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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赵管家气喘吁吁地跑进了大厅,对林氏道:“夫人,所有的大管事及下人都在大厅外等着了。”
林氏勾了勾唇并不说话,这时琥珀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该吃午饭了!夫人饭菜都准备好了,奴婢服侍您用餐。”
林氏点了点头,看了赵管家道:“赵管家,你也辛苦了,一起吧。”
赵管家一惊道:“这如何敢当?”
晨兮笑道:“有什么当得当不得的?不过一顿饭而已,难道赵管家嫌弃这里的饭菜不合口味么?”
赵管家尴尬一笑道:“那就叨唠了。”
晨兮道:“春儿帮着布菜,跟夫人一样的菜色。”
“是。”
春儿与琥珀手脚利索地在外厅摆了桌子,布了饭菜,请赵管家入了座。
晨兮则陪着林氏在内室就餐。
席间晨兮挟了些肉菜给林氏道:“母亲太瘦了,得多吃些肉。”
林氏含笑吃了,又挟了些牛肉给晨兮:“你也是长身体时也该多吃些肉,千万不要为了苗条只吃素菜。”
晨兮点了点头,吃了一块肉,细细咀嚼后咽了下去才道:“母亲放心吧,女儿知道,这长身体时千万不能缺了营养,这肉中有蛋白质是长身体所需要的,吃了身体才好,否则病恹恹的样子就算苗条了又有什么用呢?”
林氏笑道:“你明白就好,想当初你几个姨为了保持身材就吃些素食,年长之后看着倒是风吹杨柳袅袅之姿,可是身体状况却远不如我…。”
说到这里眼中一黯,她要不是身体底子好也许那毒药早就把她送上西天了。
晨兮知道她想什么,将手覆上了林氏的手,安慰道:“母亲放心吧,以后再也不会有这种事了。”
林氏点了点头,挟了筷菜道:“但愿吧,你多吃点,要是有机会让司马神医教你些武艺才好,虽然说女孩子舞枪弄棒的不怎么好,但在这种家里能多学点总是好的。”
晨兮听了笑道:“我还以为母亲会不乐意女儿学武呢,没想到母亲这么开明。”
“怎么会?我在闺中时你外祖就没少给我请武师,怎奈我身体条件不适合学武才作了罢的,眼下你的情况与我那会不能同日而语曰,更要学武以防万一才是。”
晨兮这才凑到林氏的耳边道:“不瞒母亲,女儿早就认了司马爷爷为师,司马爷爷说不但要教女儿武功还要教女儿医术,女儿学了这些天已有些心得了,司马爷爷还夸女儿聪明呢。”
“真的?”林氏眼睛一亮,泪渐渐朦胧的双眼,她哽咽道:“这真是老天保佑啊,你一定得好好的学知道么?”
“放心吧,母亲,我一定会让自己尽快强大起来,能保护您和旭兮的。”
“旭兮。”林氏眼中又划过一道黯然,幽幽道:“可惜旭兮聪明有余却苦于无明师指导,你父亲又只关心你大哥,对旭兮根本不闻不问,我真是心疼,哪天我回娘家,一定要让你外公给旭兮找一个良师才是。”
“母亲千万不要,这父亲最是要脸面,您让外祖找人来教育旭兮不是明摆着打他的脸么?这反而引得父亲对您反感了。”
“对我反感我也无所谓,我只是怕他牵怒了旭兮,我也是想到这一层,才一直没有跟父亲开这个口,可是眼见着旭兮都七岁了,别的孩子早就开蒙了,他还在那里自学攻读,我这当娘的怎么不心疼?”
“母亲你别操这心了,父亲已经答应了让旭兮拜司马爷爷为师了,所以旭兮一定会是杨家最有出息的人。”
林氏一愕道:“你父亲同意了?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他是想让大哥一起去的,您想我能让父亲如愿么?大哥的师傅我可是另有安排的!”
“你给你大哥安排师傅?”林氏又是一惊,可是看到晨兮眼底的冷意她聪明的没有多问。
只是担心道:“你得小心些,别惹得你父亲对你有了猜忌,唉,其实如这孩子只是无礼了些,倒未必有什么坏心眼的。”
晨兮冷笑道:“母亲可千万不能有妇人之仁,那如有没有坏心眼可不是谁都能看出来的,就算现在没有也不能代表将来没有是不是?未雨绸缪总是要的!”
