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自建国以来,便与辽国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幽云十六州,汉人的北方屏障,不掌握在自己手里睡觉都不能踏实。为了取回这块汉家故地,大宋数代君王励精图治,但最终却还是功亏一篑,直至徽宗一朝,国力远不如从前,昔日为取回幽云之地而建的封装库如今大多已经空得耗子见了都会哭。
而辽国在这百余年与宋国的战争中屡屡获胜,也就导致辽人普遍看不起宋人,认为宋人也就是嘴上叫得响,真动起手来不是自家的对手。但也正是因为出于这种心态,辽国西京道的辽人才在与张宝的武胜军交手中屡次吃亏。要轮真实战力,辽人还是挺难对付的,可就是因为轻敌二字,他们才会连连失利。
先是陈家谷口,后是五州城,再然后便是灰河河畔全军覆没,随着朔州守将萧先锋兵败被擒,整个朔州除了几座大城还能自保外,其余地界已经尽被张宝趁势拿下。而在取得这些地方以后张宝也并未行劫掠之举,反而大肆将抄没的辽人财产分放百姓,争取民心。
远在大同府的西京道留守耶律余睹也正是因为得知了这一情况才下定决心出兵,暂时不去理会西夏方面的求援。西夏对辽国来讲不过是一掣肘宋国的道具,西夏只要存在一天,宋国就不敢全力对付辽国。但西夏的用处再重要也没有辽国自身的利益重要,那张宝没攻取一地便“借花献佛”,利用抄没的辽人财产收买当地百姓的支持,这是准备赖在辽国不走的节奏,否则张宝根本就不需要这么费尽心思。
西夏没了顶多就是辽国再对付宋国时吃力点,可要是让张宝在辽国西京道的朔州站稳了根脚,再想要把他赶走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两害相权取其轻!耶律余睹当机立断,亲自点兵五万,自大同府出发,直奔朔州,同时派人快马通知河清、金肃二军迅速出兵,过偏关,渡偏关河,与自己夹击盘踞朔州的武胜军。
耶律余睹率领大军赶来,这个消息自然也是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张宝的耳中。而张宝也知道,真正考验自己的时候到了。耶律余睹所率的五万人,可说是西京道官方的全部力量,只要能歼灭这五万人,那接下来都不需要张宝去挑拨离间,早先一直被这五万人震慑而不敢轻举妄动的部族武装必会有所行动。
耶律余睹是在赌,他要以雷霆之势迅速解决武胜军,这样不仅可以收复失地提升自身的名望,更可以借此警告那些不怎么安分的部族首领,提醒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就是下一个武胜军。
张宝并不知道耶律余睹在带兵来对付自己的同时还有搂草打兔子的想法。不过就算知道了张宝也不会觉得有多意外。眼下张宝需要考虑的是如何赶在耶律余睹率领大军赶到朔州以前先断其一臂。
天德、河清、金肃三军是辽国布置在辽夏边境的三支人马,其中天德军距离张宝最远,但金肃军却就驻扎在丰州的边上,要说率先会杀进朔州的辽国兵马,非金肃军莫属。金肃军的领兵大将蒲干虎是员悍将,传言可力敌千人,弓马娴熟,精通战阵,否则也轮不到他做着金肃军大将。
收到来自耶律余睹的将令以后,蒲干虎十分开心。他就是个好战分子,而且还不挑食。早在宋国西军出兵西夏之时他就心痒难耐,想要带着麾下金肃军参战与宋国西军交手,但迟迟没有将令传来,让他有心杀贼却没机会。耶律余睹的将令虽不是让他领兵去救援倒霉的西夏,但能够跟在朔州闹腾的挺厉害的武胜军交战,蒲干虎也挺愿意。而且更让蒲干虎愿意与武胜军交战的理由,就是过去一直跟蒲干虎不怎么对付的萧布达如今成了武胜军的俘虏,这要是自己把萧布达给救了,那以后萧布达就甭想在自己面前能够抬得起头。
