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睡不着出来走走的徐氏惊讶地看到一个身影闪入了吴子栋的房间。
她匆忙朝前走去,担心女儿受到伤害,却只听到一声惊呼, 之后便是一声惊讶抱怨的声音:“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接着是一个男人的嗤笑声:“我来看自己的女人还需要挑时间吗?”
许是看着吴子栋的脸色不好看, 他才又接着道:“放心吧, 我来的时候没人看到。”至于有没有被人看到……
昏黄的火烛下闪耀着他眼里的珠光, 让人猜不透心中的心思。好在吴子栋也并没有发现这一细节。
赵彦衡实在是厌烦透了这种偷偷摸摸的行为, 明明吴子栋已经是他的女人了,况且徐氏也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连当今皇上都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来找自己的女人凭什么躲避。
窗外徐氏不知听了多久的耳朵, 手指紧紧绞着帕子,心中思绪却如翻江倒海一般静不下来, 眼神慌乱不止, 所有的事情都如她所料一般了。
一个女子在这充满争端的朝堂上, 迟早都会暴露身份,今天是一个人明天就会是一群人, 后日便是当今皇上,这等欺上瞒下的罪是要满门抄斩的!
徐氏怀着极大的忍耐力没有上前撞开房门,最后转身离开了这里。
第二天一早,今日休沐。吴子栋较平日里躲歇了一会儿才起床。
“公子可算起来了,老夫人都来问过您好几次了。”说话的是吴子栋的侍女, 这个人是赵彦衡找来的也知道她的身份。
吴子栋皱眉:“娘来过几次了?”徐氏平日是不大来打扰他的。
“加上刚才那一次, 总共五次, ”侍女将洗漱品端来放在架子上, “奴婢看着老夫人似有很要紧的事儿要跟公子说, 您用完了早饭还是去看看吧。”
自从徐氏搬来了京城,无论是吴子栋还是吴子博都没有她要操心的, 最后迷上了礼佛。她这么急着找吴子栋想必事情还是要紧的,吴子栋稍微吃了几口便去了。
“娘。”吴子栋来的时候徐氏正跪在一尊佛像面前,整个人却不像是在念经,到像是走神……
“娘,”吴子栋走进了又叫了一声,徐氏才反应过来转头看着她,“你来了,坐吧。”指着外间的座椅。
吴子栋依言坐下,心中觉得现在的徐氏有点奇怪,还未来得及问话就听到徐氏先开口,语气有点凉凉的:“你弟弟现在好歹也是个贡士了,想必明年的殿试成绩也不差倒哪去,左右一个进士是跑不了的。你索性把现在的官辞了,与我一同回乡下去,到时候就说你是家里来的亲戚,依着你弟弟的前途,也能说个不错的人家。”
“再者,你这样聪明,内宅妇人那些事一定难不倒你,你再给你夫君生下个一儿半女,这辈子你定吃喝不愁过的比其他女人要好多了,起码比你娘我过的不差。”徐氏说着话中途没有半点停顿,看这样子是早就想好了。
吴子栋心中震惊且微凉,手中的茶杯晃了晃,里面的茶水险些漾出来。
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娘,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如何就到了要她辞官的地步,这件事情以前不是都说好了吗?
她原以为将徐氏和弟弟接到京城看到她现在的生活过的好,徐氏就会放心了。
这……又是为何?
“娘可要给女儿一个理由。”一个充足的理由。
徐氏的脸色依然没有好多少,但是神色中却多了许多的无奈,她拉过来吴子栋的手,皱着眉头急切地说道:“孩子,当初终归是我错了。不该将你说成是男孩,更不该为了让你撑起家一女个人出来闯荡。如今你弟弟也眼见着有出息了,你就安心地离开这里,找个男人结婚生子不好吗?”
吴子栋认真地看着徐氏,眼神越来越冷淡,抽出了手道:“不好。”
看着她这样执迷不悟,徐氏心中也来了火气,大声斥责起来:“我不知你竟变得这样不孝!莫不是你现在成了大官,暗中找了男人就不把你生养你的母亲放在眼里了?”
吴子栋的瞳孔一缩,蹭地站了起来:“谁告诉你我找了男人?”接着,半眯着眼睛不敢置信道,“昨天晚上你看到了?”