林氏深深地看了眼晨兮,手抚上了她的脸,叹息道:“母亲只是不想你年纪这么小就有这么重的负担,其实有时候仇恨深了会扭曲人的灵魂,母亲不希望你成了复仇的工具,只是希望你能活得开心,活得快乐一些。这就是母亲全部的愿望了。”
晨兮反握住林氏的手道:“人无伤虎意虎有伤人心,这世上就是弱肉强食,你退一步人进一步,总有一天会把你逼到绝路上去的,所以与其被动不如主动,兵书上也说主动出击料敌先机,女儿做事有分寸,这根正自然正,如他要是正的我怎么拐也拐不弯去,您放心吧,我不会让父亲抓到一点把柄的。”
“唉。”林氏也知道晨兮说得没错,可是看女儿这么辛苦,身上背负这么重的负担,她是又心疼又焦急。
“母亲,不要说这些了,旭兮得遇名师是件高兴的事,来,吃块肉庆祝一下。”
林氏听了不禁笑了,看着晨兮又一副调皮可爱的样子,压在心头的那块石头仿佛瞬间散了去。
吃过饭后,晨兮伺候了林氏淑完口,对林氏道:“母亲先去床上歪歪,等歪醒了再见这帮子可恶的管事嬷嬷。”
“嗯。”林氏配合的点了点头,往屋里去了。
大厅里,赵管家早就吃完了,可是左等右等却不见林氏与晨兮出来,看着大厅外站着的密密麻麻的人,他心急如焚。
这人不来,他没法跟林氏交待,这人都来了,林氏却不见面了,一时间他倒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这时针线房木嬷嬷走了进来,对着赵管事不愉道:“赵管事,这是什么意思?您这眼巴巴地让我们来了,我们一干人等了近半个时辰了,这可都饿着肚子呢,夫人到是见还是不见我们呢?”
赵管家安慰道:“再等等,夫人正在用饭呢。”
木嬷嬷听了顿时不乐意地尖叫起来:“什么?夫人已经在用饭了?就让我们一大帮子的人在这里等着?虽然说等主子是份所应当的,可是也不能让我们这么一大帮子就这在里矗着什么也做不了是吧?这家大业大的,什么都不能停摆,什么都离不开人是么?”
听到木嬷嬷的话,管库房的周嬷嬷也走了进来,待看到桌上剩下的饭菜,不禁冷笑道:“赵管家,这您做事就不地道了,敢情您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啊,您这是吃饱了坐在阴凉的地儿歇得畅快,却让我们一帮子都饿着肚子顶着烈日站在大太阳底下,这算什么?欺负人也不能这么欺负人是么?”
赵管家听了不禁怒道:“欺侮人?到底是谁欺侮人?夫人从已时就等着你们来,你们可来了么?你们一个个偷奸耍滑,想给夫人下马威,这下听夫人说要换了你们,你们一个个来了,既然来了就等着吧,要是不愿意等,有的就是人愿意等的!”
其余的管事嬷嬷听了顿时不干了,冲了进来对着赵管家一顿狂哄乱炸。赵管家当时是一鼓作气,现在是二鼓而衰了,被这帮娘们围着只觉汗如雨下。
他虽然在是杨大成的人,可却也不是杨大成的心腹,只是因为他曾经服侍过老太爷,所以杨大成念着旧情扶他当了管家,可是这帮子管事嬷嬷却全是二姨娘扶持起来,二姨娘把持杨家多年,这些嬷嬷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眼下正在气头上,可不是把气都出在了他的头上?
一时间大厅里闹得不可开交。
这时琥珀走了出来,板着脸道:“怎么回事?不知道夫人在休息么?你们这么吵吵闹闹的,吵了夫人该当何罪?”
管扫洒的蒋嬷嬷一听冷笑道:“哎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琥珀姑娘啊,琥珀姑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哪是我们愿意吵闹的?我们可是真心实意地来等候夫人示下的,可是这左等右等都没等到夫人的人,你也知道昨夜又是风又是火的,到处都等着人手去收拾,要是这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伤着哪位小公子,小小姐的,你说这个责任谁来负呢?”
琥珀冷笑道:“谁负?当然是你负了!你身为扫洒的管事嬷嬷连这个也安排不好,还当什么管事嬷嬷?”
