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渡江抵达卢州,受到了卢州知州卓一鸣的热烈欢迎,稍事停留,便向着此行的目的地益州兴灵出发,而此时,自秦州而归的云昭雅尔丹一行人已经抵达了兴灵外城.
严格来说,兴灵外城其实并没有高大的城墙,而只是经过严格规划过后的横平竖直的一片片片居,其中一条宽达十米的驰道笔直地从外城只接通往内城的东城门.在进入外城区域的地方,兴灵修建了一个巨大的牌坊.
当云昭抵达这里的时候,不禁吓了一跳.牌坊外面,黑压压地跪着所有在兴灵的高官们.连老蒋丰都赫然在列,老蒋丰腿脚不利索,没有跪着,却是盘膝坐在第一个,在他的后面,跪着姚长坤,韩仲,再后面,马一功,郭长兴,赵旭,潘仁智,甚至应当在益州城的王圭都在.至于他们的后面,更多的官员,有些连云昭都不认识.
如此大的阵仗,让云昭有些吃惊.自外归来,他也不是第一次了,一向征北都督府的官员们都是各理其事,只是会在他回到都督府的时候,才会在议事的时候召集大家过来,北地百废待兴,官员也少,每个人手中都是一大摊子事,这些迎来送往的事情,在北地一向是比较稀罕的,云昭也比较反感这种事情,他觉得有这个时间,你还不如去处理一些急于解决的问题...
但今天的情况似乎有些异样.
云昭亦受了伤,便不再骑马,与雅尔丹一齐坐在马车里,雅尔丹那辆超豪华的马车已经被伏魔弩射成了碎片,四匹神骏的白马也一命呜呼,马难不到札木合,一天功夫,他便从军中找到了同样纯色的四匹白马,虽然比不上原来的神骏,但打毛一看,却也差相仿佛,但那马车却是没有办法,只能草草找了一辆,让这四匹马拉了起来.
“什么情况?”云昭看着牌坊前跪着的黑压压的官员.
“王爷,麻烦来了,恐怕是因为您去秦州的事情.”雅尔丹的嘴唇已经消肿,但细看起来,还是有些异样,精致的面孔看着便有些走样,马车之中与云昭单独相对,取了面纱,此时到了地头,便又蒙上了,看到眼前的场景,七窍玲珑的她立即便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云昭马上也明白过来,自己悄悄地随着雅尔丹去了秦州,而且还受了伤,这件事情,肯定已经从霍震霆和孟姚那里传回了兴灵,这些老家伙们不干了,要来找自己的麻烦了.将马车门打开一条缝,又惊讶地看着在人群之中跪着的吴凡,居然被五花大绑着,正一脸苦笑地看着自己这边.
“这下子麻烦了!”云昭敲敲脑袋,”蒋公居然领头,看样子不得不低头向他们赔礼道歉并保证以后不干这种事了.真是恼火啊,现在他们连让我上阵打仗都不允许,这样下去,我非得被闷死不可.”
雅尔丹不好意思地道:”王爷,都是我不好,给你添麻烦了.”
“这不是麻烦,雅尔丹,这一次要是我不去,你只怕就危险了,那时的我才会后悔不迭呢!不就是向他们赔礼道歉么,这算什么?他们一个个都比我年纪大,向他们弯弯腰,也算不了什么!”云昭笑道.
雅尔丹微微一笑:”王爷如此对待他们,必然能让他们对王爷更加死心塌地.王爷礼贤下士之名将更会为您赢来民心.”
云昭哈哈一笑,”说得不错,不过弯腰道歉而已,能有如此收获,何乐而不为?”
看着云昭,雅尔丹心中却是百感交集,对于已经处在云昭这种地位的人来说,向属下低头并不是随便不可以做到的,在许多人看来,这或许是一种有碍上位者威严的做法.云昭本来可以避免这一切的发生,如果他不是关心自己而非要跟着自己去秦州的话,事实上,如果不是云昭去了秦州,便在自己身边贴身保护,那么以玲花的临机反应,自己此时只怕早已经被伏魔弩撕成碎片了.
云昭的手拉上了马车的车门把手,准备下车去迎接下属的诘难了,便在此时,身侧的雅尔丹拉下脸上的面纱,张开双手,用力地抱着了云昭的腰,脸蛋凑上来,将自己的红唇重重地印在云昭的脸庞之上.
云昭整个人僵在那里,只到雅尔丹有些羞涩地松开手,缩回到马车一角,他才反应过来,回头看着雅尔丹,望着她低着头仍然无法掩饰已经红到脖子上的反应,云昭轻轻地笑了一声,”我去了!”