一想到这个,蒲干虎就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到武州,砍瓜切菜般解决掉武胜军,然后趾高气昂的把牢房里的萧布达救出来。哎呀,那场景,想想都开心。
一个人想要快速成长,最好的办法就是吃亏!吃一堑,长一智,也唯有亲身经历过了,才会晓得轻重厉害,而仅靠旁人在耳边说那是远远达不到预期效果的。别看张宝带着武胜军接连取得胜利,但蒲干虎与大多数辽人一样,依旧将武胜军的这几场胜利归纳为侥幸。说直白点,就是蒲干虎跟大多数辽人一样在心里认为,自己要是遇上了武胜军,那结果肯定不一样。
骄兵必败!蒲干虎自持是在自家地盘内行动,为了尽早赶到武州拿下头功,蒲干虎下令急行军,对于大军周遭的情况也只是派了少量斥候进行探查,而且由于是赶路,斥候即便发生了异常情况也需要快马加鞭追上队伍禀报。
兵者,国之大事,生死存亡之地,不可不察也。蒲干虎疏于防范,自信的认为武胜军在得知自己率领金肃军杀来以后必定会加固城防坚守不出,却没料到张宝会反其道而行之,明明耶律余睹的五万大军正在挥军赶来,竟然还有胆子带人出城主动迎上来伏击自己。
蒲干虎李立功心切,带领大军抵达偏关以后都没有下令休整,而是直接带着大军过了偏关,而就在他组织人马搭建浮桥准备渡过偏关河时,等候多时的武胜军杀出来了。
半渡而击之!这是教科书里常说的一句话,趁着蒲干虎的先头部队刚刚登岸,张宝率领亲卫营冲了出来。韩五、狄雷各带一支人马,犹如两把尖刀插进了蒲干虎的队伍。此时的蒲干虎还在偏关河西岸,看到武胜军来袭,不由急得哇哇大叫,催促手下人马速速过河。
可就在金肃军后队加快步伐跑过浮桥的时候,一队由二十只刀鱼船组成的“敢死队”自河上流顺流而下,撞在了金肃军之前搭建的那架浮桥上。蒲干虎让人搭建的浮桥其实就是从附近搜集到的渔船并排用铁链锁住,然后再在上面搭上木板。这样的浮桥很窄,并排能走三人,骑兵则是只能一个一个通过,蒲干虎倒是像多搭几座浮桥,只是手头材料不够,找到的渔船也就只够搭建一座浮桥的。
而二十只刀鱼船上却并没有几个人,有的只是满满的引火易燃之物,早在撞上浮桥之前,那些刀鱼船便被点着,浮桥一被点着,顿时就让正在过河的金肃军被拦腰斩断。眼睁睁看着已经到了东岸的自家人马被突然杀出来的武胜军给杀得节节败退却束手无策,人在西岸的蒲干虎气得是暴跳如雷,恨不得一步跨过偏关河,将对岸的武胜军斩尽杀绝。
不过蒲干虎的腿没那么长,不算太宽的偏关河也不是蒲干虎一步就能跨过去的,就算是想要泅渡过河也不太容易。偏关河河道虽不宽,但却河深,而且水流还急。此时就算蒲干虎冒死渡河,可对岸的武胜军也不会轻易让蒲干虎过河,万一等蒲干虎渡到一半的时候放箭,蒲干虎就真是死都不瞑目了。
眼见着对岸的自家人马就要被武胜军击溃,蒲干虎双目赤红,冲着对岸破口大骂。不过还没等他骂痛快,自家的后队又遭遇了袭击。蒲干虎方才眼睁睁看着自家人马被武胜军“屠戮”,一肚子气没出撒,此时有人来袭击,正好给了他撒气的机会。当即一拨马头,手提狼牙棒带着自家的亲兵就赶去后队。
等蒲干虎赶到后队的时候,就见到自家人马正在被武胜军追杀,看到自家人马狼狈逃窜的模样,蒲干虎不由怒吼一声,直奔离自己最近的一队武胜军骑兵杀去。原本正在追杀溃兵的骑兵一见有人杀来,心里不由一喜,突然杀过来的这人看穿戴明显就是将官,若是能够拿了他的首级,那奖赏肯定低不了。