蒋嬷嬷一听立刻跳了三尽高,骂道:“你这个小贱蹄子,你以为你是谁?谁给你的胆子竟然管到我差使上来了?”
琥珀还没开口,一道冷冷的声音从内室传来:“我给的!”
众人抬头看去,却看到晨兮小小的身影从内室闪了出来,那稚气未脱的小脸冷如冰霜,她杏眼横扫了众人一眼,冷笑道:“好威风,好气魄。”
众人不自禁的退了数步,晨兮漫不经心地走到了太师椅上,正襟危坐于其中。
太师椅很大,她很瘦小,她坐在其上,只占了三分之一的位置,可是就算她这么娇小,身体里却散发出一种让人无法仰视的逼人气势,让这些油滑的嬷嬷一个个心里没有谱。
琥珀见晨兮坐了下来,连忙倒了杯水给晨兮,晨兮抿了口,眼威严的看了众人一眼后,沉声道:“刚才是谁在这里大吵大闹的?站出来!”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一个站出来。
晨兮等了一会,冷笑一声:“好,很好,看来都闹了是么?既然这样,所有的人都发卖出去!”
“不,大小姐你不能这样!”蒋嬷嬷第一个跳了起来,她老气横生道:“奴婢可是二姨娘的人,大小姐你无权作主!”
“哈哈哈…”晨兮笑了起来,眼却锋利如刀射向了蒋嬷嬷,轻道:“蒋嬷嬷是么?”
蒋嬷嬷抬起了头。
“你娘是老太爷屋里的打洒丫头,你爹是前院的看门仆人,你曾是将军院里的打洒丫头,我说得对不对?”
蒋嬷嬷一惊,垂下眼道:“正是,大小姐说得毫无偏差!”
“没有偏差就好,那么你就是杨家的家生子了?”
“是的。”
“啪!”晨兮狠狠的拍了拍桌了,把桌上的茶杯打得乱颤乱响,更是打得下面站着的奴婢个个心惊胆战,只听晨兮怒斥道:“你吃杨家的,用杨家的,喝杨家的,在杨家长大,你这辈子都是杨家的人,那你倒什么时候成了二姨娘的人了?我就不明白了,这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人之常情,怎么偏偏到你这里却反其道而行之?明明是全须全眼主子的奴才却偏偏要做半个主子的奴才,你可自甘下贱啊!我还更不明白了,难道我一个正儿八经的杨家大小姐还发落不了你一个奴才不成?赵管家!”
“在!”
“把这蒋嬷嬷的卖身契拿来,明儿个找牙婆把她卖了出去!”
赵管家略一迟疑,晨兮的眼如刀般射向了他,他微一凛,立刻点头道:“是。”
蒋嬷嬷听了顿时扑通一下跪了下来,一面哭一面爬到晨兮的脚边:“大小姐,饶了奴婢吧,奴婢知错了,奴婢是家生子啊,不要卖了奴婢啊,求您开开恩吧。”
说完一手抱住了晨兮的脚。
晨兮豁得站了地起来,抬脚踢开了蒋嬷嬷,寒声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蒋嬷嬷,你好自为之吧!来人,将蒋嬷嬷拖了出去,让扫洒房的二管事进来。”
不一会扫洒房的二管事二十多岁的吕嬷嬷走了进来,她一身粗布衣服浆洗的干干净净,脸上长得白白净净的,走到了晨兮的面前行了个礼就站在一边等候发落。
晨兮看了她一眼道:“蒋嬷嬷犯了事,当不了大管事了,从今后你就是扫洒房的大管事了,你能做好么?”
吕嬷嬷不卑不亢地点了点头道:“奴婢尽能力为之。”
“嗯。”晨兮点了点头不再理她,眼寒秋霜的扫向了其余的人轻道:“你们还有什么事么?”
众人脸一白,一个个不说话,半晌才脸色难看道:“奴婢没什么事了。”
“嗯,既然没事就不要再吵闹了,都在外面等着吧,等夫人醒了自然会召见你们的。”
“是。”这下子所有的人都乖巧不已,一个个灰溜溜的走出大厅,站在炎炎烈日之下大气不敢出。
直到过了半小时辰后,林氏才睡醒,晨兮放下了书本,走到林氏身边服侍林氏穿衣。
林氏哪舍得让晨兮服侍她啊,心疼道:“兮儿,让琥珀服侍我就行了。”
晨兮摇头坚持道:“不,母亲,正好今儿女儿在,就让女儿服侍您一回吧,女儿长这么大还没给您穿过一次衣服呢!”