“等一下!”雅尔丹抬起头,从车厢地板上捡起纱巾,用力地在云昭的脸上搓了几下,边搓边羞难自抑地道:”口红沾脸上了!”
稍待平刻,云昭神清气爽地从马车之中下来,看到云昭现身,所有的官员抬起的脑袋立即都垂抵到了地上,盘坐在地上的蒋丰,几乎是五体投地的伏在地上.
饶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云昭还是被狠狠地震憾了一下,紧走几步,来到蒋丰的身边,两手插进蒋丰的胁下,将他抬了起来,”蒋公,您这是干什么?”
蒋丰看着云昭,竟然是老泪纵横,”王爷啊……”一句话没有说完,已是哭得险些倒噎过去,将云昭吓了一大跳,跳着脚怒吼一边的侍卫,”你们瞎了啊,还不快将蒋公的软榻抬来.”
旁力的侍者手忙脚乱地抬来软榻,将蒋丰安置上去,这年头,能活到蒋丰这个年纪的就是一个稀罕物儿了,更何况他在兴灵虽然没权,但对云昭的影响力却是无与伦比.
“蒋公,我错了!”伏在蒋丰的耳边,云昭低声道.
听到云昭的话,蒋丰眼睛一亮,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亦不再挣扎,被侍者放到了软榻之上.
云昭转身,看着面前黑压压跪倒的官员,双手抱拳,一揖到地,”各位大人,各位将军,云某此次行事,着实孟浪,让各位担心了,云昭某在此保证,以后此类事情绝不会再发生了.”
云昭长揖不起,下面跪着的人倒是吃不住劲了,姚长坤等人原本是等着云昭如果为自己的行为辩解的时候再来向云昭力谏,以便将此事辩个明白,让云昭明白,现在的他不是一介匹夫,可逞匹夫之勇的人了,而是身上背负着数十万征北军,数百万北地子民的统治者,他的任何一个闪失,都足以让整个北地陷入混乱,让所有跟随他的人希望尽失.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可不是随便说着完的,而是有理有据的.
但云昭的反应让他们一下子乱了阵脚,众人抬起头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被云昭一下子全都堵了回去.
云昭长揖不起,众官茫然失措,雅尔丹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在云昭身后约半步的地方,敛裙弯腰,”诸位大人,王爷此次行事孟浪,皆是由雅尔丹而起,雅尔丹愿意承担所有责任,诸位大人请起.”
云昭抬头看了一眼众人,再一次弯腰道:”诸位大人,请谅解云某此次之失.为了让诸位大人放心,今日云昭削发立誓!”唰地从腰间抽出佩刀,一把扯下头上王冠,一伸手握住一大缕头发,寒光一闪,一把头发已是握在手中.
跪着的官员发出轰然的惊呼,姚长坤和韩仲当即爬了起来,眼中都是泪眼模糊,”王爷!”两人大呼道.
一边的雅尔丹学着云昭的样子,从怀里掏出一柄锋利的匕首,寒光闪烁之间,千百缕秀发飘然落下.原本长可及肩的秀发顿时变成了齐耳的短发.
看到雅尔丹的举动,云昭吃了一惊,一把拉住她,”雅尔丹,这是我的事情,你不必如此!”
雅尔丹微笑摇头,”我都快要成为你的妻子了,夫妻一体,夫有事,妻自应分担!”
云昭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另一头,以姚长坤韩仲为首的官员们已是长揖到地,口中高呼王爷英明.
一场本来可以发展成为声讨云昭的大会便在云昭的道歉之中烟消云散,各人都有各人的收获,都督府的大臣们获得了云昭的保证,再不会从这种危险到了极点的事情,抓一个穷途末路的刺客而已,何须北地的最高首领出马,说到底,还是云昭静极思动,想要活动活动手脚罢了,这一活动不要紧,险些便出了大事,这样的事情,是绝对不允许再发生了.
而云昭用此事,亦是收获了人心,让麾下大将大臣们更加死心塌地,能为这样一位主公效力,夫复何求呢?
而雅尔丹,却是借此成功地在征北都督府的各位大臣们之间牢牢树立了自己的形象,诸大臣本来对红娘子的映像不佳,而对雅尔丹充满着期待,今日一看,果然泱泱大度,有主母风范,绝大部分人都是庆幸不已.
消除了意见,一众人等便由其乐融融,前呼后拥地走向内臣,不知什么时候,被五花大绑地吴凡已经被松开了绳索,此时正小心翼翼地跟在云昭的身边.
当众人进入都督府的时候,郭锋派出的使者已经是快马到了兴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