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宝手脚麻利,片刻功夫便置办了饭菜上来,交给燕小乙,返身退出房去。
万锦基也不客气,狼吞虎咽便大口地吃了起来,看来的确是饿坏了,好几次噎得只翻白眼。
“慢一点儿,又没人和你抢!”燕小乙将桌上的水壶递给他。
“弄壶酒来,这水淡不啦几的,又什么喝头?”万锦基瞪着水壶,不满地对燕小乙道。
燕小乙摇头道:“军中禁酒。”
“还能禁到你这大将军头上?”万锦基哧的笑道。
“莫说是我,便是都督本人,只要身在军中,也得遵守军令!”燕小乙缓缓地道,陡地想起那天与云昭躲在他的大帐之中饮酒的情况,不由脸上稍稍有些发热,在严的军令,对身据高位者来说,总还是有些特权的。
万锦基脸色慢慢地变得有些苍白,放下手中的筷子。
“怎么不吃了,吃饱了没有?”燕小乙问道。
“饱了,气饱了!”万锦基气哼哼地道。
“你怎么搞成这副模样?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燕小乙将话转到他一直关心的问题上。
“云昭想要我的命!”万锦基出口惊人,话一出口,便将燕小乙吓了一大跳。
他霍地站了起来,“你胡说什么?你是我们鹰嘴岩老兄弟,一直以来,都督对我们鹰嘴岩老兄弟最为看重,征北军中,当初鹰嘴岩的老兄弟只要还活着的。无一不是身据高位,便是身残不能再上阵的。如今也在征北都督府各衙门担任职司,都督怎么会要你的命?”
万锦基也站了起来,瞪着眼睛看着燕小乙,“那是因为你们现在都成了他最忠实的部下,而我不是。”
燕小乙眼瞳收缩,“老万,你这话我就不懂了。莫说都督以前便是我们的好兄弟,便是现在。都督也要与二当家的大婚了,你即便不喜都督本人,但你亦是二当家的人,他们夫妇一体,不看僧面看佛面,又怎会为难于你。”
“云昭就是一个笑面虎,当面一套。背后一刀!”万锦基厉声喝道:“小乙,你知道我为什么这幅模样么?”
燕小乙隐隐猜到什么,脸色有些变白。
“云昭命令全益凤对我们白莲军强行整编,我不同意,便连接遭到暗算,我若不逃。现在只怕已经成了一具尸体了。”万锦基愤愤不平地道。“我这一路逃来,一直便有人在追杀我,要不我能变成这个模样?逃回兴灵,找不到二当家的人,听说你在这里。我便又一路跟了来,要不是现在这种情况。我能夜半三更往你这儿摸么?”
“已经开始整编了?”燕小乙惊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都已经干了一两个月了。”万锦基怒道。
燕小乙慢慢地坐了下来,终于明白那天云昭所说的意思了。
“白莲军其它将领怎么说?黄锐呢,索文海呢,对了,还有万元老先生呢?”燕小乙抬头看着万锦基。
“都给云昭收买了,这些没骨头的东西!”万锦基咚的一拍桌子。
“万元老先生是能够收买的?”燕小乙看着万锦基,“万老先生是鹰嘴岩元老,一生追随沈老当家的,视二当家的如亲生女儿一般,他能被人收买?”
万锦基慢慢地坐了下来,喘着粗气。
燕小乙站了起来,走到万锦基面前,“老万,你怎么不想一想,为什么万老先生都不反对,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征北军对白莲军的改编对大局是有利的。对二当家是有利的,否则,以万老先生的脾气,岂会这样安静地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万老先生是老糊涂了。小乙,征北军这样一改编,所有的原白莲军将领都完全被架空了,都成了有职无权的空头将领,白莲军已经完全被征北军所控制了,这是二当家一手创建的,我绝不能容忍这支军队和地盘就这样给云昭吞了。二当家呢,二当家那里去了?”
“老万,你要干什么?”燕小乙怒道:“二当家的马上便要和都督大婚了,他们夫妇一体,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何分彼此?”
“怎么能一样,怎么会一样?”万锦基跳了起来,“二当家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还没结婚呢,就这样算计二当家的家底,那以后二当家的还有何地位可言,还有什么本钱在征北军中立足?”
“住嘴,老万,你想挑起二当家与都督之间的怨隙么?”燕小乙怒视着万锦基,“那得先问问我答来答应?”
万锦基冷笑,“怎么?你燕小乙也想杀我么?好,好得很,来呀,来呀,死在鹰嘴岩老兄弟的手中,总比死在外人手里强,来,杀了我,然后安心地去做云昭的大将吧!”