说完不由分出将衣服整理好递向了林氏,等着林氏的手伸进来。
眼中慢慢地升起了雾气,林氏又是心疼又是欣慰,吸了吸鼻子道:“我穿,我穿。”
手慢慢的伸入了衣服,晨兮十分认真的给林氏系着胸上的衣带,看着女儿小巧的身子,专注的神情,大眼乌碌碌聚精会神的盯着手上的动作,幸福的暖流涌出入了林氏的血液。
直到系好了最后一个结,林氏一把将晨兮搂入了怀里,哽咽道:“我的女儿,我的心肝,我的宝贝…。”
晨兮亦抱着林氏泪在眼中打着滚,前世她受了二姨娘的蛊惑对林氏不亲,从来没有照顾过林氏一天,直到刚才她替林氏穿衣时,才感觉到母亲身体里散发出来的温暖,亲情,母爱,那是她上辈子和这辈子都没有感觉过的。
那一刻她鼻中酸楚之极,她想放声大哭,哭诉前世的委曲,哭诉今世对母亲的愧疚,可是千言万语她都憋了回去,她只能扑到林氏的怀里,尽情的享受着这以前拒之于千里之外的母爱,感受着这阳光般温暖的怀抱。
琥珀看着她们抱在一起,也眼中酸酸的,这夫人和大小姐太不容易了,这么些年怕被二姨娘迫害,只能装着冷淡疏离,好了,现在好了,终于能够光明正大的享受母慈子孝了。
良久,两人才分了开来,晨兮眼中闪着泪花,开心地笑了,拿起了丝绢给林氏抹起了眼泪。
林氏接过了丝绢,胡乱的抹了把,难为情道:“哪有母亲让女儿照顾的。”
晨兮幽幽道:“女儿想一辈子照顾母亲。”
林氏一呆,鼻中又酸了,叹道:“傻孩子,再过几年你就出嫁了,哪能一辈子照顾我啊?唉,等你出嫁了就算是想天天见面都是不可以的事了。”
“那就不嫁了!”
“胡沁,女孩子哪有不嫁人的?”
“嫁得不好还不如不嫁!”
林氏心一疼,以为是自己的婚姻给了晨兮阴影,搂着晨兮道:“兮儿,这天下还是有好男人的!”
晨兮苦笑了笑:“也许吧,只是我碰不上罢了。”
“不许胡说,你才多大点,又怎么知道碰不碰得上?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选个好的。”
晨兮状似开玩笑道:“好,不过他可只能娶女儿一个,不然女儿不要!”
林氏一愣,为难道:“这天下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哪能有身份的男子只娶一个妻子的?就连你外祖这般敬重你外祖母却也纳了三个妾室的。”
晨兮眼一闪,外祖真的很敬重外祖母么?心里这么想,脸上却笑了起来:“那更好了,找不到这样的正好不嫁啊。”
“胡说八道。”林氏嗔怒的瞪了她一眼。
晨兮伸了伸舌头道:“好了,时辰也差不多了,母亲该见见这些管事嬷嬷了。”
“嗯。”林氏脸色顿时变了,她叹了声:“其实我真不喜欢掌什么家,在我心里只要能天天看着你和旭兮,看着你们幸福长大,将来一个个结婚生子婚姻美满,这比什么权力都让我高兴。可是偏偏连这点都是奢望,不掌家根本不可能放心大胆的亲近你们,唉…。”
“所以说母亲坚强起来吧,我相信您能掌好这个家的,您毕竟在林家读了这么多的书,如果不用上一回岂不是可惜了?”
