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礼,这就是无毒不丈夫吗?”激愤低吼,声音似陆白的。
很难想象陆白那样乖巧的人会和温和的陆礼吵架,这不禁让添香错愕,不觉间便立在门外想要听个究竟。
半晌没有陆礼的回应,沉默使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着让人窒息的压迫感。
陆白的火气很大,就听“砰”的一声闷响,添香才挨上门缝正好看见陆礼生生受了陆白一拳,那一拳精准的掴在陆礼的嘴角,陆礼的头被摔到一边,等再转过来,一道血线顺着下巴淌落。
“虎毒不食子,你为了搬倒周氏竟然亲手策划害死自己的孩子,你还是个人吗?”
看见陆礼受伤,添香急的就要推门的手就这么硬生生的贴在了门板上。
陆白他……说什么?
她有些迟钝,或者说耳朵刚才在恍听,什么策划?什么害死孩子?陆白到底在说什么?
“谁?!”
“谁在外面?”
屋里立着的两个男人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添香的手一挨上门板他们便听到动静,几乎同时呵斥喊出。
门,吱嘎嘎的被推开,好像很缓慢,却是眨眼的工夫便露出门外女子清晰的一条轮廓。
水蓝色长袍的侍从装扮,一只手扶着门,一只手紧紧揪着袖口僵直的垂在腿侧,她消瘦的脸上苍白如雪,一双长长的眉毛紧紧蹙合,黑眸盯着两个男人,神色闪烁不定。
她的出现一开始让两人一愣,随即认出是添香,陆白转而脸色涨红,似有太多想说的卡在咽喉,紧抿着唇愤愤扭过头去。很自然的,添香的目光便落在了与她对视时深邃的看不透的陆礼身上。
她看出陆礼的脸色很不好,对于她的出现没有欣慰,更没有喜悦,一脸的隐晦不明让她的心也跟着一点点的沉下去,可她还是拿着十万分小心的语气轻声问,“大郎,四郎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沉默,又是沉默,陆礼的沉默换来了添香快速的心跳,一股不好预感在心底滋生、放大,她直直盯着陆礼,陆礼并没有躲避,给她的却是她从未见过的强烈疏远的距离感,还没等来他的回答,添香的心已经凉了一大半。不得已,她只得寻求似的看向陆白。
陆白则动了动嘴角,半晌,竟也是一个字没说。
添香急了,这种被隐瞒,被抛弃,甚至可能是欺骗的感觉把她整个人刺痛了,她哆嗦的咽了口唾沫,轻启唇,比之前带出一份卑微的试探,“怎么不说话?说话啊。”
这次没用她等太久,陆礼突然道:“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有什么话以后再说。”说着瞅了眼陆白,陆白与他像是对峙般的顿了片刻,才见陆白深吸了口气,阴沉的脸生硬的扯出一个笑来,转头对添香道:“我送你回去,深秋夜凉,你出来也不披件披风。”
陆白说着朝添香走去,伸手要扶她的胳膊,添香则像烫着般快速躲掉,陆白的手就这么停在半空,添香却不看他,目光执着的盯着那个淡雅温润的君子。
陆礼沉下嗓子,“听话,回去。”
添香倔强的摇头,死咬住道:“我只要你一句话,这一切是不是你早就预谋的?”
陆白明显脸上一阵紧张,陆礼则顿了一下,坚持道:“先回去,有话以后说。”
“你不说?是逃避还是不屑说?”添香的情绪呈现出一丝激动来。
看着女子消瘦的脸颊,陆白的心头泛起酸涩,人家女人生产珠圆玉润的像颗明珠,而身侧的妻子却丢了半条命,只剩一具伤痕累累的身子,他一咬牙,沉声道:“做了就别怕人知道!何况她有权利知道,孩子是她辛苦怀胎生下的,陆礼,你该给她交代!”
