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现场鉴定与机缘

青市古玩街后巷连着庙街,平时热闹着,周末来逛,人还不少。这条街上从中学大学的学生,到中年人老年人都有。因为街上摆摊的除了一些看不清真假的古玩以外,还有不少的工艺品,一律都是仿古的样式,卖得也不贵,深受年轻人的喜爱。

街道左边是摆着工艺品小摆件挂件的摊子,右边才是古玩的地摊。一般来说,年轻人在左边走,上了年纪的中年人和悠闲散步的老年人在右边走,所以进了这条街,如果从街头巷尾遥望整条街,就会发现这很有意思的景象。

因而,当夏芍和徐天胤走去右边,两人就在这条街上显得有些显眼。

两人的外貌都属于比较惹眼的,如果只是夏芍一人还好。她气质是宁静淡雅的类型,第一眼不太会引人注意,越看久了才会觉得越有韵味,渐渐令人难以忘怀。而徐天胤不一样,他气质孤冷,再穿着一身黑衣,越发显得身形精劲,往人群里那么一站,就好似群体里忽然站出一匹孤狼,眼神冷寒,蓄势待发,气息危险而致命。就算他对人不感兴趣,也阻止不了他强大的气场。因而,两人一出现在街巷里,便引起了轻微的骚动。

在工艺品摊子前挑着小挂件的女孩子们纷纷望来,惊喜地凑在一起低低尖叫,频频望去。

徐天胤却看不见她们,他只低着头,目光一直跟着身前的少女。

夏芍已是低着头,注意力全在面前密集的地摊上。

她自从在东市古玩市场上捡漏了那只元青花大盘后,就再没去过。毕竟福瑞祥当初一开业,所有人都知道了那只青花大盘是真品,那盘子起初就是她从地摊里捡来的,估计她再去,看上的物件,那些摊主都不会再轻易出手了。

而且,虽说是古玩这一行有行规,各自凭眼力吃饭,卖丢了或者买假了,都只能认栽。但是要知道,那只元青花在拍卖会上可是拍出了一亿的天价,谁卖丢了这么件大件,谁心里也不会舒服了。当初那个卖丢了青花大盘的摊主赵明军要是再看见夏芍,估计心里不知得多不是滋味。所以,夏芍也就索性不去闲晃,惹人心里不好受了。

这么算算时间,从去年到现在,她有一年多的时间没来古玩的小地摊上逛了,今天一进巷子,便把她的瘾给勾起来了,难免有些兴奋。

夏芍今天穿了件白色的小薄棉外套,毛绒绒的领子,脖子上围着浅粉的围巾,下巴融在里面,衬得圆润薄粉的脸蛋儿惹人怜爱,尤其是此刻眼眸发亮,微微一笑,几分娇俏。

她兴奋的模样落在身后男子眼里,目光淡淡的柔和,随即他伸出手,默默牵了她的手过来,像是怕她兴奋起来会跑丢了似的,然后跟在她身后,任由她拉着在人群中慢慢穿梭。

夏芍一连走了十来处地摊,忽然在前方一处摊子上目光一定,眼神一亮,露出抹喜欢的神色。

只见前面的地摊上摆着一件韵味淡雅的花瓶。这花瓶是粉彩瓷,也就是釉上彩的一个品种,在烧好的素器釉面上进行描绘,然后再入窑烧造而成的一类瓷器。

粉彩瓷早在清康熙后期便由景德镇烧造而出,雍正时期已经十分精致,乾隆时期更是达到了鼎盛,直至如今,都有烧造。

夏芍看上的这件粉彩花瓶是通体白釉,瓶直口微撇,直颈,腹部丰满浑圆,造型特别可爱。更雅致的是,上面通体绘着桃树一株,枝上面结着大大小小不等的蟠桃九个,那蟠桃尖儿上粉粉一点,煞是好看,桃树旁还开着一簇月季,整个瓶子看起来淡雅喜人。

夏芍原还想着今天要买个花瓶回宿舍,没想就碰见了这么件,韵味淡雅,确实讨人喜欢。

“喜欢?”身后传来徐天胤的声音,明显发现了夏芍目光的落处。

夏芍一笑,回身道:“过去看看。”

然而,两人离着地摊还有两步时,对面过来两个老人,明显是一人把令一人请过来掌眼的。一到了摊子前,就乐呵呵地说道:“老于,你帮我掌掌眼,看看这粉彩蟠桃纹的天球瓶!”