林氏这才笑了起来:“还真是可惜了,呵呵。”
母女两人携手走到了大厅之中,这时赵管家已然休息过后等在那里了。
看到林氏连忙上来请安。
林氏笑道:“赵管家辛苦了,坐下说话吧。”
赵管家老脸一红道:“在夫人这里又吃又喝的,不辛苦。”
晨兮一语双关道:“赵管家是老人了,服侍过祖父又服侍过父亲,将来也许还有服侍二少爷,这是你的福份,也是杨家的福气。”
言下之意是你要是对二少爷忠心,才可能做三朝元老,让他认清形势。
赵管家身体一凛,连忙道:“老奴感恩戴德。”
这老狐狸!晨兮听了骂了句,不过她有信心把赵管家拉拢过来,她知道赵管家还是忠于杨家嫡子的,要不怎么这么多年在二姨娘的淫威之下始终保持中立呢?而他能在二姨娘的眼皮底下一直稳坐着管家之位也是有二把刷子的。
“好了,叫她们都进来吧。”
“是。”
赵管家听林氏一发话连忙对外面道:“你们都进来吧。”
外面的管事嬷嬷一个个都晒得头昏眼花了,更是饿得前心贴着后背,现在听到这一命令,顿时一个个急不可待的冲进了大厅之中,到了大厅里,一阵凉意让她们舒服不已,心神稍定后,才看到林氏正坐在了正中的太师椅上,而晨兮则站在林氏的身边。
众嬷嬷浑身一抖,她们可再也不敢小瞧了这个年幼的大小姐,刚才蒋嬷嬷的下场记忆犹新呢。
于是一个个老老实实地向林氏行了礼。
林氏先不叫她们起身,一个个扫视了过去,她们一个个憋着呼吸,保持着半蹲的姿势,直到她们快支持不住时,才听到林氏淡淡地声音:“都起来吧。”
“谢夫人。”这下这些人不管是心理对林氏瞧不起的,还是真听话的,一个个都老实的不得了,恭敬得不得了。
林氏看了她们一眼后,问道:“站了许久都累了吧?”
众人异口同声道:“不累。”
“不累?噢,那本来还准备给你们的小几子也不用着了,琥珀,告诉下人,小几子就不用拿进来了。”
众人的脸一僵,懊恼不已,要知道她们都是有头有脸的奴婢,是管事嬷嬷,平日里去各房,还都有小几子坐的,这是她们在主子面前的脸面,而今林氏只一句话就让她们入了圈套,连她们的脸面都不给了,一时间她们又是气愤又是后悔,更多的是对林氏忌惮!
没想到林氏倒是平日不显山露水,才一开口就十分厉害。这有道是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这二姨娘跟林氏不能比啊,要不是林氏以前一直不得将军喜欢,恐怕二姨娘早就没地位了。现在看来天真的要翻了…。
一时间每个人都战战兢兢的,神情更是谦恭了。
赵管家也眯了眯眼,不禁对林氏重新估量了,要说昨夜的事他也知道了个八九分,但是他一直以为是凑巧而已,毕竟林氏一向软弱无能,突然强势的让人感觉不真实。
可是今天再一看林氏,从林氏的举止,言语他似乎有所顿悟了,林氏不再是以前的林氏了,林氏真的要掌权了。
那…。
这时林氏道“:今日大家都来了,把各房各家的花名册都递交上来吧。”
几个管事的互相看了眼,才把花名册递给了林氏。
林氏看了看花名册,不时的问上几句,赵管家都小心翼翼的回答着,越是回答心里越是惊讶与敬佩,没想到林氏看着平时不管事,天天病恹恹的躺在床上,问些事情却都是一针见血,问的更是关键,幸亏他平日以诸事都比较关心,才能回答得一无遗漏。
这些管事嬷嬷也都是老成精了,本来还想欺侮林氏什么都不懂来糊弄她,可是听到林氏的问话,越听越是心惊,这哪是不管事的人?这比管事的还精明啊!这林氏十几年真是天天躺在床上的么?怎么躺上床上还这么精明?比哪个当家主母都不差啊?
她们哪知道林氏当初的培养是按着宫妃来教养的,别说管一个杨家了,就算是管后宫都能井井有条,林氏只是没有机会管而已。
当下各人更是收起了小觑之心。
晨兮一面听着,一面看着众奴婢的脸色,对于林氏的管理能力非常满意,对林厚泽更是多了一份的忌惮,林厚泽对林氏培养到这步花费了多少心血是可想而知,他能做到这种地步,怎么是可能轻易收手的人啊?难道她真要再次成为林厚泽的棋子么?
不,她不能!
这时林氏将手中的花名册放了下来,对赵管家道:“先问这些吧,其余的事等我看完帐册再说吧。”
赵管家道:“好的,这帐册老奴带来了,还请夫人过目。”
说完从身后的凳下搬出了几十本的帐册。
林氏见了笑了起来:“这知道的会说赵管家憨厚,不知道的还以为赵管家是难为我呢,这么厚厚的帐册,该不是杨府十几年的帐册吧?”