看着徐氏闪躲的目光,吴子栋轻笑起来,语气里却竟是悲凉的嘲讽。
“所以才一大早叫我来苦口婆心叫我辞官,其实根本就是为了吴子博着想吧,他如今刚刚考上贡士,明年殿试成绩定然不俗,若是因为我这身份出了岔子,连累的可不只有我自己。”越说吴子栋心中越难受。以前吴子博总是嫉妒徐氏对吴子栋太好,其实不然,徐氏真正宠爱的是吴子博,毕竟他才是男孩。吴子栋……早晚都是要嫁人的。
徐氏气急:“纵使你弟弟重要,但我也是为了你好!一个女人你有什么能耐能在这朝堂混下去,不如找个男人安安稳稳多好!”
后来是有下人来传话,说是宫中皇上召见,吴子栋才离开了那间让人窒息的屋子。
亲情的裂缝到底是产生了,一旦有了裂缝无论是用多少胶水都是粘不回原来了。
“微臣参见皇上。”勤政殿是皇上日常处理公务的地方,一般除了前朝和后宫,他基本都在此。
吴子栋的眼前晃过明黄的衣摆,一种龙涎香的味道在鼻间荡漾,接着耳边一声沙哑的嗓音响起:“私下里你我二人不必如此,平身吧。”他竟亲自下来扶她。
吴子栋闻言站了起来,状似不经意间避过了那只想要触碰她胳膊的手。
那人顿了顿。
“这是礼部张大人送来的一副山水画,你看看。”他将那副画在她面前展开。
吴子栋认出了这是前朝吴喜之的遗迹,说是有山有水,但除了风景之外,一个撑着伞站在桥上的女人才是这幅画的重点。
她之前虽不曾见过,但是知道这幅画的名字“静心”。说的是吴喜之这位大画家,在一暴雨之日,偶遇一女子,将其认作自己不可得的心上之人。往后的许多日都在回想那个女子,以至于这件事成为了他平生最大的遗愿。
皇上此举的意思不言而喻。
吴子栋只看了一眼便低下了头:“这幅画乃是吴喜之所作,微臣到对此也有几分见解。”
“哦?你说说。”
“吴喜之作此画之时正是他那一生最不得志,平平而为之时。那一日去河边原本是为了散步去去多日的郁结,却不想遇到一场暴雨让他逃难至河边凉亭避雨,这才见到了那女子,画了这幅在世人传唱中的佳作。”
“微臣以为,遇见那女子许是上天的意思,但是吴喜之与那女子到底最后都没有成为一对佳偶也是上天的意思。”
“为何?”他皱眉。
“皇上可知吴喜之除了这幅画之外,还有其余七幅都是这日的场景,且都是传唱的佳作。皇上可细细想想,若不是吴喜之与那女子有缘无分,又怎能画出这样传世的佳作,一改他往常郁郁不得志,千里马不遇伯乐的境遇?”
久久,殿中回荡着只要女人的冷静理智的声音。
“你是想说,让我就如那吴喜之一样,将那当作大业上的一缕助力就足以?”良久,才响起男人叹息的声音,饱含无奈。
吴子栋低头没有回话。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
英国公府,赵彦衡坐在上首,下面跪着一人:“公爷,这是调查关于王大人的事。”王大人因为被关在大理寺的侄子最后被判了个流放的罪名,一直对吴子栋心怀不满,昨天早上当朝参了吴子栋一本。
赵彦衡得知之后立马派人将那王大人的事情调查了个一清二楚,他打开那封信,上面可谓是将王大人调查了个一清二楚。甚至,他那侄子犯的事与他本人也有关系,还有下面一系列的把柄……
赵彦衡:“将吴大人叫过来,就说有事相商。”
吴子栋这是第一次来到英国公府,往常到的都是赵彦衡的私院。
她刚一走进书房,看到的却是赵彦衡一条大长腿搭在书桌上,整个人靠在身后的椅子上,看上去竟有种让人难以忽视的气势。
“你找我来干什么……!”吴子栋正要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却被他一把拉入怀里。这个男人的毛病真是什么时候都改不了。
“听闻你今日进宫了?”赵彦衡问。
吴子栋没回答,明知道还问什么。
“最近这段日子,他召见你有点频繁啊,”赵彦衡一手挑起她的小巴,细细看着她的眼睛,“这次数都比的上内阁大臣了,你到是给我说说你们都在说些什么?”
“不过是皇上想了解大理寺的一些琐事,需要人细细讲解一番罢了。”吴子栋不愿说,他到也好心的没再逼问。
反正,就算是那人底下也有他的人手。又将那封写满了王大人把柄的信给她看了看。
“以后这个人不会在朝堂上为难你了。”他松开了握着她的一只手,端起了旁边的茶杯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