后头姓于的老人就走过来,蹲在地上,把这件花瓶小心地拿起来开始细瞧。

古玩一行的规矩是先到了的先看,别人入手的时候,后来者只能等前者看好了,放在实处,离手之后,才能再接过来。

夏芍一看晚了一步,也不着急,便站在老人旁边,也跟着近处细细看起了这瓶子。一看之下,夏芍不由挑了挑眉。

这件花瓶足底书着青花“大清乾隆年制”六字隶书款,而且绘画工细,层次清晰,而且渲染的手法非常的浓厚成熟,构图疏密有致,竟然连叶子的阴阳向背、树枝的老枝新芽都表现得很精细!

夏芍眼神亮了亮——这足以称得上是一件高仿品了!如果拿去工艺品店里,身价也是不错的!当然,放在这古玩市场的地摊上,就有点鱼目混珠了。

那两位老人显然是拿不准,那位于老细细看了很久,点着头,语气却是不敢肯定,“这绘法、构图和器型确实像是乾隆年制的,要真是乾隆年制的,可就值钱了呀……”

“是吧?”旁边的老人也兴奋地指给他看,“老于,你看这里,这瓶子足底和内里都有极浅淡的绿釉,你迎着光看看,釉面有极细小的皱纹,就跟水面的波纹一样!这绿里绿底的特征,确实像是乾隆年间的东西!”

于老迎着光看了看,“嘶”了一声,缓缓点头,但眉头反而更加皱了起来,撇了撇嘴,摇头,“我说老刘啊,就是看着哪儿都像,这心里才不踏实呀!我是看不准的,我劝你也悠着点,免得打了眼、吃了药啊。”

打眼、吃药,在古玩一行的术语里,都是指看走了眼,花钱买经验买教训的意思。

“可是……”那位老人显然不太想放弃,“要不,再找老孙老齐他们过掌掌眼?”

“他们也是个半调子,懂什么!”于老摇头说道,抬头看了摊主一眼,“小伙子,你能跟我说说这物件的来历么?”

夏芍在一旁也顺着于老的目光看向这摊子的摊主,这摊主倒是挺年轻,也就二十五六岁,身量中等,身形还算结实,肤色偏黑,表情严肃,不苟言笑。但夏芍的目光定在他脸上,却是微微一愣。

这摊主,眉宇间隐约能见愁苦之色,其日月角左太阴略有塌陷,父亲已不在世了,而且母亲也有病在身。

他见于老问这瓶子的来历,话竟也不多,简洁地说道:“乡下老农家里收上来的。”

他这么一说,两位老人便互看一眼,表情都是有些拿不准。一般来说,这种地摊上的物件,有的小贩为了能忽悠出去,会使劲儿地编足了故事,细说物件怎么怎么来之不易。但这年轻人说得倒是简洁,他要是说得天花乱坠,那可就要小心了,他这么一说,更不好叫人下判断。

于老小心地把这件粉彩的花瓶放好,便起身退了两步,撇着嘴摇头,“还是再看看吧。”

“要不我还是把老孙和老齐叫过来吧。”

两位老人商量着,夏芍一看于老离手了,她这才蹲下身子,把这瓶子拿到了手里,垂眸笑着又细看了看,越看越是喜欢——嗯,这素雅的图案很合她的眼缘,放去宿舍里用来插花挺美的。

没想到,夏芍一蹲下来,那摊主居然说话了。

但他不是跟夏芍说的,而是跟徐天胤说道:“这位先生,这位小姐是你女朋友吧?你们两个挺般配的,把这花瓶买给你女朋友吧,只要你肯跟我拉手论个价,我保证价格公道,绝不坑你。”

徐天胤难得看人,倒是对着那男人点了点头,看起来真要跟他论个价。

夏芍蹲在地上抬头,郁闷地去看那摊主。刚才那两位老人看了那么久,他都不劝人买,怎么她一看,他就开始忽悠徐天胤?难不成,她跟师兄两人脸上写着“冤大头”?

