仓促的声音。
浮生愣住,回眸仔细一瞧,灯光下一脸无奈的可不正是她家关二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