两人怒目互瞪半晌,燕小乙长叹了一口气,“算了,老万,你知道我不会杀你的,你到底想做什么?”
“告诉我,二当家的在那里,我要找到她,将现在白莲军正在发生的一切都告诉她。只要二当家的能及时回转赣州,那全益凤便别想得逞!”万锦基道:“你如还有半分鹰嘴岩兄弟情谊,就告诉我,二当家的去那里了?”
瞪着万锦基看了半晌,燕小乙才道:“二当家的率部穿越巴颜喀拉山谷,突袭石堡,准备重夺安庆。眼下,只怕早在石堡那头与蒙人干起来了,你追不上的。”
万锦基霍地站了起来,“小乙,给我一匹马!”
“你要干什么?”
“我要去追二当家的。”
“这大雪天气,你怎么出去?怎么追得上二当家的?还是先在我这里住下来吧!等我们完成了对燕京的军事布署,二当家的那便也该传回消息了,那时你想干什么再干什么去。”
“如果等到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万锦基冷笑道:“我得找到二当家的,让她回到兴灵来,只要二当家的与云昭闹一闹,自然就能阻止全益凤的动作,小乙,你若不想帮我,我便是爬,也会自己爬去。”
“你怎么这么固执?”燕小乙怒道。
“不是我固执,是你变了!”万锦基冷哼道:“你不再是鹰嘴岩的老兄弟,也不是二当家的小跟班了,你现在是堂堂的征北军大将军,自然看不起我们这些匪类啦!”
燕小乙大怒,提起手边的水壶,当的一声便掷了过去。万锦基一伸手,稳稳抓住,冷笑道:“怎么,戳到你的痛处了?”
“好,老万,我给你马!”燕小乙转身走到身后的案边,拿起一面令牌,“这个也给你,你从玉门关走吧,那里已经落入我军的掌控之中,老万,你记着,这是我唯一能帮你的了。”
甩手一扔,将那面令牌扔给万锦基。
“张宝!”他喝道。
张宝应声而入。
“给他两匹好马,送他出城!”
张宝看了一眼万锦基,“将军三思!”
“去办!”燕小乙怒喝道,飞起一脚,将面前的椅子踢到垮塌于地。
张宝吓了一跳,低声应道:“是。”转身身着万锦基,“这位兄弟,请!”
一柱香过后,张宝回到燕小乙的房间,燕小乙仍然矗立在窗前,看着窗外,在灯光映照之下飘落的雪花,眼中却是隐有泪痕。
“燕将军,您,不应该放他走!”张宝低声道。
“不放怎么办?杀了他还是将他交给都督?”燕小乙回过头来,“那是我多年的生死兄弟,我们一齐在鹰嘴岩出生入死过。”
张宝迟疑了半晌,“将军,您想过没有,从江南到我们这里,千里迢迢,他是怎么能安然无恙地逃到这里来的?不说征北军沿途的地方官府,驻军,便是郭锋的职方司,又岂是吃素的。”
燕小乙眼孔收缩,“你是说,他是被人故意放过来的?”
张宝低着头不言声。
燕小乙仰起了头,“放过来的,放过来的?”
“所以我认为,还是将他抓起来的好,燕将军想保他一命也好说,凭您的面子,都督怎么也不会为难他!”张宝劝道。
半晌,燕小乙突地笑了起来,“放了便放了吧!就这样了!我的心意,想必都督应该明白。”
翌日,午时。棋盘沟,云昭中军大营。
手中拿着厚厚一迭报告,云昭仔细地阅读着上面的内容,脸上露出微笑,下方,郭锋,孟姚两人陪坐一侧。
随手将报告扔到桌上,云昭看向郭锋,“万锦基走到那里了?”
“都督,此时的他应该快要到平阳附近了,要不要将他拿回来?”
“不!”云昭摇摇头,“小乙既然放了他,还给了他令牌,我得给小乙这个面子,让他去吧,通知沿途,一路放行,不必为难万锦基。”
“可是他如果找到了燕将军,必定多生事端!”孟姚道。
“这件事已经瞒不下去了。妙妙迟早会知道。白莲军的改编已经接近尾声,妙妙即便知道了,也不能改变什么了。就算她闹一闹,也没什么。我已经把万元老先生接到了兴灵,姚谦也回来了,有这两位在,便能压住妙妙。女人嘛,要使使性子,也就是那么一段时间,等这气儿过去了,便好了!”云昭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