徐天胤对古董方面没什么眼力,他不像夏芍那样有天眼在,他只能凭着自身修为,感觉到有吉气或者煞气的物件,其他的是真品还是赝品,他看不出来。但他却是不在乎,她喜欢就好。

眼看着徐天胤还真想跟这摊主拉手论价,夏芍便放下花瓶,站起身来道:“等等。要论价是么?我跟你论。”

古玩这一行,除了那种一眼假的东西,基本上在大庭广众之下,都是卖家和买家拉手论价的,两个人靠着袖子或者拿一块布来遮掩,以手势讨价还价,到底是多少价码成交的,只有买卖双方知道。

但知道这种拉手方式的人,要么是行里人,要么是有些见识的,这摊主见徐天胤气质非凡,一看就不是寻常百姓,所以他才问徐天胤。没想到,这蹲在地上看花瓶的女孩子居然开了口,这不由叫摊主愣了愣。

旁边的两位老人压根就没走,见夏芍蹲下身子来也是看的这花瓶,便住了脚步。那有意这花瓶的老人,一看摊主主动跟人论价了,神色就有些着急。但刚才是两人拿不准放下了的,因而这时候再急也没用,便只能站在一旁看。

两人对夏芍懂得拉手的规矩也感到有点惊讶,这女孩子刚刚站在一旁的时候,感觉是个非常恬静的孩子,没想到竟懂这些。

而这时,夏芍已站起身来,她一站了起来,气质便立刻变了。唇边挂着浅笑,眉眼宁静,一副万事底定的气度。

这不由令两位老人和年轻的摊主都是愣了愣。

但这时夏芍已经伸出了手,那摊主也只好伸出手来。正值冬天,都是穿着棉衣,袖子里有足够的空间,因此便没拿布来遮挡,两人只把手缩在袖子里,开始了讨价还价。

拉手论价的时候,每根手指代表的价格不同,在古玩行里来说,一般情况下,拇指代表百万,食指代表十万,中指代表万,无名指代表千,小指代表百。

那摊主一伸手便用食指敲了夏芍一下,夏芍一挑眉。

十万?果真是把他们当成冤大头了!

她笑了笑,用无名指敲了那人一下。

一千!多了没有。这还是看在绘画技法等各方面高仿的情况下,给的价格。

那人明显皱了皱眉头,想必是心理落差太大,眼底有些怒意,不甘心地又出了个价,把价格降到了八万。

夏芍摇头一笑,暗道这人真是不死心。她干脆把价格又往下落了两百,降到了八百。然后用拇指碰了那人一下,表示最后出价,不再议了。

对方眼底怒意更重,直接把手放下了,面若寒霜,说道:“算了,我看你是不想要。”

“我看你是不想卖。”夏芍一笑,原本觉着这人家里有病重的母亲在,她给的价格已经是不低了,但这人明显是想讹她,那她也没必要当这慈善家了。古玩这一行,虽说是各自靠眼力吃饭,但这人想卖给他们,明显是觉得他们应该是外行人,把他们当成冤大头来讹诈的。这性质就不一样了。倘若刚才是徐天胤跟此人拉手论价,夏芍相信,他压根就不会还价,定然是对方说多少他就给多少,就这么买了。

这怎么行?这种冤枉钱,夏芍是绝对不会让徐天胤花的。

夏芍脸上含笑,语气却是带点冷哼,看得一旁的两位老人眼神惊疑。

嘶!看这样子……怎么?东西有点问题?

夏芍却并不直说,毕竟在其他买家面前说人家的东西是真是假,有违行规。但这东西她是不打算要了,反正花瓶到处都有,去别处看看就行了。

她拉着徐天胤便走,旁边摊子上的摊主却是从刚才开始就盯着夏芍看了。他越看越是惊疑,直到见夏芍要走,他才说道:“你……我看着你有点眼熟……”

夏芍一愣,停下脚步。

那人却是恍然地一仰头,一指夏芍,“哦!我看出来了!福瑞祥的夏总!对不对?”

夏芍跟徐天胤进这条巷子的时候,本就惹了不少人的视线,刚才一番拉手讨价还价,和摊主不太愉快的气氛早就吸引了一些人,周围这时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一听旁边摊位摊主的话,众人纷纷惊异地看向夏芍!

“福瑞祥?华夏?”

“华夏的董事长?那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

“咦?别说!还真挺像!跟电视上看着有那么点出入,但是仔细看的话……”

“小姑娘,你真是华夏集团的夏总?”