这话一下就把还有着期待的添香打入深渊,她仓皇的脸色大变,带着不可置信的眸光探看陆礼。
陆礼的神色终于有了有别与温润的慌张,可也就一瞬,随即便又沉的没有踪影,他温和的不紧不慢的嗓音淡淡响起,“我一直以为我们当初说的很明白,你得到的是陆家当家主母的显贵身份和一辈子的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现在我履行约定给你,而且我会一直遵守这个约定,死后同柩,共享陆氏子孙香火……。”
“说重点!”添香的声音不由的高扬,大声呵斥的语气让陆白与陆礼同时一怔。
陆礼抿了抿唇角,嘴角那抹温润的笑再也挂不住,有些无可奈何,又有些不耐烦的低沉道:“我讲的很清楚了……。”
“哪里清楚?我是白痴吗?你若讲的清楚,我又为何一点也没听明白,约定?那个留我在陆家的约定吗?许我身份、地位、荣华,但你可曾说这些约定里还许了我宠爱、亲昵、信任……,你可曾说过?”添香不争气的扑簌簌的流下泪来,她顾不得眼前景象模糊,翕合着唇不住的重复着,“陆礼,
大郎……你可曾许过这些?如果你只要一个管理事物的妻子,那又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
“丈夫对妻子好,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对。”陆礼嗓子带着哽咽的打断她,“如果……如果你觉得这样不对,我以后……会注意言行举止。”
“滚蛋!”添香突然大吼,几步上前,一把揪住陆礼的衣领,好像要看穿他的心房般死死盯着他的胸口,抽紧的手攥出青白的骨节,她颤抖着低声道:“孩子是你害死的。”这句不是问话,是肯定句。
一旁的陆白沉痛的合上双目,陆礼的眼睛却是故意瞠的大大的,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立场坚定,才能证明他做的一切都没错。
添香深深的看着他,一直看着,像第一次见,更像最后一次见,生怕遗漏半分,最后她微微叹了口气,好像多日绷紧的神经终于松懈掉了,是啊,她像经历了一场善恶的考试,一直等结果的心情要多糟糕就有多糟糕,现在好了,她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可结果似乎太不尽人意,她苦涩的扯了扯嘴角,自言自语的呆板叙述道:“挑一个毫无背景的女人做妻子,目的有三个。一,不会引起周氏的反感和排斥,让你能更好的扮演孝子;二、我本与小乔、小昭有牵绊,这样你便一举两得的控制住了姻亲中的两个兄弟;三……三、在你得知我有了身子后,便想到将计就计。你之前挑明周氏贪墨公中银两不过是抛砖引玉,因为你知道这样还不能真正撼动周氏盘根错节的老根,诱惑周氏对孩子动手才是你最有利的一步棋,残害嫡子,这项罪名周氏得定了!孩子的死是你一手促成的!”
陆白吃惊的抬头看向说的如此清楚明白的添香,而陆礼则幽幽眯起眸子。
添香不想再揣摩他们的表情,继续平铺直叙的道:“如今我已经把所有挑明,你是否要杀人灭口,来保住你得来不易的荣华富贵?”
闻言陆白大惊,身子一震的看向陆礼,就见陆礼缓缓开口,“为什么?”
“为什么?”添香眼中的泪又奔涌而出,笑了起来,“为什么?这话问的好!为什么?……哈哈……你是想问为什么我什么都知道却还要相信你,还是想问为什么我明知道说了性命不保还是要说出口?”
陆礼绷紧了下颌,一声不吭。
添香哭着大笑,笑声彷如繁华落尽的悲凉,听在陆白心头亦是无尽的痛心。
她的笑渐渐变浅,脸上一瞬间竟闪过一抹暖色,“我曾经以为落叶成家,我就是那片无端飘来的叶子,落在这儿,成家,生子,然后生根。”声音一顿,她收起眸底的憧憬,渐渐变的心灰意冷,轻若蚊呐道:“你不会懂,我信你,是因为你是我的丈夫,是我的亲人……。”
可惜她的声音太小,像一阵窗外吹进来的秋风,淡淡的泯灭在明灭摇曳的烛光里,身前的男人,根本听不到。
她亦没想过让他听到,因为这已经毫无意义。
女人的一生都会犯傻一次,这不代表她不聪明,聪明的女人在深爱的男人面前隐藏自己的小聪明,如果这个男人爱她,她的隐藏便是大智慧,如果不曾爱,没关系,就当自己是个笑话,搏那个男人一笑。
只是这样的笑话一次也就够了,从此他是他,她是她……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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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先碎去了,天亮后再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