赵管家老脸一红,他本来是想试探林氏的,没想到被林氏看出来,当下尴尬道:“夫人说笑了,这老奴怕夫人要查这十几年的帐,所以都拿来了,有备无患。”
“赵管家的人我的信得过的,不用但这十几年的帐,就拿近两个月的帐给我看看就行了。”
林氏也知道从这帐根本查不出什么,因为这帐是赵管家做的,赵管家不是二姨娘的人,做的帐当然是干净的。
而真正不干净的是那些各管事嬷嬷手里的帐!
所以听到林氏这么一说,每个管事嬷嬷都如释重负的吁了口气。
可是她们还未来及得高兴,就听到林氏道:“你们把你们的帐目都拿来我看看。”
“是。”几个嬷嬷立刻从怀里掏出了一本薄薄的帐本递给了林氏。
林氏看了眼帐本,翻都没翻,冷笑道:“这十几年来就这么薄的帐么?难道咱们杨府是不吃不喝的么?”
库房的周嬷嬷道:“奴婢们知道夫人身体不好,不敢拿太多的帐本来,只拿了这个月的帐本。”
林氏不咸不淡道:“我身体好不好,不劳你们费心,这是大夫的事,你们只要做好份内的事。”
周嬷嬷被林氏这么一刺,脸上的笑僵了僵。
这时林氏道:“回去把这十几年的帐都拿来我看。”
“什么?十几年?为什么”
“啪”林氏将台上了帐本甩到了周嬷嬷的面前,冷道:“周嬷嬷,请你记住你的身份,你身为奴婢主子吩咐只需要说是,没有权力说为什么!你明白么?”
周嬷嬷一向作威作福惯了,就算二姨娘对她都是比较客气的,哪受得了这种气?何况还是她从心底看不起的林氏对她这副嘴脸,当下辩道:“夫人这话就不对了,既然让奴婢管这库房,奴婢总得说些话不是么?这库房的事夫人是不懂,奴婢才是最懂的啊,何况为什么赵管家只要拿两个月的帐本,而奴婢却要拿十几年的帐本?这是夫人不相信奴婢么?”
“问得好,既然你这么问,那么今儿个我就告诉你,我就是不相信你!”
周嬷嬷顿时脸胀得通红,她还未受到过这种污辱呢,长期以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小日子过得她都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她怒道:“夫人,你这么说话欺人太甚了!”
“欺人太甚?你有什么脸可说出这种话来?我来问你,你一个月月银几何?”
“五两!”
“你丈夫月银几何?”
“五两!”
“那我再问你,你一家子月银不过十两银子,还养着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就算你们全家不吃不喝这十几年也只能攒上个二千两银子。你们哪来的钱买了近四千两的地,又造了近八百两银子的房子?”
周嬷嬷脸顿时白了,她想了想辩道:“是我们家作买卖得的。”
“买卖?是把库里的东西卖出去的买卖吧!”
周嬷嬷听了脚下一个踉跄,嘴里却高叫道:“夫人,您不能这么冤枉奴婢,奴婢清清白白的,您这是往奴婢身上泼脏水,您让奴婢怎么活啊?”
“是不是冤枉不用我说也不用你说,让府衙说!”
“府衙?”周嬷嬷登时魂飞散,胡乱哭喊道:“夫人您这是狡兔死走狗烹啊,奴婢为杨家兢兢业业,不敢稍有疏忽,你怎么能这么心狠送奴婢去衙门?”
“狡兔死走狗烹?这句话用得好,不过得对你主子说去!”
周嬷嬷头一昏脱口而出:“二姨娘?”
“哼,原来周嬷嬷的主子是二姨娘,那正好,我正好问问二姨娘,我当年这么多的嫁妆放在库里,怎么现在都剩了不到一半了?”
回头对琥珀道:“你拿将军的贴子送到衙门了么?怎么这么久衙门的人还不来?”
琥珀道:“早来了,在一门大厅里等着呢。”
“那还不把这吃里扒外的周嬷嬷拉下去?”
“是。”琥珀一声招呼把周嬷嬷拉了下去。周嬷嬷一面挣扎一面哭喊道:“夫人,你不能这么对我,二姨娘不会放过你的!”