身后的人越聚越多,很多人都是兴奋的,旁边的两位老人和摊主却是惊愣了。凡是对古玩收藏感兴趣的人,或者这一行的人,没有不知道福瑞祥的。其崛起是堪称传奇的存在,在夏天的拍卖会之后,街头巷尾就有各种版本流传着。

而这个在人们这个夏天之后茶余饭后时常谈论得津津有味的人,竟然在他们面前站着?

人人都有追捧名人的心理,而夏芍因为她的年纪和作为,确实称得上是商场里的名人。

既然被认了出来,夏芍便也不矫情隐瞒,反正福瑞祥就在这附近的街上开着店,不管是古玩行的同行,还是这些练摊儿的同行,早晚都是要认识的。

见她点头承认了,人群“哗”地一声,沸腾了!

“福瑞祥的夏总!华夏的董事长!是真的啊!”

“哟!这年纪也太年轻了,瞧着跟我家孩子差不多啊!”

“听说是白手起家呀!太有出息了!”

人群热热闹闹,旁边摊位上摊主们主动过来热情地跟夏芍握手。

“夏总,听说你们福瑞祥开业的时候,宴请古玩行会的同行,当场鉴定了一件旧仿的宣德瓷,眼力很独到啊!”

“是啊,夏总。只可惜我们没机会去,没这个学习的机会啊,呵呵。”

这些人难免有套近乎的意思,夏芍只是点头与众人握手笑了笑。这时,与夏芍论价的摊位的摊主却是皱了皱眉头,眼底神色有点微怒,“夏总,既然是同行,你到我这摊子上来,是什么意思?”

这话一出,摊位前热闹的气氛便变了变,人群的声音慢慢沉寂了下去。

自古同行就是冤家,古玩行里虽然说有行会在,同行之间有交流眼力的时候,与其他行业不太一样。但除非是同行邀请,基本上确实很少有不声不响去别人摊子前看东西的,这难免有点想捡同行便宜的意思。

而夏芍是以元青花大盘起家的,这电视报纸不知道都报道多少遍了,专家更是把这只青花大盘当做收藏界的经典例子,讲过来讲过去,凡是对收藏感兴趣的人,都知道这件事。

这摊主这么一说,难免有指责夏芍想来他摊子里捡漏的意思。

这、这可有点对名声不大好啊……

“我今天是陪朋友过来看看的,无意间看见这件粉瓷花瓶,觉得素雅,很喜欢,才动了论价的念头的。即便是同行,也时常有交易的情况。就算我没表明身份,我给你的价码却是公道的。我一点也没欺同行,甚至我的价码在市面上来看都算是高的。是不是这么回事,你自己心里清楚。”夏芍不慌不忙,不气也不急,笑容淡定,语气闲适。

她这份气度无形间便有一种说服力,后头不少人都纷纷互望,轻轻点头。

确实,同行之间交易,跟收藏者或者外行人来交易还不太一样。如果不表露身份,想来同行这里捡漏,那自然要落个不好的名声。可如果是给个公道价,那就另说了。那就跟正常交易没什么两样了,不存在谁捡漏谁坑谁的事,表不表露身份,都无所谓了。毕竟大家做生意,价码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众人也听出来了,看这情况,应该是夏总出的价码,不符合对方的心理价位?

那么就只有两种情况:要么是夏总存了捡漏的心思,压低价码;要么就是对方刚才没认出夏总来,想忽悠出去,价格抬的高。

可是听说这小姑娘年纪不大,眼力堪比多年的老行家,当初在东市古玩市场,可是捡了不少漏的。

如果她的眼力没有错,那么就是说,对方的这花瓶,是件赝品?

不然,怎么会在价码上有这么大的分歧?

周围人议论纷纷,心里都是好奇地不得了——这花瓶到底是真是假?假的话,假在哪里?

但好奇归好奇,一群人却是都没开口问,毕竟问了人家也不会说。这是行规,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下对同行的物件指手画脚。所以,好奇得心里挠心挠肝,也只得忍着。

那年轻的摊主却是不乐意了,“夏总,你这么一说,虽然是没有明说,但别人都猜测我这花瓶是件赝品,你叫我以后怎么卖?”

夏芍挑了挑眉,淡淡笑问:“那你的意思是?”