三名骑兵心有灵犀,相互看了一眼后当即挥刀催马迎上前去。三人想要合力斩杀突然冒出来的这员辽军将官,但蒲干虎此时含愤出手,他本就力大无穷,再加上愤怒加持,这原本可以使出十成的力此时就能使出十二成。三名想要合力斩将受赏的骑兵不仅没有伤到敌将分毫,反倒搭上了自己的性命。三个人被蒲干虎一棒扫下了马,在地上翻滚了几下,眼看着是不活了。
大将就是一支军队的主心骨!只要大将神勇,就容易让士兵激发出超常的水平。看到自家主将蒲干虎如此神勇,原本已经呈现溃败之势的辽兵不由士气大振,纷纷向自家大将蒲干虎的身边聚拢过来。
负责此次伏击的高宠、杨再兴一见辽兵忽然士气大振,先是纳闷,随即便反应过来。不过他们也没着急到四下乱找,跟着那些辽兵的动向,很容易被找到了正率领辽兵努力挽回败势的蒲干虎。
“三哥,你来我来?”杨再兴低声问了高宠一句。
“现在是玩的时候吗?老规矩吧,省得时间拖久了,二哥那里不好交代。”高宠斜了杨再兴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听高宠这么说,杨再兴耸耸肩,将右手背在了身后,问高宠道:“三局两胜?”
“一战定胜负。”
“好咧。”
“石头,剪子,包!”
这猜拳虽说看上去幼稚,但却是解决争端的最简单方法。在平手的数十回后,高宠败给了杨再兴。
“三哥,承让啊。”杨再兴笑嘻嘻的对高宠道。
对于杨再兴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丑陋行径,高宠十分不满的哼了一声,随即又不放心的提醒道:“别大意了,那辽将能把狼牙棒挥舞的如此轻松,必是气力过人。”
“三哥放心,小弟省得。”杨再兴闻言笑了笑,一夹马腹便奔着正大声呼喝鼓舞士气的蒲干虎冲了过去。
蒲干虎自是也注意到了直奔自己冲过来的宋将,不过出于对自己的自信,蒲干虎并未将冲过来的这员宋将太放在眼里。蒲干虎十五岁从军,至今已经二十余载,所经历的大小战阵不下百场,让他对一个脸上还带着一丝稚气的小将高度重视,很难。
杨再兴是猛将不假,但此时的杨再兴声名不显,在大多数人眼里,不过只是一个无名小卒,但蒲干虎很快就因为自己轻视对手而付出了代价。蒲干虎自持力大过人,面对杨再兴杀来,他挥舞狼牙棒想要像方才击杀三名武胜军骑兵那样将这个“不自量力”冲上来送死的小将结果。
可他忘了,方才击杀三名武胜军骑兵时的他力气无损,又有一身怒气加持,出手自是所向披靡。而现在,蒲干虎已经战斗有了一段时间,而且通过这阵子的厮杀,他心里的那股怒气值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再加上心里还有些轻敌……
满以为可以一棒将来找死的宋将扫落马下,不想结果却是自己手里的狼牙棒差点脱手飞出去。蒲干虎惊诧莫名,完全没想到冲过来的这员小将竟然在气力上会略胜自己一筹。而不等蒲干虎缓过劲来,杨再兴已经出手想要结果蒲干虎。对此蒲干虎也就顾不上说话了,急忙挥舞狼牙棒与杨再兴打在了一起。
狼牙棒属于冷兵器当中的重武器,通常是百十来斤,这份量挥舞起来杀伤力自是巨大,但缺点同样也是明显,就是不易久战。蒲干虎就算是天赋异禀,他也不可能一直持续挥舞狼牙棒,在与杨再兴交手了一阵过后,蒲干虎就觉得双臂发软,手里的狼牙棒越来越沉。蒲干虎心知这是自己的气力将要用尽,有心想要暂退缓缓气力,可对手杨再兴却不肯就此放过蒲干虎。
“汉将,留下名姓,爷爷手下不杀无名小卒。”趁着狼牙棒跟白蜡枪架住的工夫,蒲干虎咬牙切齿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