林氏听了脸上更阴沉了,看了眼众人冷笑道:“周嬷嬷说二姨娘不会放过我,你们认为呢?”
几个嬷嬷低着头不敢说一句话,这才一会,一个管事嬷嬷被卖了,一个被拉到衙门了,她们还敢说什么?
林氏见她们一个个默不作声,讥嘲的看了眼几本薄薄的帐本,轻道:“这帐本你们是放在这里还是拿回去”
“奴婢拿出去重新整理。”
那几个管事嬷嬷连忙将帐本拿了回去。
林氏这才脸上露出淡淡地笑道:“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只要大家一心一意为了杨家,哪怕曾经有些过错,以后知错能改就是好的。”
几个嬷嬷连忙表示会好好的干的。
这时林氏道:“既然我来管这个家,就得按着我的方法来管理,不知道各位以为如何呢?”
有了前车之鉴,众人哪还敢有所异议,都道:“这是自然。”
“那好,以后各房的管事每二月轮换一次,每房的人都有机会当这个管事嬷嬷。”
此言一说几个管事嬷嬷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而下面的办事人却一个个神情兴奋了。
当下有一个库房的丫环雀跃地问道:“夫人,那象奴婢这样的小丫头也有机会么?”
林氏定晴一看,只见是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长得很是灵巧的样子,遂笑道:“自然,只要你有这本事。”
“要达到什么样的条件呢?”小丫头的眼骨碌碌的转着,倒是十分可爱。
林氏笑了起来,柔声问道:“你要什么名字?”
“春巧,奴婢叫春巧,奴婢是春天生的,爹娘希望奴婢是个灵巧的,所以叫春巧。”
“春巧,呵呵,好名字,我看着倒是很灵巧的样子。”
春巧听了十分高兴道:“夫人还真是识货的。”
“扑哧”琥珀没忍住笑了起来,这还没见过这么自恋的丫环呢。
林氏也忍不住地笑了起来道:“那你倒是说说你怎么巧了?”
春巧眼珠一转道:“奴婢对管库房有些心得,奴婢认为这库房夜间让一个人值夜是有弊端的,每夜都得有两管理,一人拿外库房钥匙,一个拿内库房的钥匙,而且每夜都得换人,这样就防止两人勾串,也防止一人盗物了。”
林氏的脸一亮道:“你还真是个巧的,这春巧是叫对了。”
春巧骄傲道:“那是自然。”
“呵呵。”林氏也被她逗乐了,笑道:“既然这样,那么我再给你一个机会,那就是我刚才说的,只要你们每人能说出一个详细的计划来,我就能让你们有机会管理库房两个月,如果这两个月你们做得确实比原来的好,那么就能再延长两个月,依此类推,所有的人只要有才华的,都能有机会当这个管事嬷嬷。”
春巧拍手道:“太好了,夫人那就一言为定!”
林氏笑道:“:自然是一言为定。”
转眼看向众人道:“不单是库房,别的房都是这样,你们还有什么异义么?”
“没有!”众人大声应答,一时间气氛十分高涨,唯一小声回答的就是那几个管事嬷嬷。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是。”众人退了下去,临走时,只听外面兴奋的探讨声。
赵管家看向了林氏的眼中多了份敬意,他躬身道:“夫人,如果没什么事,老奴也下去了。”
“嗯。你忙去吧。”
直接到赵管家走后,晨兮竖着大拇指道:“母亲,您太厉害了,怎么想出这招的?”
林氏的眼也透着晶亮道:“兵书上说的,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算不算重赏?呵呵,那些管事嬷嬷以为我离了她们没办法了,可是她们怎么也想不到,我从她们底下选拔人才,这底下的人哪个不知道做事的流程,不知道如何做好事?只是没有机会罢了,现在给她们机会了,她们还不拼死做好?”
“母亲这招高啊,不动声色就换掉了二姨娘的心腹啊!”
“好了,不要给拍马溜须了,你也累了一天了,快回去休息吧。”
“好的。”
晨兮放心地离开了林氏,经过今天林氏的表现,晨兮对未来更是充满了信心。
刚到花园,就听到一阵哭求声:“二小姐,求求您,不要打了,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不敢?今日我非得打死你这贱蹄子。”
晨兮僵在那里,那声音太熟悉了,是前世背叛她的风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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