“我这明明就是件清乾隆朝的粉彩九桃瓶,我从乡下老农那里收上来的,之前没认出夏总来,我看您朋友像是个有钱的,我也是想多卖点钱,这才想跟您论论价的。可是您给我那价码,跟捡漏没什么区别!”

他这么一说,人群又是“嗡”地一声,议论纷纷。刚才还相信夏芍给的价码公道的人,也开始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她。

这摊主说的话没什么破绽,也是人之常情,那……真是福瑞祥的夏总在入了行以后,还打算从同行这里捡漏?

那、那可真是……

这气氛的变化,夏芍依旧淡然处之,她的目光始终就没从这摊主脸上移开过,只是淡淡笑问:“我就问你,你打算怎么样。”

“我的意思很简单,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我必须给我这件粉瓷花瓶正名!要不然你今天走了,它以后的身价也是个尴尬。不如你今天就说说看,为什么要给我这瓶子这么个价码,你要是能说出来,我就按你刚才出的价码卖你,你要是说不出来,你就按我刚才开的价码买下来!怎么样?”这人皱着眉头看夏芍,眼底却有绝决坚定的神色。

众人一听,“哎呦”一声,却都是目光兴奋!

这不就是说,要现场鉴定的意思?

虽然古玩行里有行规在,但若是卖方同意了,现场鉴定就无所谓了。是真品还是赝品,大家都发表意见来论道论道,这才是古玩收藏令人着迷的魅力所在!

难不成,今天真有一场现场鉴定可看?

那可真是难得的学习机会啊!

要知道,在古玩巷子里练摊的人,和开古玩行的人,那自然不是在一个档次上。古玩行的人大多在某一方面,比如说书画、瓷器、古钱币、古书籍或者古玉等方面,眼力堪比专家,而对自己不太精通的方面也顶得上半个专家。不然怎么能成为古董商呢?

而摆摊练摊的人就不能比了,他们大多无论眼力还是古玩鉴定的知识,都是要潮一点的。再加上来这条街上闲逛的藏友,也大多是半调子,来练练眼力,体会跟人交流的乐趣的人居多,里面也不乏初学者。

别看夏芍年纪轻,听说她捡的漏可不少!那就说明眼力惊人!现场鉴定,对于这些人来说,无疑是个学习的机会。

这样的机会来之不易,毕竟大家都是平时自己摸索,倒是都想去找专家学习,可专家都忙着,哪有工夫理他们这些人?

“夏总,你就说说看吧!这件粉彩花瓶你是怎么看的?”

“是啊,说说吧。对方都同意了,也不算违反行规。”

“对啊对啊。”

一群人开口鼓动夏芍,站在夏芍身旁的老人却是其中最激动的,他说道:“小姑娘,你就说说看吧。我刚才差点就打算买了这瓷瓶,但是听你的意思,多半是赝品。我就弄不明白了,假在哪儿了?你说说看吧,不然我老人家可就要吃不下睡不着了。”

夏芍听了笑了笑,看向那摊主,“这可是你说的,别后悔。”

那摊主目光坚定地看着她,说话掷地有声,“不后悔!男子汉大丈夫,言出必行!你说吧!”

夏芍心里发笑,这怎么跟慷慨就义似的?刚才讹人的心思哪去了?看来这人是想最后一搏,他看起来倒真像是个孝子,想卖了这花瓶给母亲治病,但这不代表讹人就是对的事。毕竟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好给他这么坑。

于是,夏芍这才点了点头,把那花瓶给拿了起来。

她一拿起来,周围便静悄悄一片,生怕弄出点动静来,听不见她说的话一般。

夏芍却是把手里的瓷瓶拿给老人看,“老人家,你刚才说绿里绿底,且对着光看有波纹,明显是乾隆朝的特征,对吧?”

老人点头,“对!这个我想我没记错,我家里那本从书店买回来的书上是这么说的!”

夏芍笑着点头,“书上说的没错,但要鉴定一件物件,还需要从这物件本身入手。就拿我手上这件粉彩九桃瓶来说,我说它是赝品,恰恰就是因为它的绿里绿底。”

她这么一说,周围便是哗地一声!

老人急急忙忙问道:“为什么?”

他身旁的于老也是问道:“是啊,小姑娘!为什么?”

夏芍举了举瓶子,周围便又了静了下来。

她浅笑着说道:“两位老人家请看这瓷瓶的整体风格,它是通体白釉,素雅的风格。这种风格是雍正年间流行的风格。蟠桃纹的题材是雍正年间官窑器的式样,因为式样精致经典,题材寓意吉祥,直到光绪朝一直都有仿制。绿里绿底是乾隆年间才出现的,雍正时期没有。但既然是仿制的雍正年间式样,为什么要加上绿里绿底呢?这实在是画蛇添足,原本无论是画工、构图等各方面仿制技艺都很高明,这地方却是个败笔。”

两位老人,包括身后围着的人群都是静默了半晌,这才发出“原来如此”的呼声。

“哦!原来是这样!我差点被这绿里绿底给骗了!哎呦,光看书实在是……要不得!”老人摇摇头,脸上的惊讶却是没有散去。

就在众人都盯着夏芍手中的瓶子瞧时,那摊主的眼底神色略微一闪,接着说道:“就算它不是乾隆朝仿制的,难道就不可能是后来仿制的?若说有点年头,也是值点钱的。”

夏芍抬眸看过去,却是摇头一笑,“这物件就是件新仿。”

“怎么说?”老人又好奇地问道。

“因为康、雍、乾三朝的粉彩用的彩料略有不同,里面加入了氧化砷。这使得材料极易风化,料质也更松软,经历了长久的年月之后,若是保养不当,釉彩便会有所脱落。保养的好的话,表面也会产生一种五光十色的光晕,称为‘蛤蜊光’。这种光在不同颜色的釉彩上程度有浓有淡,以白釉来说,侧着光看,还是能看出来的。这是一种历经岁月的光晕,岂能是作伪者能够仿制的?听说民国初期,还有作伪高手能在上面做上光晕,但现在嘛……”

夏芍摇了摇头,一笑。

她笑容淡雅,讲解起来一直是不紧不慢,娓娓道来。没什么给人指点的高姿态,就像是闲话家常一般,宁静的气质让人觉得舒服。周围也立刻都是点头赞叹声,人们纷纷点头,感慨、叹服。

“原来是这样,真是学到了。”

“夏总,眼力真好啊!怪不得能开起福瑞祥来!”

“这眼力怎么练出来的?少年成材啊!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巷子里已经聚满了人,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许是华夏的董事长在这里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少人从别的街上赶来看热闹。赞扬、叹服、恭维,如潮水般涌来,夏芍却是浅笑立着,宠辱不惊。

徐天胤一直站在她身旁,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她鉴定古玩,总觉得少女知识丰富、浅笑着娓娓道来的模样,就像午后的一盏淡雅的茶,或者是茶室里微微拨动的琴弦,宁静,韵味悠然,入了人心底就使人想闭目养神,享受这一刻的时光。

男人的眸光柔和迷人,轻轻将花瓶从她手中接了过来。

而就在这时,那摊主却是一皱眉头,气愤说道:“这也不是绝对的!别说这么肯定!现代也是有高手的!你懂什么!你怎么知道现在就没有人能在上面……”

他话还没说完,就忽然一闭嘴,神色有点不对。

众人都是听了出来,这话有点说漏了嘴的意思。

夏芍挑眉一笑,颇为趣味地一笑,“现在有这样的人?谁?你么?”

那人闭嘴不说话了。

周围却是有人说道:“甭管现在有没有这样的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就是说,你知道这物件是新仿的?那你刚才还一口咬定是乾隆朝的?幸亏今天是遇上懂行的了,要是我们这些人,不就打了眼了?”

“你刚才说现在也是有高手的,是什么意思?那样的人是高手?那根本就是坑人的!收藏的人,最恨你们这些作伪造假的了!坑了多少人!”

“就是!你这么说,说明你知道有这种人?是谁?告诉我们,我们一定报案!这种人,就应该重罚重判!”

群情激愤,那人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他脸色涨红,从耳根到脖子全都红了,似乎也有羞愧之意,但眼神却是坚毅,石头一般,拳头紧紧握着,眼看着地面。

夏芍见他这般眼神,便垂了垂眸,说道:“大家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我想他只是急着辩解,随口那么一说,不代表真认识作伪的人。”

“夏总,你也太好心了,这人刚才想坑你!”一人喊了句,四周都有人附和,还是群情激愤。

那人却是愣了愣,抬头看向夏芍。

夏芍摇头笑了笑,“不见得。这人是想讹我,他的做法固然不对,但我见他也是事出有因,且良知未泯。刚才在我之前,这位老人家已有出手的打算,这摊主若是肯说些好话,忽悠一下这位老人家,说不定老人家就买了。可是他什么也没说,明显是不想坑老人。他必然是觉得我这位朋友家世不错,许不在乎这几个钱,这才想让我们当冤大头。但念在其家中有生病的母亲,许也是救母心切,虽一时心思不正,好歹还算孝子,这事我便不追究了。”

“生病的母亲?”周围人纷纷惊讶。

“哟!我想起来了!”有人忽然说道,“我听古玩行的朋友说,夏总是位风水大师!看风水相面什么的,很准咧!”

“风水大师?”不少人惊异了,纷纷看向那名摊主,只见其脸上一片震惊之色!

莫、莫非……

看准了?

哟!这东西,还真准啊?

神了!

刚刚才从现场鉴定粉彩花瓶的叹服中走出来的众人,立刻又哗然震动了。

夏芍却是对那摊主说道:“一千,这花瓶我要了,你看怎么样?”她刚说完,又想起什么来,从徐天胤手中把花瓶接过来,抱在怀里,转身问两名最先看上它的老人道,“这位老爷爷,这花瓶我要了,可以吧?”

她歪着脑袋,抱着花瓶的模样有几分娇俏可爱,倒把老人给问得不好意思。

“哎呦,问我干什么!这丫头……你想要就要呗!我开始以为是真品,现在都确定不是了,我肯定不要了。就算是真的,我也不要了,谁叫你眼力比我老头子好呢?”

老人这么一说,周围人都是笑了起来。

夏芍这才抱着花瓶转身,却见那摊主看着她,眼神复杂,却是重重点了点头,难得说了句,“谢谢。”

夏芍笑了笑,没再说什么。由于她跟徐天胤两人身上都没带太多现金,两人便决定跟这摊主一起去银行取钱。经过刚才这事这么一闹,这摊主这两天的生意是不成了,估计要避避风头再来。他当下便决定收摊,身后就停着一辆三轮车,还是脚踏式的,可见家境清贫。

他把摊子里的物件都放进了车子后面,这才骑着三轮车,慢慢走出拥挤的人群。夏芍和徐天胤也是好不容易挤出人群,拐了弯,走出大半条街去,才总算远离了众人的注目礼,夏芍不由抬头对徐天胤苦笑了一下,今天本来是来找找看有没有含有凶煞的古刀的,没想到遇见这么件事,现在刀也不用找了。

徐天胤浅浅扯动唇角,默默牵过她的手来,帮她把怀里的花瓶又接了过来。

银行在市区的街上自然很好找,徐天胤取了现金出来交给那名摊主。那摊主谢过之后,夏芍便打算和徐天胤把瓶子放去车里,找处茶座坐下来歇歇。

那摊主却明显有话想说。

夏芍挑眉看向他,他半低垂着眼,脸上涨红,最终却是说道:“夏总,今天谢谢你。你说的对,就算我家里有生病的老母,也不该动这种歪心思。我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谢谢你,还有……对不住。”

夏芍听了笑了,轻轻点头,“你能这么想就好。”说完,她本是想转身就走,却终是觉得这男人对母亲的孝心挺令人动容,这才多问了一句,“我能问问你母亲得的是什么病吗?”

那男人眼底的悲伤一闪而过,低头说道:“肾不好,慢性肾衰竭。医生说要换肾,凑不够钱的话,只能是靠透析维持着……”

夏芍愣了愣,微微蹙眉。怪不得,他一开口就要十万。这病确实是花钱的,普通家庭根本承担不起。她垂眸想了一会儿,去旁边车上取来纸笔,写了个手机号码递给男人,“拿着吧,这是省内刚成立的一家慈善基金会,你找他们,审查过后,他们或许能帮帮你。”

男人看着夏芍递来的纸,知道那是救命的,却是摇了摇头,“不用。”

这倒令夏芍一愣。

男人却接着说道:“是这样的,夏总。其实我家里有几件我父亲留下来的古董,我想如果能卖了,也许就够给我妈治病的钱。既然你是福瑞祥的老板,我想不如就……哦,不过你放心!那几件物件绝对是真品!”

“那你之前怎么不卖去古玩行?”夏芍挑眉。家里有古董在,为什么不卖?反倒要在古玩市场里做这种蒙人的事。

“那几件古玩是我父亲生前收藏的,我母亲不同意卖,说那是我父亲留给她的念想。假如她不在了,这些就留给我,成个家……我自然是不同意的,但是我母亲脾气倔强,她不肯,我怕影响她的心情影响治疗,就想别的办法筹钱了。直到今天我觉得……实在不能这么下去了,还是卖了吧!夏总放心,物件你可以先去看看,看中哪件你就收哪件,价码低点没关系。”

夏芍听了叹息一声,觉得有些心酸。既然这样,她没有不收的道理,她本来就是干这一行的。

“你家里是些什么古董?”她这才问道。

男人一抬眼,对她道:“刀!古刀!古兵器!一共八件。我父亲是古兵器的爱好者,他从来只收藏这些!”

夏芍一听,愣了。

她突然转头,看了徐天胤一眼,眼里有惊喜的神色。

这叫什么?踏破铁鞋无觅处?今天不就是为了找古刀来的么?

虽然,这男人家里的古刀也不见得一定会符合他们寻找的条件,但有总比没有好,值得去看看!就算是没有,也能给福瑞祥收回一批古董不是?

徐天胤轻轻点头,夏芍笑道:“那就去你家看看!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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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摊主在这章里费足了笔墨,当然不是白写的,除了引出该引出的东西,对芍姐斗法有帮助外,这个人也算是个重要角色,在以后对芍姐还有帮助~哇咔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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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鬼小学风水之解第36章 开业第59章 龚沐云来访第68章 三合会的黑道令!第48章 文昌,青铜匕首与返校第131章 伯爵之死,龙气第29章 反击计划!第108章 破解!化蛟!第11章 未婚妻与老婆第149章 回港,隐忧第17章 朋友第6章 余九志!天眼?第16章 鬼打墙第37章 天眼VS天眼通!第37章 暗杀第94章 风靡全港!第1章 重回童年第48章 文昌,青铜匕首与返校第17章 见面第45章 上学第131章 伯爵之死,龙气第31章 浮生半日闲第41章 带着包子去昆仑第107章 玄门来英!第22章 愤怒,出手!第62章 家宴风波第155章 幕后主使第39章 回家第6章 谁算计谁第113章 九字真言第160章 经验之谈第43章 三个月?两个月!第38章 大劫(下)第159章 翻盘!姜秦之争第116章 坑死人不偿命第14章 老爷子发威,慈善拍卖第58章 天命姻缘第7章 此心为你第2章 京城大学,报名风波第144章 订婚戒指,荣光与共第139章 不安第32章 衣妮中蛊第143章 世界见证!壁画回归!第45章 京城乱局第7章 挖坑,兜风第12章 敲山震虎第34章 潜逃,计策第55章 风水凶局的影响第108章 真假壁画第16章 隐忧与打架第100章 企业家年会,偶遇第31章 养小鬼第136章 峰回路转第94章 肖奕的嫌疑,返校第113章 反噬!第19章 元青花第25章 舌战!震慑!返程第6章 谁算计谁第26章 师兄?师兄!第八十七章第47章 摆平第116章 坑死人不偿命第52章 战通密!第37章 暗杀第32章 衣妮中蛊第53章 隐忧与过往第21章 徐家三代第57章 第一个客户第5章 测试天眼第16章 鬼打墙第38章 大劫(下)第23章 逼近第49章 京变第11章 车里的吻第51章 蛊尸!通密?第27章 圣诞舞会!第45章 老大有请第18章 九宫八卦阵第25章 中邪第9章 三合会第155章 幕后主使第32章 抓凶!第56章 艾达地产第65章 徐老爷子到!第88章 香港之行第18章 策反,内应第67章 父子债第74章 王家风水!第40章 温馨团聚第36章 再遇,企业家年会第12章 转学风波第60章 感动与拒绝第101章 覆灭序曲第56章 化解五黄煞第3章 遇玄门!第100章 零二章 回港,四字非不吉第93章 调查,回东市第43章 三个月?两个月!第88章 香港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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